第一百六十二章真相（下）
長歎人生如夢，夢醒物是人非的無措。
笑談兒女情長，藏住洪荒歲月的徜徉。
用一世，換一吻，布局萬載的陰謀渾然天成。
愛難忘，恨紅塵，九幽八荒的枷鎖比冰還冷。
一場輪回，百般磨難，曾經，是他用弑神劍，封印了九天玄門。
也是他自己，用弑神劍斬滅了自己元神。
與其孤獨萬年，不如再等一個輪回。
姬如千夢的推測是錯的，不是冰之滄月逆轉了時空使得輪回錯亂，而是殺神自己，逆天而行打亂了冥界陰陽。
四千年的歲月，他早已準備好了一切。
隻要陰陽逆轉，逝去的人兒就能重生再世，包括他的妹妹倪曉瑄，未婚妻人魚公主，以及，陪伴了他無盡輪回的鴻鈞婉兒。
所以，時光倒退到九千多年前，與殺神浩劫的歲月剛好相隔了七百七十七年。
這七百七十七年來，時空長河是逆流而上的，也就是說，未來是不存在的，九天仙界真正所接近的，是一場浩劫，殺神浩劫。
明天，其實是昨天。
明年，其實是去年。
他逆流了時空，而且，這些年來，時空一直在逆流。
……
“婉兒，我沒有時間了。”抬頭，轉身，他把她擁在懷裏，雙眼含淚道。
“什麽沒有時間了？”燕婉兒沒有聽懂，不禁麵顯困惑道。
“三年，隻有三年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再剛強的男人也會流淚，而且，男人越強，淚水就越苦。
“什麽三年？你到底在說什麽啊？”燕婉兒有種不祥的預感，可她還是不知道，他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答應我，三年後，無論發生什麽，保護好自己。”如果可以，沒有哪個男人會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流淚。
隱約間，燕婉兒似乎猜到了什麽。
“你…….你到底做了什麽？”
逆神沒有說話，他心裏很亂，有些事情，也不會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八年前，弑神劍出世，其實，不是別人在暗中作祟，而是，弑神劍自己找上了他的主人。
當時光逆流到七百七十七年前的那一刻，殺神浩劫將會重演，被打亂的輪回將會重新拚接在一起，屆時，一切都會恢複原樣，一切，都將從頭開始。
弑神劍提前出世，不過是因為它感應到了主人的氣息，神劍有靈，劍靈隻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殺神亂世作準備。
如果，這七百多年來不是冰之滄月多次打亂時空長流，那一天早已到來，殺神浩劫，也早已降世。
而時空長流被不斷打亂，世人自然而然地模糊了時間的概念，有人說淺淵是出現在一萬年前，也有說是在七百多年前，還有就是那宗關於血彼岸和詩如畫的懸案，其實，一切都是逆流的時空在從中作亂。
真相就是，詩如畫王室和淺淵都是在同一時間橫空出世的，也就是殺神浩劫後的第四千個年頭，存世近六千年後，時空又逆流到九千多年前的那個時候，人們都說殺神浩劫過去了七百多年，可事實上，殺神浩劫還有七百多年才會到來。
如今，世人對於殺神浩劫的印象還是停留在七百多年的基礎上，如果按照常理而言的話，殺神浩劫早已過去了一萬多年。
當時光流逝，人們對於時間的概念卻始終模糊不清乃是停滯不前時，那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時空長河出現了紊亂，影響了整個天地大道。
事實上，細心的人早已發現了這個問題，就比如說，光明女神。
七殺星不是從天界逃出來的，而是光明女神有意為之，其目的，就是要找借口掩人耳目，以派人下界尋訪殺神下落。
