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而複生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一盞泛黃的燈泡不間斷閃爍。
忽明忽暗的光線勉強能夠映射入屋內的環境。
百來平的空間裏，冷空氣席卷了每一寸土地。
遍布在房間的隻剩緊緊相鄰的一堆床鋪，潔白的麵紗蓋住了每一張床位及……底下的屍體。
近乎腐朽的寂靜成了停屍房唯一的主旋律。
然而就在這沉寂時刻，門前的一陣悉悉索索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房門被緩緩被推開。
一把刀率先破門而入。
兩道胖廋不一的人影小心而謹慎的靠近著某張床位。
從二人生疏的動作來看，並非院內工作人員。
“大哥，我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室內的冷空氣不禁讓那個胖子打了個哆嗦。
眾所周知，醫院停屍間的傳說經久不衰，能位列恐怖場景前三甲，必有其獨到之處。
精瘦男子則是忍不住回頭發怒：“現在知道怕了，早幹什麽去了，少廢話，趁著那老頭還沒回來速戰速決。”
見到同伴決絕的態度，胖子有些無奈，卻也不好說什麽。好不容易做到一半，就這麽放棄空手而歸總是心有不甘。
“聽著，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不叫偷，隻是拿，拿，你懂什麽叫拿嗎？
從一個地方把東西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實質沒有任何變化。
物理學上管這叫能量守恒。
而我們這叫廢物利用，讓可能入土的葬品重見天日，並兌換成等價鈔票，實現自我價值才是對它們最大的尊重，懂？”
精瘦男子一邊翻看著白布後麵的死者還不忘跟同伴講道理。
同時不斷對自己施加心理暗示。
他們兩人原來頂多也隻是小偷小摸，從不做這等有損陰德的事，隻是不久前賭博欠下一大筆債務無力償還。
不靠這種歪門邪道短期內根本還不起那筆債務。
二人分別從不同方向開始搜查屍體，並迅速搜刮著死者身上值錢的物品。
不少死者的親屬會在下葬或火花前將死者生前最喜歡的飾品珠寶等物品戴在死者身上，以此慰籍死去的親人。
這樣一來自然而然產生了商機，發死人的財要比掙活人的錢來得更快也更容易。
短短數分鍾，行動速度堪比蝗蟲的胖廋二人組便收獲了一批價值不菲的財務。
“嗒！”
一道光影忽地閃過。
就在二人準備離開之際，胖子頓了頓腳步，“大哥，剛才那具屍體是不是動了一下。”
循跡著同伴手指的方向，精瘦男子將目光轉向那具因心跳驟停為死因的青年身上。
此人給他的印象極其深刻，久久難以忘懷。
他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兜裏一部千元智能機，內存不足8G。
相較那張與其他死者不同的幹淨臉，兜裏則更是純粹。
這人簡直堪稱無產階級帶頭領袖。
“我沒看見。”精瘦男子背對屍體，不自覺搖搖腦袋，“多半是你看錯了。”
他話音剛落，胖青年的表情忽地變得驚恐，這次他看清楚了，那具屍體的手指晃動了一下。
很輕微，但是的確動了一下。
“他動了，動了……”
未等胖子張口大叫，精瘦男子三步兩下跨動步子，一把便堵住了胖青年的嘴。
“你瘋了？被人聽到了我們都沒好果子吃。”
瘦個男子緊緊捂住胖青年吱吱嗚嗚的嘴，“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現在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群人為了錢啥事都幹得出來，咱們這也是迫不得已嘛。”
“嗚嗚……”
胖青年還在努力掙紮著，試圖說點什麽。
“好好，這是最後一次，咱幹完這票就收手好吧，這次的收獲也夠還清債務的，以後再也不碰了。”精瘦男子試圖安撫同伴冷靜下來，隻是被捂住嘴的胖青年越發不安寧，越是努力掙紮開來。
“嗚嗚嗚……”胖青年的神色中已然盡是恐懼。
“你說說你這個人怎麽回事，走走走，咱現在就走……”
正當精瘦男子準備拖著離去時，到嘴的話也都一股腦咽了下去。
不遠處，停屍房緊閉的門前，一道黑影靜靜佇立在那，背對著他們。
儼然一片祥和。
現在的問題在於，進門前精瘦男子為防旁人窺看，特地將大門反鎖。
也就是說，外麵的人……
進不來！
精瘦男子的視線重新回到停屍床，那張承載著無產青年的病床上，早已空空如也。
掙紮之餘的胖子同夥已經不再頑皮，他的雙眼裏包含著淚水與絕望，那股說不出的深沉令人畢生難忘。
不遠處的黑影正搗鼓著門鎖，本能感受到空氣中沒來由的寂靜，被人從後背盯著時會有很明顯的反應。
就這樣，
雙方在眼神不經意間接觸在一起。
“唉。”
對方先作出反應，將視線轉移到兩道陌生的麵孔打量一番後，沒來由的歎了口氣。
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走兩步，機械似的重新躺回離門不遠的床上，並重新拉上那塊潔白的簾布。
整個過程說起來並沒有太多的違和感，就好像大家睡之前總是會習慣性的提下被子一樣。
頂多隻是蓋過頭了。
