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是善是惡,一念入魔(上)
一路走過,遍地狼藉,除了漫山遍野的哀嚎之聲,逆神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步步驚心,屍骨累累,除了隨處可見的殘屍斷臂,逆神再看不見任何東西。
九天仙界,人間煉獄,大地的哭泣聲蔓延在人世間的各個角落,逆神無論走到哪裏,那如影隨形的黑色陰影都始終揮之不去。
阿克圖斯漁村,早已不複存在。
寧靜港灣,早已屍橫遍地。
末日沼澤,早已被行屍走肉占據,以往那些魚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腐臭味刺鼻,死亡之氣濃鬱,生命,如草一般低賤。
錯生在這個時代,就是人世間最大的不幸。
身後,一大批亡靈士卒正疾步追來。
前方,密密麻麻的陰魂勇士擋住了去路。
天上,血色蝙蝠遮天蔽日,此起彼伏的嘶叫聲尖銳刺耳,仿似在宣告著死亡的到來。
幻劍屠戮,縱橫廝殺,唯有以殺止殺,他才能保住這條命,至少,他還不能在這個時候在這裏就倒下去,絕對不能。
風語從沒有見過那麽快的劍,也從沒見過速度那麽快的人,在當今這個時代,他已經見過不少王者,可沒有一個王者,一出手便能如眼前之人,那般令人感到無聲的絕望。
時隔兩年,弑神劍主重出仙界,這一場波及整個九天仙界的腥風血雨,無疑會被推上一個前所未有的高、潮。
也許,仙界將徹底湮滅。
也許,仙界將從此有救。
不管怎樣,逆神就像是一個變數,永遠,都令人捉摸不透。
……
正午,天地間還是一片昏暗,太陽,永遠都升不起來。
逆神端坐河邊,雙眼微閉,正運功調息。
風語閑著無事,在河裏捉了兩條魚烤起來,期間逆神曾睜眼皺了下眉,不過也沒說什麽,當今天下萬物已被死靈毀的差不多了,能在這河裏找到兩條魚都隻能算得上是一種僥幸。
“烤好了,吃不吃?”風語烤魚的技術還算不錯,可惜他問錯了人。
“你可以死遠一點。”
風語怔住,接著反應過來,“額,我倒忘了,你對這東西過敏來著。”
“知道為什麽嗎?”逆神睜開雙眼站了起來,背對著風語說道。
風語不以為意,一邊大口將烤魚咬下半邊一邊隨口說道:“知道個怪。”
“因為我就是人魚族。”
嗚嗚,陰風四起,風語莫名打了個寒顫。
嘶嘶,吼聲傳響,有死靈生物正不斷接近。
“你……你是,是人魚族?”
撲通一聲,逆神騰空一躍跳下了河水,水花四濺中,風語隻見到,一條人魚,正隨波遠去……..
……
河麵,死寂一片。
蒿草,幹枯衰老。
短短片刻,這一片與世隔絕少有人涉足的秘境便在頃刻間化為了死地。
嘩啦,水柱衝天中,逆神穩穩落到了岸上。
他的對麵有一個人,那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逆神並不認識此人,可這個人卻知道他。
“找我有事嗎?”盯著那人看了半響,逆神開口說道。
“你第一個問題不應該問我是誰嗎?”
“別人的第一個問題或許確實如此,但可惜,我不是別人。”
對方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種微笑,是發自心深的,沒有一點虛無可言。
“果然不愧是弑神劍主,就連說出的話,也不是常人能夠揣摩的透的。”
“能夠在我始一進入仙界就盯上我的人,想必也不太可能是常人。”逆神緩步上前,緩聲說道。
“能夠察覺被我盯上,之後還能泰然自若的人,想必天下間也隻有你一個。”
“你是冥界的人?”逆神微微皺眉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話,你就應該出手將我攔下來。”
“可我沒有。”
“是的,你的確沒有。”
“那我就應該不是冥界的人。”
“不,你一定是冥界的人。”
“哦?這又是為什麽?”