當初，弑神劍自行尋主，逆神被滿世界追殺，可沒有強者出手，原因不在光明聖殿，而是光明女神。普天之下，也隻有光明女神的命令才能威懾四方諸雄，令得所有強者都不敢對逆神動手。
光明女神在找一個人，直到七年前，那個人找到了，所以以天界王者為首的諸多強者都出手了。
這些，逆神以前沒有想明白。
可是現在，當他記起了往生一切，他全都想明白了。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而逆神也終於把一切都對燕婉兒講清楚了。
“知道光明女神在找誰嗎？”他對她問道。
“在找我，對嗎？”燕婉兒聽明白了一切，自然也洞悉了其中的奧秘。
看著眼前臉色平靜的她，他張嘴欲言，卻欲言又止，有些話，他不知道該不該講。
“你想說，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對嗎？”燕婉兒知道他想說什麽，並代替他說了出來。
“或許。”逆神抬頭望了眼夜幕降臨的天外，喃喃開口道：“至少，我們還可以躲三年。”
……
黑暗世界，眾神王宮。
“稟滄月冕下，宮外有人求見。”
“不見。”
“可是………。”
“沒聽見我說什麽嗎？不見！”倪月的目光正停留在一本古籍上，聲音已經不知不覺地冷了下來。
“她…….她說她來自朱雀界，是冕下您的………。”
“什麽，朱雀界？”倪月突然抬頭，萬分震驚的臉上，滿是愕然。
不久，有一神秘女子被侍衛引領著來到了倪月麵前。
“娘…….娘親？”見到神秘女子的這一刻，倪月大驚失色，急忙起身上前跪迎道：“月兒見過娘親。”
朱雀女皇，仙靈四界之朱雀界的主宰者，也即是，倪月的生身之母。
……
“哥，我想娘親了。”月光下，逆心坐在草地上，依偎在哥哥胸前撒嬌道。
娘親，這兩個字就像根根銀針一樣刺在逆神的心上，這麽多年來，似乎，他連娘親長什麽樣都給忘了。
一直以來，他好像始終都是一個人，直到，他涅槃重生以後，在普羅琳遇見了逆心。
他是倪曉琦，逆心當然就是倪曉瑄，一切，都已經是注定了的。
“哥，難道你就不想娘親嗎？”逆心抬頭問哥哥道。
“想，可是想沒有用，隻會徒增心中愁緒。”逆神說的是實話，盡管，他有時同樣也會不由自主地去想。
“那我們去找娘親好不好？”逆心突然提議道。
“去哪找？朱雀界嗎？”逆神苦笑，有些東西對他來說，注定是一種奢侈，一種他永遠也無法擁有的奢侈。
“我們先去黑暗世界，找姐姐。”
“我不去。”
“不去？為什麽？”逆心驚訝道。
“三年，我沒有時間浪費在別的事情上。”逆神低聲說道。
“什麽三年？”逆心並不知道哥哥逆流時空打亂冥界陰陽的事，所以她不知道這三年到底意味著什麽。
逆神站了起來，迎著寒風，靜立良久。
三年，三年過後，他要親手結束一切，可他知道，天界諸神一定會阻止他的，冥界輪回也斷然不會讓他如願以償，因為在全世界看來，他都是錯的。
“毀了人間，屠戮仙界，我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對嗎？”他在問逆心，也是在問自己。
“不對。”逆心毅然起身，無比堅定地注視著哥哥的雙眼，很認真道：“就算全世界都認為哥哥是錯的，我也永遠都會覺得哥哥沒有錯。”
不管他是不是對的，也不管愛是不是自私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否認，愛是沒有對錯的。
“師父。”小美端著一盤茶水小跑過來，“師父，喝茶。”
“小美，我呢？”
“額，小師姑，喝茶。”
“不用請字嗎？”
“哦，小師姑，請喝茶。”
逆心微笑著接過一杯芳香撲鼻的雪櫻花茶，看著小美道：“小美，你的傷好了？”
“哪有啊，一直生疼生疼的，都怪師父……..。”小美說到這裏偷偷地望了眼逆神，希望沒被他聽到。
“小美，知道那條大蛇為什麽會找你嗎？”逆神突然問道。