一樣嗎？
胖廋青年在同一時刻，都看到了彼此神色中的震撼，隻有在恐懼過度後瞳孔才會急速收縮。
“啊啊啊！！！”
一分鍾後，停屍間的暴動驚擾了一整層的醫護人員，那是隻有來自人類最驚恐時才可能發出的哀嚎。
此起彼伏的撞門聲再也沒停下來。
……
“能解釋一下當時發生了什麽嗎？”
審訊室內，方別呆滯的看著牆壁上的掛鍾，隨著秒針逆勢旋轉，思緒也重新回到了不久之前。
死亡體驗館的告別儀式。
陰陽交匯的親人照麵。
以及不久前那段驚動了整座醫院的鬧鬼傳說……
“很抱歉，警官，之前發生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方別篤定的點頭，“但是跟我一起進來的那倆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還用得著你說，我們這裏都是有備案的，他們剛剛都已經招供了。不過相對這件事，我們更好奇另一件事。”
坐在方別對麵的是著裝警服的一男一女兩位警官，男性警官隨之將一疊資料仍在他麵前。
方別怔怔的看著文件頂上的幾個大字。
這是一份死亡證明。
區別於館內的死因外，兩者幾乎一模一樣。
“據院內提供的死亡時間，在今早十點二十四分你於工作地點心髒驟停，送經瑞金分院後不久搶救無效後下的證明。”
男性警官把玩著手裏的鋼筆，懷笑著等待一個合理的解釋。
作為當事人，方別現在可謂感觸良多。
就在不久之前他剛死了一次，而後又活了，製止了一次惡性盜竊後又進了局子，現在還得向人警官說明緣由。
說實話，怪難為情的。
“不知道您怎麽稱呼？”
“我姓王，叫我王警官就行。”
“王警官，不知道您相信醫學奇跡嗎？”方別緊握住兩手，滿臉真誠的說道。
看著王警官的笑容逐漸凝固在臉上，後者迅速解釋起當時發生的一切。
從死亡體驗館短暫性失去意識後，當他再次恢複意識已經來到了停屍間，即便作為當事人他了結的狀況甚至不如警局。
中間那一段記憶，方別有意隱瞞下來，他沒能搞明白那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那是否隻是一場經曆的夢境，隻是因為昏厥才導致超出尋常時長。
在長達半小時的對話中，方別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合理解釋過去發生的事情。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頂多算個目擊證人，目擊那兩人盜竊屍體遺物的全過程……他們被救出去後，然後你們就來了，再之後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
方別無奈的擺著雙手盡量表達著自己有多無辜。
兩名警官兢兢業業的記錄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從這件事目前搜集到的證據來看，方別的確與此事並無太大關係，如果排去他死者的身份來看，順帶著還幫他們解決了一起惡行盜竊案件。
在詢問過程中，那名女警突然抬頭：“還有一個問題，據嫌疑人口供聲稱，你是否在清醒後重新返回病床，如果是，能解釋為什麽這樣做嗎？”
方別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確實有這回事。”
“嗯，原因呢。”
“當時，挺突然的，他們發現我了。”
“所以……”
“警官，他們有兩個人。”
“當然，我們知道。”
見到兩位警官臉上仍舊寫滿了疑惑，方別又歎了口氣，並放棄了最後一絲掙紮。
“當時他們手裏有刀。”
王警官：“……”
女警官：“……”
因為迷糊所以起身，再因為危險所以躺下，順帶著蒙住臉當沒看清歹徒的麵孔，從而保住性命。
從邏輯上推斷，這個解釋並沒有任何問題。
他們甚至非常欣賞這種任何時期都要以自身安全第一的理念。
隻是能在這種特殊情況及時止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個人才。
有了方別的供詞跟那兩名小偷的全力配合，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
之後的流程要比方別想象中簡單許多，做完口供檢查有無出入後簽字，直到走出審訊室的那一刻，方別壓抑的狀態才有好轉。
哪怕之前發生了一係列稀奇古怪的事情，哪怕他到目前為止都沒想明白，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還活著，這便足夠了。
“對了，你的東西放在前台，別忘了。”王警官在他身後提醒了一句。
“唉。”
方別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隨手準備拿起裝在透明密封口袋的“遺物”。
就在手指接觸口袋的一霎那，遍體生涼。
方別征在原處。
袋子裏的東西不多，而最顯眼的……莫過於那本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小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