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皇帝十分重視,立刻召集幾名心腹臣子一番探討後,得出結論——祟字乃山頂頭,應是都城東邊那座塗高山,需要獻祭山中生靈。
原本應該禦駕親臨大肆行獵一番的,但皇帝仁慈,表示當春乃萬物繁衍之時,不宜過度屠戮,於是改獻獵為祭祀,向山靈奉上各種糧食穀種。儒生們自然群起歌頌,讚揚皇帝如何英明仁慈,糧食穀種本就比獵物更為聖潔雲雲。
如此一番,皇帝便帶著後妃和少的可憐的宗室,再點上一堆官員一同前往塗高山獻祭——程老爹也被選中了。此次雖說是獻祭,在少商看來,更像一場大型的春遊野宴,因為被選上同往的官員還能攜帶家眷。
程家人少,除去不能去的程母和程小築,此行統共夫妻二人,加上三兄弟和程姎少商,在城門口和萬家車隊匯合後,車行大半日,終於到了塗高山。
他們到的不算晚,此時山腳下已是遍地人蹤馬蹄。遠遠望去,以正中間那座最醒目的玄色鑲邊的朱紅金頂大帳為軸心,四麵鋪開的各色私帳,蔓延開去足有好幾裏地。
如虞侯家的那片十幾座的帳篷,俱是清一色的靛藍色錦帳鑲上蒼白的象牙雕刻的族徽,高貴端莊;如吳大將軍不大講究細處,便是五彩斑斕各種顏色的帳篷堆在一處;再如韓將軍喜愛賣弄個斯文,家中十幾座帳篷全用青竹和青布,一眼望去碧幽幽的,倒顯得十分涼爽。
還有喜愛玩鬧的,如皇後之弟宣侯,居然將帳篷裝扮的猶如稻草紮的茅屋般,走近一看卻是貼了成束的金帛銀絹,惹的眾人既豔羨又好笑,也惹來皇後一通怒斥責罵,宣侯隻好連夜拆了重搭一座尋常的帳篷。
萬程兩家照例將帳篷搭在一處,兩家人嘻嘻哈哈在一起用膳閑聊,隻可惜次日一早要搞迷信儀式,當夜不好飲酒吃肉,隻能用些蔬菜餅餌,以及剛從山下溪流裏捕撈上來的魚蝦熬好的魚湯。不知道是不是少商心理作用,她總覺得這次祭祀似乎形式大約內容。
天不亮時,萬鬆柏和程始穿戴整齊官袍就趕赴禦帳處,其餘家眷則留在原處,跟著響亮的鑼鼓聲行跪拜叩首並祝禱之禮,足足鬧騰了一上午才算完。
大概是貧血的緣故,少商撐著發暈的腦袋在帳中休息片刻,出來時已是物是人非——
萬萋萋和程頌去參加班老侯爺設獎的射箭賽馬會了,程詠本欲找幾個同窗論文,卻被提前找上門來的尹家兄妹拖走了,程少宮原想待在帳內看書,誰知展卷前習慣性的卜了一卦,得出‘申時初刻前不宜留在原地’的精準卦象,他摸摸鼻子,隻好出去晃蕩一番。
蕭夫人和萬夫人對坐聊著家常,程姎照例乖巧的陪在一旁,看見少商出來,還告訴她樓垚來找過她了,見她休息就沒打擾,也被程二哥拉去了。
少商想了想,決定不要浪費這樣好的春光,便戴上帷帽,騎著心愛的奶牛斑小花馬,漫無目的的獨自悠哉去了。沿途遇到談笑的小女娘,結伴的士子,甚至差點驚到了數對野鴛鴦。路過一叢花樹,她還摘了幾支編成一個的花環戴在小花馬頭上,搖頭晃腦間,愈發顯得蠢萌可愛,直把少商逗樂了。
她自小不愛人多的地方,自是背向塗高山往四邊丘陵處而走,誰知沒騎多遠,居然在前方溪邊看見袁慎和一群文士打扮的青年在亭子裏煮酒誦文,幸虧她戴著帷帽無人認出,於是趕緊拍著小花馬的脖子轉向而走。
她邊騎邊想,為什麽她老是容易被人遇上呢,那是因為她總喜歡往水邊跑呀,如果不想再遇見熟人,也許她應該轉換思維,反向而走,例如……少商抬頭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山丘上有座小小的樓閣式木塔。
