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這個世界的故事（上）
在戴上王冠之後，少年在國師的陪同下開始了遊曆世界的旅途。按照國師的說法，這是成為最後之王所必須要的修行。
對於他們兩人而言，這都是一段從未向人提起過的經曆，因此盡管矮精靈們都好奇“王”在王國之外的經曆，但卻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總之，少年不僅在這不算短暫的旅途中親眼見到了許多迎來終焉的廢土，也在期間建立了自己身為“王”的信條。
當他們乘著船重新從“王都”西郊的渡口歸來的時候，少年已經成為了一名真正的“王”。
第一件事情，王重新規定了耕種的曆法。就像在旅途中見到的那樣，許多國家在真正活不下去之前，便已經因為饑餓發生了暴亂，燃燒的都市揚起了遮天蔽日的塵埃，遲來的春天便再也無法到來了。
這一件工作並非很難，王之前十年來都有認真數著春天來臨的日子，此外，王也得到了來自國師的協助。
新曆法準確地預言了每年春天的到來，並由相關的大臣根據曆法妥善安排了春耕開始的日子。
王冠的威光給了民眾極大的信心，他們相信王雖然還是個少年，但總有一天會成為他們偉大的君主，幫助所有的矮精靈們走出這樣可怖的寒冬。
因此民眾們響應王的呼聲高漲，嚴格地按照新曆法的安排進行耕種。
果然，接下來的年份都可以算得上是豐收了，農戶們都在穀倉裏堆滿了餘糧，穀場中央久違地遍地金黃。
王國的歡慶惹來了鄰國的注意，接壤的那些王國甚至是大的帝國已經開始出現偷渡的人民。
那些更小的部落，甚至於已經出現了成批叛逃的饑民。
“安排這些饑民開墾荒地，第一年配給基本的口糧，從第二年的收成中回收部分。”王的義父提出了妥善處置這些饑民的建議。
曾經少年眼中的最為敬重的義父，是不會嗬責別人，以寬容的胸懷回應一切期待之人。
按照王國現在的狀況，的確有足夠的能力和荒地能夠容留這些地方的饑民。
一直以來跟隨著“王”的諸位英傑也表示讚同。
為了抵禦這樣的嚴冬，增加人口也就等於增加了王國的實力，麵對未來幾乎是必定會出現的戰爭，也能夠進行更加充分的準備。
但出人意料的，這一次王沒有給出任何解釋地采用了自己的獨斷。
雖說沒有任何人認為自己能夠與這位光輝之王比肩，但議事的意義就在於“王”表示自己願意同等地聽取意見，但這一次王直接下達了命令：
“一切饑民視為犯境的外敵。在事態嚴重之前，殲滅敵患。”
擊殺手無寸鐵的普通人，而且是飽受生活折磨的饑民，這並非戰士光榮的行為。
但那是王的嚴令，閃耀的黃金必勝之劍威光不減，戰士們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對膽敢越境者施以了雷霆手段。
即使心有不忍，即使心有迷茫，戰士們依舊忠誠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一位戰士在一場戰事結束之後，看著枯黃色大地上橫陳的屍體，那些大多在生前已經骨瘦嶙峋的矮精靈們最後驚恐的目光。
“王啊，他不懂人心啊。”
如此，他評價道。
並非是對王心存不滿，而是作為王的戰士為王感到擔憂。
而他的擔心並不是妄談，僅僅就在對饑民宣戰之後的數周，鄰國的君主就發出了“正義的聲討”。
他們稱“王”為暴君、為非人的惡魔，對普通的遊曆民眾出手是最為卑劣的行徑。
王沒有做出反駁，或者說回答他們的，是來自戰士們的長劍與火。
有一個鄰國終究是承受不住來自嚴冬的壓力，他們的君主動用了國內最後能動用的力量，打起為饑民行天道的旗號，向王國發起了攻擊。
但迎接他們的，是頭戴王冠的王。
光輝熾烈得讓人無法直視，所有的王國戰士都得到了加護。親自打頭陣的身姿，讓所有追隨那背影的英傑們篤信著勝利，也相信王國會有同樣光明的未來。
