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嗯。”
“沒了?”福公公簡直不敢相信秦禎這麽不給他麵子,這麽多年了,他還是沒習慣。
之後福公公再拉他絮叨,秦禎一個字也不吭聲,一動不動麵無表情的肅在門口和木樁子一樣。
“悶屁都不放一個,看誰來治你以後。”福公公晦氣的翻了白眼揚長而去。
福西施的一顆心根本禁不起人打擊,一臉傲嬌樣。
他可是溫筠玉身邊第一得意人,竟然給這小子給欺負去了,這麽些年也不懂拿點禮物孝敬一下他老人家,要知道溫筠玉生氣時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呢。
秦禎背著手肅然而立,就那麽看著他一扭一扭的走了。
溫筠玉見福公公帶上門出去了,才無奈的啞笑,他知道福公公在說什麽。無非就是他找人對付沈赫榮的事情。
“主子,你安排的這些事,弘樂親王過去了這撞見了怕是不好。”
“怕什麽,你主子還沒死,弘樂去了就好,我還怕他不去。”溫筠玉擱下手中的筆,摘下手上的玉扳指把玩。
“這是何意?”曹嚐嚐疑惑道。
“我傳信給弘樂,告訴他機會就在沈赫榮那,能不能抓住就是他的事情了,不去本座也沒啥損失,不是還有人陪沈赫榮玩玩。”溫筠玉漫不經心道,眉眼間具是淡漠。
這就是福公公為了什麽一直捧著誇著得意的念叨了,早上送信的就是他,福公公從小就跟了溫筠玉,可謂是最了解他的人。對溫筠玉出的主意樂得歡,越是整別人,看別人過得淒慘他就越開心。
曹敬霖卻依舊憂心,佩服於溫筠玉的深謀遠慮又疑心於敵人的狼子野心,這無異於與虎謀皮,一步踏錯步步錯。
不過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能把主子的事情辦好,對下屬來說就是最得利的事情了。
“主子,下個月聖上派你去黃河治水可要屬下現在著手準備。”
“先不急,這事情先放一放,弘樂王進京了,本座先看看他玩什麽把戲。”溫筠玉垂下眼眸心無旁騖批改奏章,靜默一室。
曹長長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身後檀香飄散出餘香,炊煙嫋嫋。
馮府裏,清河郡主和馮子釗正陪著沈侯爺說笑,清河郡主的到來緩和了剛才還尷尬的氣氛“沈侯爺多年沒見,依舊這麽老當益壯神清氣爽啊。”
沈侯爺撇嘴“可不像你們這些年輕人,年紀輕輕就軟骨頭。”
馮子釗忙稱是,笑嗬嗬的點頭。
清河郡主笑稱“兩個小的在裏麵聊得歡,我就出來看看您,這什麽誤會都說開了,關係如風瑤和我一般的好。”
“最好如此。”沈侯爺冷哼一聲,林筎陰能和人相處好也是不錯的,多一個朋友他也放心一點。
“可不是,叫筎陰多來我府上玩玩,我想女兒想的緊,京裏長舌婦都笑話我。”清河郡主似女兒家般抱怨。
沈侯爺也心軟了幾分“哪個說你,隻要筎陰願意給你做半個女兒也是合規矩的。”以前清河沒少往沈府跑,和自己女兒一般大,都是兒女啊。
“那就這麽說好了啊,回頭我就給風瑤寫信說道說道。”清河群主對林筎陰印象特別好,希望林筎陰也是如此。
沈侯爺點頭,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帶筎陰回去了。”
馮子釗想留他們吃飯,沈侯爺搖搖頭拒絕道“筎陰丫頭來望京這麽久也沒上哪好好逛逛,幾個小子都不靠譜,我這祖父親自帶她去吃。”
清河郡主見他如此推辭也不勉強,喚來女婢去邀來林筎陰,就說沈侯爺要帶她回去了。
林筎陰聽完女婢的來意,就起身要走。
“我先走了,你好好養傷啊,還有記得寺廟之約啊。”
馮慶俞依依不舍道“這就要走了,不多待一會嗎,還沒聊夠呢,不是說到那什麽秦禎了嗎。”
林筎陰給他說溫筠玉身邊的秦禎,是他的貼身下屬,平日裏與他寸步不離,麵冷話少的。
“不了,我祖父一會等急了。”林筎陰搖搖頭,跟著婢女往正堂走。
“我過幾天去沈府找你,你可不能叫下人趕我啊,不然我跟你沒完!”馮慶俞坐躺在床上,脖子伸的長長的大聲喊道。