少商心裏一動,她正想看看這天子行帳和勳貴遍地的景象是何等氣派,可惜她家老爹官位不夠,根本沒法湊近了看,還不如從高處俯視呢。
心念已定,少商於是迅速策馬奔去,騎行到離寶塔還有幾十丈處,山丘上碎石密布,道路高聳嶙峋。她疼惜小花馬年幼蹄嫩,便將它栓在一旁樹林裏,自己提裙步行上山。
這山丘遠處看來小小一個,真爬起來卻頗費力氣,少商爬的氣喘籲籲才來到塔下,隻見塔門上鐫有‘雁回’二字,然後推門而進,同時喊著‘可有人在’。扯著嗓子喊了十好幾聲後,少商發現這塔裏竟然沒人,於是回頭關上塔門,小心的往裏走去。
這是一座附近鄉民湊錢建造的新塔,用以供奉最近新興的宗教偶像,整座塔內部雕飾的雖不很精細考究,但木料結實嶄新,桐油漆的也閃亮,打掃更十分幹淨,少商便一層一層的爬了上去,足足爬了七層才到塔頂。
少商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一邊喘氣一邊端詳供奉在塔頂的這座幾分眼熟的小小石像,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才對嘛!不過現下這石像還帶了幾分原始的猙獰,等再過上幾百上千年的演變,就會變的慈眉善目阿米豆腐嘍!
少商本想推窗去看,抬頭間發現屋頂竟撐開了一扇天窗。
在做太妹預備役之前,她首先是個頑童,爬樹翻牆的技術可入選全鎮前三甲,當下紮起裙擺,順著欄杆和邊柱往上爬去,纖弱但經過鍛煉的身體竟然靈巧的攀了上去。
穿過天窗翻到屋頂,溫暖的春日陽光便灑遍全身,少商愜意的深吸一口氣,覺得通體舒暢。放眼望去,隻見塗高山下一片小如蟻群玩偶的人群馬匹和帳篷,在絢爛的陽光下就像萬花筒裏的五光十色。
這種感覺實在誘人,少商索性平平躺到坡度微緩的屋頂上,以袖遮臉,享受這難得的片刻寧靜和溫煦日光浴。誰知,這一躺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日頭已偏西了。
少商一拍腦袋,哎喲一聲。她想起蕭夫人曾吩咐過,皇帝今晚要宴請群臣,皇後便宴請群臣的家眷,務必要在酉時二刻前趕回去,到時人家紛紛入座卻少了她,雖是群筵,但若被有心人看見後告上一狀,麻煩也不小。
此時沒有手表,少商也不知究竟什麽時辰了,趕緊提起天窗撐住了,然後滑溜的順著原路爬了下去,離開第七層前還朝石像拜了拜,誰知剛走到第六層,她隱約聽見廂房裏有人聲。
——這座塔是最常見的六邊形結構,除了第七層是個供奉石像的小閣樓,下麵六層都是同樣大小,同樣構造。六邊形的平層,一小半用來做樓梯通道,其餘麵積對分兩半,一半是廂房,一半是通向欄杆露台的平地。
少商懵懵懂懂,尚弄不清狀況,攀著樓梯扶手湊近一聽,聽見裏麵有兩人在說話,言語聽不甚清楚:
“……太子這回見事倒快,兩個時辰內就找人解釋了那讖語,逃過一劫……”
“……若是……倒好了……如此性情怎堪太子之位……廢儲勢在必行……!”
少商背心一片冷汗,她害怕起來,這種害怕不同以往,仿佛一塊冰冷的鑄鐵塞進她的胸腔,墜墜的,寒氣四溢。不知僵住了多久,她克製住瘋狂叫囂的逃跑欲望輕手輕腳的緩緩往後退去,希望能回到第七層躲一躲。
誰知剛靠近窗台,頭頂伸下來一隻有力白皙的手掌,少商幾乎尖叫出聲,用力雙手捂嘴,硬是一點聲響也沒發出來——抬頭看去,竟是一張熟悉俊美的麵龐!