“啊，大蛇？我…….我怎麽知道。”
“興許是，淵獄龍蟒感應到了同族的氣息，所以找上了小美？”逆心若有所思道。
“同族……..。”逆神低語，淵獄龍蟒乃是上古凶獸，而小美祖上的那尊美杜莎妖神也確實是上古時期的一方霸主，難道說，這兩者間真有什麽淵源嗎？
“你這裏有沒有書？”
“書？什麽書？”
“記載有上古時期那種神話故事的古籍之類的。”
“好像…….有吧？我去幫你找找。”
聖境一直以來都是暗夜的秘密基地，逆心進入普羅琳曆練之前，也一直生活在這裏。最重要的是，這是莎華曾經居住的地方，若說古籍，這裏自然是有的。
……
七殺窺世，貪狼奪命。潛龍出淵，七殺歸位。
彼岸飄零，輪回盡斷。幽冥浩蕩，即為末世。
——《輪回·末世》
“月兒，隻有三年了，你真覺得，曉琦可以改寫命運嗎？”眾神王宮內，朱雀女皇對倪月語重心長地說道。
“娘親，您是不相信曉琦嗎？”倪月低著頭，聲音低沉道。
“不是不相信，隻是………。”朱雀女皇的話沒有說完，有些話，她也不忍再說下去。
默然半響，朱雀女皇又轉而問道：“曲譜找到了嗎？”
“找到了一部分。”倪月想了想，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娘親，九幽鎮魂曲到底是什麽？”
“九幽鎮魂曲………。”其實，朱雀女皇也不知道九幽鎮魂曲是什麽，她與別人一樣，隻是隱約聽過一些傳說，她所知道的，並不比別人多，隻不過……..
“九幽鎮魂曲，九幽鎮魂曲裏麵，隱藏著，曉琦和曉瑄真正的身世。”
“真…….真正的身世？”倪月聽得身心皆震，她不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身世？
“月兒，還記得你父皇祖上為什麽要脫離北海去往人間大陸嗎？”
倪月搖頭，她知道，是為了躲避雙生花的詛咒。
“其實，我朱雀一脈，也同樣是中了雙生花詛咒的一族。”
“月……月兒聽不懂。”
“這是我朱雀一脈所欠下的債，更是我仙靈四界所造下的孽，血債還需血來償，解鈴還須係鈴人，月兒，隻有你能救仙靈四界。”
……
淵獄龍蟒，天龍九子之一，上古時作亂天下為禍眾生，挫敗諸神後終被弑神劍主降服，鎮封於乾坤九龍鼎之下。
——《上古·龍之九子》
龍蟒者，上古四大至尊凶獸之一，無忌諸天神魔，藐視芸芸眾生，唯有神劍之主，避之不及。
——《凶獸·淵獄龍蟒》
淵獄龍蟒，至尊坐騎兼上古第一戰將，橫掃萬界，所向披靡，唯乾坤九龍鼎方能克製之。
——《奇書異錄·凶獸篇》
聖境藏書閣的古籍不少，但逆神能找到的關於淵獄龍蟒的記載就隻有那麽幾句隻言片語。
“乾坤九龍鼎？看來看去就這麽一句，連這乾坤九龍鼎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逆心有些灰心地放下手中古籍道。
“有沒有關於妖神美杜莎的記載？”逆神問道。
“在這裏。”一旁，小美晃了晃手中一本發黃的古籍，大聲念道：“美杜莎，終極妖神，九尊大冕下座下最強悍將之一，曾與淵域龍蟒一戰，惜敗！”
“還有呢？”逆神追問。
“沒了啊。”小美回道。
“沒了？”逆神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上古之事畢竟太過遙遠不可追尋，想必，古籍中能夠有此一筆也應該算是不錯的了。
“你們在找什麽？”燕婉兒走了進來，看著四處狼藉一片，茫然不解道。
“找美杜莎。”小美脫口而出道。
“找，找什麽？”燕婉兒懷疑自己聽錯了，看向小美的目光中不禁透著些許古怪。
“找一本有關如何對付淵獄龍蟒的書。”逆神替小美回答道。
“那找到了嗎？”
逆神望了眼逆心，搖頭道：“應該，算是沒有。”