逆神又邁步往前走了幾步,聲音更加緩慢道:“我想九天仙界,人族當中還沒有如此高人,能夠在這已然被冥界占據的塚天之內來去自如。”
“人族藏龍臥虎,能者眾多,你怎能如此斷定就沒有這樣的人?”
逆神苦笑,“如果有的話,你連仙界的門都進不了。”
對方也是一笑,不過這一次,笑容中已然帶著絲絲冷冽之色。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來自冥界。”
“找我做什麽?”
“找你看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一樣一定會令你感興趣的東西。”說著,對方攤開的手掌中逐漸浮現出一抹散發藍光的事物,那竟然是,仙靈玉。
仙靈玉隻有七塊,而此刻,那冥衣人手上那一塊,應該是…….
“仙……仙兒?”逆神疾步上前,想要一把將仙靈玉奪下。
冥衣人一步緊退,眨眼將仙靈玉收了起來。
“果然,這玉佩的主人果然可以令你方寸大亂。”
“仙兒在哪?仙兒到底在哪裏?”低吼,大吼,逆神的確方寸大亂,而能夠令他如此方寸大亂的人,也的確沒有幾個。
“想要保她安危,你須得為我做一件事才行。”對方的聲音已在不知覺間沉了下來,對於這玉佩主人和逆神之間的微妙關係,對方顯然是一清二楚,無所不知。
“你,威脅我?”咬牙切齒的聲音中,逆神的眼中殺機畢露,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威脅。
“我是在幫你。”
“你敢傷她分毫,我定毀你冥界。”
“如果沒有我,她早已暴屍荒野,屍骨無存。”
“她在哪?”
“你應該問,我到底想讓你做什麽。”
鏗鏘一聲,七殺劍出鞘。
急怒攻心,逆神體內的魔性覺醒了。
一劍落下,大地崩裂,整個山穀不複存在,但那人卻是安然無恙地躲了開去。
“我隻是要你為我除去冥王,這對你來說很難嗎?”
再度揮出的七殺劍猛地一頓,逆神突然住手,眼中閃現出絲絲驚疑。
“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隻是一個想要將冥界冥王處之而後快的人。”
“為什麽找我?”
“因為隻有你殺得了冥王。”
“我討厭威脅。”
“我沒有威脅你,這隻是一個交易,我替你照顧人魚族公主,你幫我除去對手,交易很公平。”
“憑什麽相信你?”
一道令牌橫空飛來,穩穩落在了逆神的手上。
“這是九幽令牌,它可以使你在仙界暢行無阻,從此開始,將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亡靈敢擋你的路。”
“沒有人能擋我的路。”
“我承認,你的確很強,但是,也切勿低估了冥界,無數亡靈縱然擋不住你,也足以將你拖住,相信十天半個月還不成問題,可惜,你沒有這麽多時間。”
逆神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一番細思過後,他沉聲說道:“我要見仙兒。”
對方也沉默了片刻,盯著逆神看了好半天才回道:“好,我就容你們見上一麵。”
……
雪飄人間,寒冷的風灌滿了整個蒼天。
紅塵雲煙,蕭瑟的氣機猶如枷鎖困住了神仙。
櫻花樹下,花開正茂。
流水之中,魚遊正歡。
這裏與世隔絕,是一片人間少有的淨土,如果,人間沒有淪為冥土的話。
悅仙兒在種花,花名月下薔薇,仙界硝煙四起,無處容身,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她被一個神秘人帶到了人間,帶到了這裏。
“我是受弑神劍主之托將你帶來此處避難的。”那人曾對她這樣說過,所以這兩年來,她始終沒想過要逃離這裏。相反,她在這裏無憂無慮,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寧與平靜。
期間,那個神秘人也曾經來過幾次。
“小逆哥哥呢?他為什麽沒有來?”這個問題,神秘人來過多少次,悅仙兒也就問了多少次。
“姑娘見諒,在下還沒能找到他。”
很多次的希望,不斷地變為很多次的失望,以致到最後,悅仙兒近乎已經絕望。
燕城一別,已經有三年了。
當年,她就不應該放那個人走的,如果早知道那個人會一去不回的話。
所幸,她在這裏還算過的清淨,方圓百裏隻有她一個人,平日裏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攪她,正好她也不想見任何人。
她把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心思,都轉移到了手下的月下薔薇上麵。種花,養花,賞花,這就是她如今的一切。
而這時,看著她的一切,他卻不忍打破她的寧靜。
可轉念一想,也許,他可以把她就此帶走。
但不過,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發現,她身邊的那些花,那些月下薔薇,似乎透著些許詭異。
花的顏色太過鮮豔,就好像……..