淩不疑半個身子攀在梁上,看見少商在下麵,似乎也嚇了一跳,隨即忽笑了起來,他本就生的極美,此時舒然一笑,漫山的春色都不如他的神色明媚。
少商看花了眼,居然忘了害怕,也呆呆的回以一笑。
這時,廂房裏終於察覺到外麵的動靜,其中一人沉聲道:“誰在那裏!”說著便要推門出來看是誰。
少商再度嚇住了,心提到了嗓子眼。淩不疑略一思索,迅速一躍而下,伸手抓住少商,然後帶著她飛身往塔外跳出去!
這次少商終於忍不住想厲聲尖叫,不過因為驚嚇過度,居然叫不出聲音,隻能在心裏瘋狂大喊——這裏是六層呀六層,你以為是在拍武俠片,沒有威亞你拍什麽武俠片?!
第58章
少商兩輩子加起來對人身威脅最嚴重的情況也不過是台球室打群架,大姐頭遞給她一個啤酒瓶要她立個投名狀,從而導致她頭一次萌生退出江湖的意圖。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雖然各種混不吝,但並不適合血濺三尺的戲碼。
淩不疑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腰,一手勾住第五層塔簷下的欄杆上,兩人就這麽掛在塔外,少商不得已牢牢抱住淩不疑。山丘上高處風勢猛烈,她臂力有限,幾次都險些滑將下去,幸虧淩不疑左臂如同一個堅固的鐵圈將她扣在自己懷中,才不至於掉落。
少商聽著塔內的腳步聲從第六層噠噠往下,那廂房裏的兩人稍有猶疑後,果然迫不及待的要離開此處,少商正要高興,淩不疑忽低道:“我去除了這兩人,今日之事便無人知道了。”
少商有些害怕,此時的淩不疑與往常全然不同,神色間透著一股淡漠的狠厲,仿佛說的不是殺兩個人,而是宰兩條狗。她心頭一驚,不及想到什麽,趕緊道:“不行不行,你看,那邊,有人來了!”
淩不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一隊幾十人的勁裝護衛悄無聲息的摸索上了山丘,顯是來接應廂房裏這兩人的,幸虧他們二人是掛在側簷的後麵,才沒被護衛們看見。淩不疑皺著眉頭,似是並不願意放棄‘殺人滅口’這個念頭。
廂房裏那兩人走到塔底,和來接應的護衛們說過幾句後迅速騎馬離去,淩不疑始終縮在第五層側簷之後,見他們走的幹幹淨淨,這才右手用力一攀,抱著女孩翻進第五層廂房中。少商被風吹的頭發散亂,雙腳一踏到地麵立刻腿軟的坐到在地,心跳仿佛擂鼓般劇烈,再看看身旁的男人,臉色平靜,心跳如常,除了神情略見凝重。
“他們人走了?”少商按在胸口上,壓住快跳出來的心,“我們也快走,說不定他們還會回來搜人呢!”
淩不疑看了她一眼,略帶笑意:“何以見得。”
“這兩個無膽匪類,自己身嬌肉貴怕有損傷,就跑的那麽快,等自己安全之後必要讓人回來查探的!”電視都是這麽演的。
淩不疑忍著笑,點點頭:“你是徒步走來的?”
少商指著東邊的窗口:“不不,我騎馬過來的,然後將馬栓在東麵的林子裏了。”
淩不疑神色陰晦,心生疑慮:“……你很聰明,知道隱藏坐騎不讓人發現。”
“不是的!”少商恨不能吐血,“我是看這片山坡上都是尖利的碎石,怕弄傷了我的馬,這才沒騎上來的!”
淩不疑一怔,顯是沒想到這個緣故。
“上有天下有地,我真是個天大的蠢才!”少商氣急敗壞,她此刻已想明白前後因果了,“我來時這裏空無一人,見風和日麗天高氣爽,就爬上屋頂打個盹。那兩人定也以為塔裏無人,才在這裏相談陰私的。哎呀!早知道我就將馬栓在塔下了,人家一看有人就不過來了!”
