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這個世界的故事（下）
與獅心王的一戰，讓“王”明白了很多事情。
上一任王是一位出類拔萃的賢君，但終究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矮精靈。
神秘消退的年代，想要拯救這個沒有神明的世界，一個的“矮精靈”顯然是不夠的。
所以王在考慮下一任的繼承者，“超凡脫俗”的矮精靈已經不合適了，必須是某種“不是矮精靈”的東西。
矮精靈與五爪金龍的混血，鑄成“人類”身形的王之化身。
國師為這樣的點子興奮過了頭，像他這樣的神明遺血，對這樣亂來的、無法想象的事情最為熱心。
不管怎麽說，王的素材就這樣不為人知地被“製作”了出來。
王的血統、龍的血統，還有要為了融合兩者，最為合適的、最為尊貴的“人類”女性的“容器”。
沒有任何超越種族的羅曼史，沒有每日牆頭下麵的幽會，隻是為了產生結果的行為罷了。
就這樣，新的王誕生了。
這種事情實際上在人類世界的曆史書上也有很多，比如皇帝是感赤龍而孕之類的。
不是生出類似龍人或者人龍的存在，而是在人的軀體上賦予龍“祥瑞”的概念，以人類的身體承載龍類的氣運。
少年就是這樣的存在。
集合了矮精靈、龍種以及即將成為萬物靈長的人類血脈。
這可不算是矮精靈了，按照國師的話來講，他生來就是要成為王的存在。
從記事開始就被義父訓練，劍術、騎術，一天中大半的時間都在訓練中度過，甚至在睡眠的時間都在獸欄裏照顧兩腳獸。
王國的這片土地也好、王國的人民也好，其實少年根本就沒有好好地體驗過他一直在拚命守護的事物。
還有比這更傻的傻瓜嗎？
明明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懂，卻要背負起守護陌生事物的使命，以至於從記事起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好好地休息過、體驗過。
就連在夢中，也要被國師授以國事。
如今，身為“王”的他終於是從聖槍那裏得知了使得這片王國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
國師是這樣向王解釋的。
“生命是寄居在星球表麵的一層‘事象’，它們和它們生存的地方共同構成了一副類似織錦一般薄層，覆蓋在星球之上。”
“這層織錦不被固定是不行的，因為那樣的話，一點點輕微的擾動就會使得它脫離星球。”
“聖槍就是這樣的存在，像是世界的錨，將世界固定在星球之上。”
“世界衰頹的原因，就是這層織錦由於神明讓位於人類而失去了錨點。這裏的王國因為一直受到【王冠】的庇佑，取得了部分有關於世界的權能，因而延緩了織錦脫落的趨勢。”
“但失去錨點的世界終將末路，就這樣脫落，然後行星便會開始編製新的織錦。”
“因此，如果能使用聖槍將麽安這塊織錦再一次地固定在行星之上，或許就能夠躲過這一次的清算，這小小的王國將作為一片特異點，覆蓋新的織錦。”
這一刻，王明白了他所能做出的選擇。
用聖槍將這一小塊織錦牢牢地固定在星球之上，並非是簡單地將之插入土地。而是找到星球表麵能夠成立“錨點”的概念之後，將聖槍化作“行星的錨”這樣的概念，固定在錨點之上。
王冠的存在以及王自身所具有的“人類”屬性，賦予了他成立為這樣錨點的可能性。
隻是這樣一來，這片土地將徹底成為“孤島”，雖然被釘在了行星表麵，卻也永遠失去了一切變化的可能性。
原本能與星空宇宙所聯通的世界成為了一汪小小的池塘，數天之內便可周遊完畢。
並且有人生，就必須要有人死。
王在國師的麵前沉默了，陷入兩難的抉擇境地。
是平靜地接受無能為力的現實，作為失敗的種族被行星所淘汰，僅餘極少數的矮精靈們幸運地與神明一道遷入行星的內側。
還是怒吼著抗爭，獻出自己的生命讓王國的子民最後擁抱春天的到來後，在絕望到透不過氣的池塘裏延續下去。
國師沒有再多說什麽，將一切的選擇權都交給了“王”。
作為身上流淌著一半神血的他，不會接受這樣毫無未來的苟延殘喘。
靈長之座的更替，作為神明子嗣的他已經做好了隨著此方世界一起枯萎的準備。
“在那樣的世界，如果還有人一直笑著，想必是沒錯的吧。”
王終究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在春天徹底無法降臨之前將聖槍插入了自己的身體。
王冠將王國從舊的織錦上剝離開來，聖槍以王身上“人類”與“矮精靈”的雙重屬性為錨點，將這片“小小的織錦”釘在了星球的表麵。
自那以後，王在王冠與聖槍的雙重加護下逐漸與整片【涸澤】相融，成為了【涸澤】的支配者繼續守護著他的子民。
穩定下來的王國不再衰頹，而行星也開始編織新的織錦。四周的生機比以前的任何時候都來的濃烈，所有的地方都泛起了綠意。
矮精靈們欣喜於春天的歸來，紛紛拍手祝福著彼此，英傑們放下手中的長劍親吻著土地。
“讚美吾王！”
每一位矮精靈都發自內心地笑著，讚頌著英明的王。
民眾們為“王”重新修繕了王都，繼續執行著王的命令。
一代又一代的矮精靈們出生又死去，但對於“王”的忠誠卻是代代相傳了下來。
“王”在漫長的歲月之中甄選出新近出生的閃爍著“星光祝福”的矮精靈們，將他們集中在王都之中，一點又一點地發展著科技。
而在王都之外的世界，無論是曆史還是詩歌、文字還是故事，全都被“王”銷毀。
王為所有的矮精靈們劃定了居住的區域，並逐漸地開始用先進的技術為他們集中生產食物、各類材料。
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王開始為他們設定壽命。
【涸澤】的資源是有限的，為了不至於使整個池塘幹涸，王必須小心翼翼地保持矮精靈們的數量在一定的範圍之內。
最終，以現在的規模，讓他們擁有五十歲的壽命便是最為妥當的選擇。
不讓他們擁有文字與故事，鉗鎖著矮精靈們的想象力，也就不會讓他們對未知的事物充滿好奇。
這個世界失去未來可能性的悲哀真相，也就可以隱瞞得更久遠一點。
“在這樣的世界，如果還有人一直笑著，想必是沒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