“這,這不是月下薔薇。”
“不,這是月下薔薇。”冥衣人否認,但接著又補充道:“隻不過,滋養此花的水有些特別,常年累月之下,被這種名為黃泉之水的東西所滋養的花,會散發出一種異樣的香氣。而這種香氣,對於人魚族來說,是致命的。”
“你……..。”逆神眼中殺機閃過,他立時就忍不住想要出手。
“你若真想救她,要殺的人不應該是我,而應該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冥界冥王。”
寒風吹過,逆神的手在不住顫抖。
眼中紅光閃爍,他的眉宇間殺氣遍布。
如果不是極力強忍,他早已化身成魔。
“我說過,我討厭威脅。”
“我也說過,我沒有威脅你,交易,這隻是一場交易,公平的交易。”冥衣人在不動聲色間退到了十丈之外,然後,接著說道:“我很清楚,諸天萬界,古往今來,世上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威脅你,縱然這是一場布局了無盡歲月的棋局,你也是弈棋者之一。但凡想把你當做棋子的人,都是在自掘墳墓,都終將玩火自焚,難道,你自己會不清楚嗎?”
地麵,冰霜凝結。
四周,虛空冰凍。
無形之間,方圓數裏都已被一縷劍意籠罩,但凡妄動之人,都將在刹那間粉身碎骨,形神俱滅。
冥衣人眼中有異色閃過,他雖然從來都沒有低估眼前這個人,可當真正麵對此人時,心裏還是忍不住陣陣顫栗。
“聽清楚了,我隻是想借刀殺人而已,真正想要傷害你身邊之人的,不是我。”
逆神轉身,一步邁出,就此消失不見。
冥衣人徐徐轉身,深邃的目光筆直地看向了正四處張望不已的悅仙兒。
“好一步,險棋。”
……
河邊,逆神毫不猶豫地叫醒了正陷入沉睡的風語。
“回來了?我去,你這是上哪去了,我還以為……..。”
“別廢話,快走。”
“走,現在?”
“是,現在就走,帶我去找顏如雪。”
……
上古歲月,是誰曾說,冬天觀雪最適合,因為彼此的心可以讓人暖和。
然而卻不知道,歲月原來也會老,隻餘殘缺的記憶迷迷糊糊在冬天擁抱。
天池之淵,又是誰說,愛戀不需要承諾,因怕季節過了花謝了,承諾也丟了。
然而他們都知道,彼此都已陷入宿命的天牢,諸天盡滅,隻餘一縷執念在紅塵間閃耀。
“殿主,劍閣送來了天晶石一枚,也許能……..。”
“不……不用了。”天城,光明聖殿,臉色蒼白如紙的顏如雪輕輕推開了池傑遞過來的天晶石,“我……我的傷,不……不是天……天晶石能治好的。”
“可是殿主……..。”池傑語塞,這個時候,這個昔年曾經叱吒風雲的無極戰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不敢想象,顏如雪一旦倒下,光明聖殿群龍無首倒還是小事,可以荊允為首的那些血人魚,隻怕……..