淩不疑忍不住笑起來:“爬到塔頂打盹,嗯,是沒什麽人能想到。”
少商訕訕的:“誰人小時候沒個嗜好呢。”
淩不疑笑了笑,俯下身子,拎起女孩微涼的雙手:“今日,你再陪我走一走罷。”
少商望進他含著笑意的眼中,濃褐色的瞳仁剔透如晶,卻叫她無端生出一股寒意。
她此時才發覺他今日著一身隱隱反光的暗藍色織銀斜紋錦袍,原先應該披著外罩袍卻不見了。不等她回神,淩不疑已再度將她提起來放在自己背上,又將她雙手繞在自己頸項上,然後迅速下塔而去。
少商本想要求自己走,但見他在山丘上側轉騰挪,健步如飛,比之自己走不知快了多少,便老實的閉上了嘴。伏在男子寬闊的背上,鼻端縈繞著仿佛如清冷雪林般的氣息,為著不掉下去又得牢牢摟著他的脖子,隔著薄薄的春衫,幾乎能感覺到下麵結實修長的背肌,少商尷尬的簡直不知如何自處。
兩人先在東麵樹林找到少商那匹奶牛斑小花馬,蠢萌的小馬猶不知發生了何事,還在搖頭晃腦的賣萌,淩不疑看著那可笑的花環,嘴角彎了彎,少商紅著臉表示‘這也是小小嗜好’。
然後淩不疑牽著小花馬拉著女孩往南又走了一陣,找到了他栓在那裏的一匹高頭駿馬,漆黑的轡鐵上掛著一件墨藍色的織錦外罩袍,顯然他也是臨時起意跟著那兩人過來的。
少商笑道:“原來你也將馬栓在這片林中呀,真是……”她本想說‘英雄所見略同’,但想到將淩不疑拉到和自己智商一個水平,屬於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於是改口道,“淩大人,我們趕緊回去。”
誰知淩不疑卻搖搖頭,道:“此刻已過酉時,那兩人看哪些人誤了筵席,就能慢慢篩出今日雁回樓上的人了。”沉吟片刻,又道,“我們往別處走。”
少商隻好隨著他翻身上馬,一路跟著淩不疑背向雁回樓而騎,騎不多時,來到一處山崖之下,崖便還斜斜長出去一棵歪脖子樹。
“淩大人,我們來這裏幹什麽?”少商看天色漸沉,此處荒僻,開始惴惴不安了,其實適才她就想自行騎馬回去,可男子牢牢捉住了小花馬的韁繩,使她離去不得。
淩不疑牽著兩匹馬仔細栓在山石邊,背著女孩,不緩不急道:“我今日實在沒想到會碰上你,更沒想到叫你撞上那兩人。”
少商聽出他語氣不善,心下一慌:“淩大人,您認識那兩人麽?事情很要緊麽。”
淩不疑繼續道:“我就是想看清這兩人才一路跟來。如今我尚不知曉他們的真麵目,卻要反被識破了。”
“怎麽會識破呢?他們又沒看見我們,我們隻要好好尋個誤了宴飲的由頭,就能蒙混過去了呀。”少商的聲音十分幹澀。
淩不疑轉過身來,眉目俊美深邃,神情晦暗難明:“不,還有你,你能將我泄露出去。”
“我,我不會的……”少商聲音發顫,她忽想起適才淩不疑就想殺了廂房裏那兩人,眼下對自己的心思怕也是一樣的。她見勢不對,立刻想往小花馬那邊跑去,誰知淩不疑伸手就從山石上掰下一塊石頭,輕輕一拋,筆直投擲過去,生生在少商腳步前砸出一個小小深坑來。倘若少商適才走快一步,如今腳尖就被這石頭砸中了。
淩不疑再次露出那種陌生的淡漠神色,一步步朝少商走來。
少商步步後退,忽然大聲道:“我聽聞你自小養在皇後宮裏,又和太子素來親厚,誰不知道你是哪邊的人呀,那些人要對付太子,難道會不提防你?!”