十年間，他們一直在勝利，已經將勝利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失去親人的民眾，對王掀起不停歇的戰火偶有微辭，但隻要一直漂亮地贏得勝利，這些議論就不會對王的方針造成任何影響。
世界的滅亡開始加速，許多古老的帝國都已經化作無人煙的廢墟，王國裏的矮精靈們一邊辛勤勞作著一邊慶幸他們擁有了這樣一位王。
因為得到了來自王冠的加護，所以王的身體從十五歲開始就再也沒有成長。
有人恐懼著這樣的王，特別是那些別有用心的帝國，言之鑿鑿地宣告，麽安的王是神代殘餘的孽種，是造成嚴冬的罪魁禍首。
王不在意那些流言，他的雙眼緊緊盯著那些將有動作的大帝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麵臨崩潰的帝國最後能爆發出的力量，將會是對他們最為嚴峻的考驗。
終於，“王”在旅途中曾經到過的巨大帝國大軍壓境。
這是王自繼任以來最為艱難的一戰。沒有聲討，雙方的主題隻有生存。
那個帝國已經徹底失去了春天，他們的君主帶著還活著的人民一路劫掠抵達了這裏。
那是一個偉岸的矮精靈，被他的子民稱作獅心王，是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強大戰士。
獅心王的武器是一把長槍，與王所擁有的“王冠”一致，是神代的諸神遺留下來的【聖槍】。
在長槍的突刺一擊之中，士兵被蒸發，戰士們的武器都被奪走了光輝。
這是一場沒有載入史冊的戰鬥，因為沒有任何人能描述得出兩尊神祇的大戰。士兵們早已停下了兵戈，都是在末世掙紮的人們，不必再增加更多的犧牲者了。
兩位王的戰鬥將決定哪一方能夠獲得活下去的資格，而另一方將用生命追隨著他們的王而去。
天空中的風在狂嘯，他們的戰鬥攪動了星光，王冠灑落的星輝，在聖槍的閃耀麵前就像大海之中飄搖的火光，像是隨時都可能會熄滅一樣波動著。
戰士們一直堅信著王的勝利，但隻有這一次他們開始了起到。
王冠的光輝代表著他們對於勝利的確信，因此當它搖搖欲墜的時候，戰士們能做的便隻有祈禱。
但——對於王來說，這樣的困境才正是她的日常。
光芒微弱但絕不會消失，就像少年蒲葦一般的心一樣，即使在暴風雨之中也如同燈塔一般不斷散發著光芒。
戰鬥持續了數個小時，終於，王手中的長劍刺入了獅心王的心髒，聖槍從天空中墜落，筆直地插在戰場中央。
勝負已分，但同時戰鬥也開始了。
雙方的戰士怒吼著衝鋒，一邊是必勝的信念，一邊則是決死的意誌。隻不過雙方非常默契地繞過了戰場的中央，因為在那裏，兩位王在交談著。
獅心王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因為他明白，即使贏得了戰爭的勝利，這個王國的最後，也會如同他的故土一般，在漫長的寒冬中凋零。
這是在他舉起聖槍的那一天，就聆聽到了的啟示。
眾神離去，將地麵交給人類，人類成為新的萬物之靈。接下來是人類的時代，是文明的時代。
但在那之前，所有神代遺留的痕跡，那些不屬於新時代的“神秘”都將被從地表清退。
這是星球意誌的顯化，並非矮精靈們能改變的事實。
新的時代將有新的人類誕生，而這些生活在神代餘陰之中的，擁有“犯規”力量的他們則被當做舊世紀的殘渣，就像以前的龍種與神明一樣，是被清掃的種類。
獅心王將這一切沒有藏私地告訴了王，並要求王持有聖槍。
“你是人類和龍種的血脈，還擁有矮精靈的容器和神明的輔佐，代表著數個世代所有種群的結晶，或許能利用它做出什麽不一樣的事情吧。”
這是獅心王最後的話語，他在交談中理解了王的信念，不忍將所有的希望從他的身上殘酷地剝奪。
他這樣想著，最後也沒有再看一眼搏殺的戰士們，安詳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