“你,你出去罷,我想……想一個人靜一會兒。”顏如雪氣若遊絲,勉力強撐著開口說道。
沉默中,池傑無比安靜地退了出去,這個有著錚錚鐵骨的鐵血男兒,在這個時候,竟是生出無垠的悲愴來。
仙界亂世,生靈塗炭,偏偏在這個時候,偌大的一個光明聖殿還失去了主心骨,試想在如此情景之下,是個人都會感到無限傷感的。
隻不過,在池傑心裏,絕望,已經勝過了感傷。
“殿主還好嗎?”殿外,姬如千夢對緩步走了出來的池傑問道。
池傑搖了搖頭,垂頭喪氣著不肯開口說話。
見狀,姬如千影禁不住一臉頹唐地就地坐了下來,光明聖殿七大聖使全都在這裏,可這個時候,卻沒有一個人,肯開口說一句話。
死寂,猶如陰影將每一個人的身心籠罩。
恐懼,如同夢魘把每一個人的靈魂吞噬。
絕望一點一滴地蔓延在每一寸空間每一個角落,仙界未亡,光明聖殿卻是要先一步走向毀滅。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荊允沉著臉色出現了,這名血人魚統領的臉上,滿是殺氣。
“朱雀聖宮來人了,請求要見殿下一麵。”
姬如千影愕然,朱雀聖宮,女神王室其他三大聖宮的宮主在兩年前聯手將他們殿主打成重傷,至今未愈,朱雀聖宮在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有說是什麽事嗎?”池傑抬頭問道。
“還能是什麽事?分明就是來找茬看笑話的。”荊允低吼,眼中寒氣一閃道:“隻要公主一聲令下,我這就去將那些人打發走。”
“可是……..。”池傑陰沉著臉色,聲音極慢道:“可是殿主,殿主她傷勢加重了,現在……。”
“什麽?傷勢加重了?”荊允大驚,失色道:“我去看看。”
“不行!”池傑急忙閃身將荊允攔下,“殿主如今生命垂危,不宜再受攪擾,你不能見她。”
荊允死死盯著池傑,眼中殺機畢露。
“好,我這就率人把朱雀聖宮那些人打發走。然後,然後我再去一一拜會四大聖宮,公主的仇,我一定要報。”
“慢……..。”姬如千影還未及阻攔,荊允已經閃身不見,這個素來雷厲風行的血人魚統領,火氣一旦上來,不是誰都能勸得住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宮殿裏麵,分明傳出了一聲撲通之音,好像,是有人腳下不穩,而一把撲倒在了地上……..
“殿主?”姬如千影神色大變,當先衝上前去,一把推開了宮殿的大門……..
……
不知為何,他的心時時刻刻都在痛。
天上的星星有那麽多,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哪一顆。
前生別離時那麽痛,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舍得。
穿越亙古輪回的心碎了,分分合合都是他的錯。
“答應我,照顧好她。”
“為什麽?”
“你想要和平,我給你。你不想戰火荼毒眾生,我幫你。隻要你幫我照顧好這個女孩,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你能嗎?”
“我不能,這幅血彼岸能。”
“憑什麽?”
“憑它能召喚仙靈四界的守護神,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有了血彼岸,你就可以抗衡憤怒聯合,從此光之同盟將再也不會遭受戰火荼毒之苦。”
“好,我答應你。”
或對或錯,他真的不知道當年該不該走那一步。
“將來,如果她問起自己的身世,我該對她說些什麽?”
那一刻,他其實猶豫了很久。
“紅塵羈絆路坎坷,宿世因緣情難斷。淡忘八荒輪回憶,漠觀紅塵顏如雪!我希望,她能忘了我。”
那一刻,其實他的心在痛。
又一場廝殺過後,逆神的雙腳卻邁不出一步。
“怎麽了?你不是急著要趕往天城的嗎?”風語問道。
“你有過未婚妻嗎?”望著天邊孤月,逆神聲音微弱地說道。
“未婚妻?我倒是想有,不過也就想想,這種事是想講緣分的,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如果,你有一個前生因緣未盡的未婚妻,恰好在今生就遇上了,你會怎麽辦?”
“啥?”風語一愣,他沒聽懂。
逆神也不再說話,因為在這個時候,他的懷內,那塊仙靈玉自主漂浮了出來,散發著黯淡的藍光,搖搖欲墜,光華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雙眼,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抹星芒,他的極天之瞳,在好無意識間開啟了。
眼前一幕,伴著身心俱碎。
下一刻,血光衝霄,殺氣滔天,七殺劍並沒有出鞘,可茫茫劍氣,已經鋪天蓋地般溢了出來。
“啊~~~~!”仰天長嘯,逆神瘋了。
“喂,你…….。”風語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衝天而去,天穹上隻餘茫茫劍氣,縱橫肆虐,屠、戮、八、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