淩不疑停了腳步,淡淡道:“你說的沒錯,不過,我不是怕他們知道我在扶保太子,隻是不能誤了幾日後的一場好戲。”
少商害怕的牙齒打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都快退到山崖邊了:“淩大人,兄長,我真的不會說的,你要相信我……”
“茲事體大,稍有不慎,多少顆人頭落地,我不能隻憑相信你就作罷。”淩不疑淡淡道,說話間,他已經抓住了少商的手臂,隻消輕輕一推,可以直接完成殺人毀屍兩個步驟。
少商雙手牢牢扯著他的衣袖,哭的稀裏嘩啦,飛快的辯解:“……不,不是,我又不認識那兩人,不對,我都沒見到他們的臉,我怎麽透露你的行蹤呀,難道我滿營去喊一通麽?!再說了,程家根基薄弱,既非豪強世族,也不是起初就跟著陛下打天下的股肱重臣,這,這儲位什麽的,我們摻和什麽呀……您真的可以相信我……!”
天呀地呀,她的人生為什麽這麽悲催,上輩子運氣不好歸不好,總算還安穩的活著,這輩子卻要卷入國家陰謀,跳過社會版直接上政治版,老天爺呀,用不用這麽器重她呀,她的資質其實連混個俞鎮十三妹都勉強的!
淩不疑聽到這裏,緩緩放開右手,後退數步,一言不發的轉身坐到山崖邊的一塊光滑平整的長形方石上。
少商是見過淩不疑本事,知道逃跑無望,還不如將力氣都用到哀求上,眼看有戲,趕緊連滾帶爬的挪到淩不疑身邊,哭哭啼啼道:“……我和阿垚都那麽敬重您,仰慕您,怎麽會壞了你的大事呢……”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之後,隻聽‘啪’的一聲,淩不疑左手直接從身下方石上掰下一塊來,少商立刻被嚇住了,牢牢閉上嘴巴,不敢再囉嗦。
淩不疑緩緩從懷中拎出一枚玉飾,少商定睛一看,竟是半塊玉玨,碎裂處還留有一個‘弱’字,她驚慌的連忙去摸自己腰間,果然發現腰際空空——這是程老爹給她的玉玨,上麵還親手給她刻了一個‘嫋’字。
“還有半邊呢?”少商呆呆的。
淩不疑道:“已叫那些人撿去了。”
少商腦子飛快轉動,立刻明白了。
適才淩不疑趁亂扯下她的玉玨,將之對半捏斷,然後將刻有‘女’字的半邊玉玨丟出去,讓廂房裏那兩人撿走,剩下一半則自己留下。都城裏名中帶有‘女’字的女娘多了去了,隻憑那半邊玉玨是猜不出誰的,但若有另半片玉玨,隻要玉石紋路對上,就能打聽到自己了。
淩不疑微笑道,“我也想相信你,不過……還是這樣好些。”
少商心頭的怒火熊熊燃起:“你居然要挾於我?!”
淩不疑淡了臉色:“那我還是殺了你。”
“別別別……”少商立刻軟了,撲上去巴著他的袖子,苦苦哀求,“您還是要挾我!”
淩不疑微不可查的彎了下嘴角。
“總之,今日之事你不許和任何人說,包括你之雙親手足,還有樓垚,倘若叫我察覺你走了口風,我立刻將這半片玉玨丟出去,順帶提醒那些人程家有女,乳名嫋嫋。”他道。
少商氣結,無奈道:“你既然知道那些人是誰,幹嘛還來偷聽,做這樣大陣仗?!”
“你不答應,那我還是殺了你。”
“不不不!我答應,我答應還不行麽!”少商死死抱著淩不疑的胳膊,她知道自己很沒骨氣,但活下來最重要。
說完這番,兩人全都安靜下來,少商精疲力竭的坐到方石的另一端,垮著肩膀腦袋發空。一時心累一時放鬆,既失望於曾經以為高風亮節的偶像破滅,又忿忿於自己處處受製的窘境。算了,以後少見這人就是了!
淩不疑看著女孩的神情,將那半片玉玨緊緊握在掌心,淡淡道:“我早知道,你若看見了我真正的樣子,就不會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