燕婉兒默默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婉兒姐姐是不是有事？”逆心倒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主動開口道：“要不，我帶小美先回去。”
“這裏有一封外界送來的信，你要看看嗎？”燕婉兒手上真的有一封信，也的確外界送進來的。
“信？給我看……..。”逆神正要伸手把信接過來，突然間，他反應過來了。
略微遲疑了下，逆神收回手說道：“算了，懶得看。”
“為什麽不看？”燕婉兒注視著逆神道。
“外界一切都與我無關了，我為什麽要看。”逆神衝著燕婉兒微微一笑道。
半響，燕婉兒也是會心一笑，埋劍紅塵，執手相隨，不管外界發生了什麽，不管信中說了什麽，一切，確實與他，她，他們，不再相關。
……
半夜，懸崖絕殿，逆神、逆心兩兄妹正對著夜空出神。
“哥，你真的什麽都不管了嗎？”望著天外，逆心隨口問道。
“其實，我真的已經累了。不管，或許反倒是件好事。”
“可我總覺得……..。”
“心兒。”逆神收回目光，輕聲喚出了那個隻有他才知道的乳名。
“什麽？”
“仙界勢力錯綜複雜，各界力量蠢蠢欲動，你知道我們將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敵人嗎？”
逆心不語，她知道，隻是她不想說。
逆神複又將目光掃向了天外，在那天邊盡頭，或許正有無數強敵在等著他的光臨。
“有時候，我真地會感到困惑，我到底是雙生花，還是人魚族？”
“哥哥是覺得，我們的身世，還是有問題嗎？”
逆神沉思了很久，以前，他曾經也單純地以為自己就是朱雀族與人魚族的混血兒，雙生花不過是命運強加在他身上的一個詛咒，可自從被九幽鎮魂曲滌蕩了七魂六魄後，他隱約間好像又有了種前所未有的，說不出的微妙感。
“人魚，朱雀，雙生花，這三者之間，到底有著什麽隱秘，為何，我總覺得我什麽都不是？”
“那哥哥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嗎？”逆心沉思道。
逆神所想到的，逆心當然也想到了，他們之間那種心有靈犀的默契，是旁人永遠都無法領會的。
“弑神劍，弑神劍為什麽會找上我？”
“雙生花，傳說中弑神劍不是雙生花的守護神劍麽，如果，我們真的是雙生花的話，那弑神劍找上哥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逆心嚐試著為哥哥，也為她自己解惑道。
“如果是這樣，那雙生花的詛咒又是怎麽回事？我們自己詛咒自己？”逆神又問道。
“額，這個……..。”逆心徹底答不上來了，這個問題，古往今來也沒有一個人能答得上來。
事實上，很多人都隻知道雙生花是一個禁忌，可這個禁忌到底是怎樣的，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從古至今，雙生花始終蒙著一層神秘麵紗，但凡想要揭開這層麵紗探尋禁忌之謎的人，全都死在了弑神劍之下，無一例外。
“也許，我師尊她會知道真相？”
“可是，我已經不想知道真相了。”
……
所謂真相，不過是開啟宿世輪回的噩夢之源，就像天地萬物都有各自存在的道理一樣，真相之所以是真相，就必定有著它不願為人所知的緣由。
天道本無常，萬事莫強求，很多人都對各種真相有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執著，卻殊不知，一個人越是接近真相，也就越是接近無底深淵。
但凡想要探尋真相的人，都是在自掘墳墓。這是上古時期，萬界之尊自焚元神前在天池之邊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