好一會都沒聽到林筎陰的回答,有些賭氣的掀起被子蓋在頭上躺下去。
真是的,要用的上人家就好言好語的還拉人家小手,這會答應了就翻臉不認人了,走得比誰都快,氣死人了。
馮慶俞躲在被子裏撅著嘴悶悶不樂,被子鼓作一團,勉強看出個人形來。
第24章 世家公子
林茹陰和祖父去了南邊一條街市,那裏伴著湖河又臨豐禾亭,一條街上熱鬧非凡有走街串巷的攤販叫賣也有勤勤懇懇出攤的做吃食的生意人,連著隔壁的春暖閣內好些紅牌姑娘倚樓半露紅妝一芊芊細腰扭不盡的妖嬈。
春暖閣內有春風得意人,美人玉手輕拂客。樓下有揮汗叫賣者,食人饞嘴狂吃味。禾豐亭裏有興致墨香客,知己點詩會雅意。湖邊有勞苦洗衣婦,湖水微波起雲瀾。
林茹陰將這一切收進眼簾,心中騰起漫漫滋味,她與祖父同坐,隔壁幾桌全是吃客在邊吃邊暢談種種趣事,一個個臉上具是笑意,這是她來望京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感受這般輕鬆閑適的地方,然而忘卻煩惱而不嫌嘈雜,因為身邊的人都如此的快樂。
沈侯爺大馬金刀的坐在長板凳上,一聲戎馬氣質在長時間的修養後略漸平淡,整個人更像是沉澱後的璞玉依舊發光卻不灼人,甚至臉上的笑意帶著親近和爽朗,叫人心思通透。
“我都好幾年沒來你這,這可是一點沒變啊。”
他和攤主閑聊幾句,一二而去間不難看出語氣上的熟稔,麵上的肌肉更加舒緩而喜氣,說出來的話帶著感慨
攤主邊手腳利落的忙活,給魚刮鱗片去內髒,一邊頻頻轉頭言語高興道“可盼著你來了,你瞧你這兒孫都這般大了,當初你第一次來我店裏一吃好幾兩魚肉,可把我嚇著了。”
沈侯爺年輕時從軍歸家路徑此地,腹中空空又見此處魚肉鮮美,坐下來大快朵頤一連吃了好幾頭大魚,叫攤主都忙活不過來,見他如此喜歡自家的魚肉也難免自豪多聊了幾句,便也熟悉至今。
“這是魚大郎,因為做魚肉鮮美而出名,這人人都這麽叫他。”沈侯爺給二人介紹,兩人都笑著彼此點頭互稱。
林茹陰埋頭吃了一塊魚肉又跟著喝了口湯,果真魚肉鮮嫩滑膩令人回味,連著魚湯都鮮美喝得人唇齒留香,她享受的眯起眼,讚道“果真十分好吃,這手藝絕了。”
“可不是,妹子你可不知道,這方圓百裏不是我魚大郎自吹,還真沒哪家能比得上我的,離得遠些的人每逢想起我家這魚肉來都要特意過來一嚐滋味。”魚大郎聽到林茹陰的話,也跟著樂嗬道。
她見周圍的食客頗為讚同的點點頭,就知他此言不虛,因著這裏靠湖海,魚肉都是現撈現殺現煮的大大保留了魚的鮮活,單這一點都是很多知名大酒樓做不到的,再加上魚大郎的好手藝,可不是遠近聞名。
不過這雖好卻多是普通人,隻有隔壁那春暖閣內才都是錦衣華服之人在裏麵尋歡作樂,群人嬉笑輕綢慢解,鶯歌燕語歌舞升平。
沈侯爺有吃魚之樂卻沒釣魚的耐心,也做不來湖上人垂釣之姿,於是有些吃味道“看看吃魚多好,還整那些個幹嘛。”
林茹陰笑的樂不可支,祖父這是吃不到葡萄非說葡萄是酸的,她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十分給麵子的不予戳穿。
“非也,釣魚之樂,樂在苦中取樂。最難捱的莫過於苦悶,乃修身養性最佳之選,又怎麽能說是那些個呢?”遠遠的走來一人,身穿青袍麵戴鬥笠,頗具賢者之風。
那人周身清峻通脫氣派,有煙雲水氣而又有風流自賞的氣度,幾追仙姿,讓人感覺遙遠莫名。恐怕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沈侯爺鼻間嗬出一氣,好似很不讚成似的撇過眼,看看是哪個打攪了他的好興致,然而看到來人越走越近,一身遠山縹緲之感淡了幾分又欣喜了起來“噯,是賢侄啊。”
傅青奕微微一笑,清雋的麵容也滿是歡喜“沈侯爺。”
林筎陰這會也認出人來,她心裏有些驚訝原來祖父和傅青奕這般熟悉嗎,還是第一次見到祖父賞識的晚輩連言語上都帶著欣喜可比自己幾個表哥們要親近多了。
再看他一身建安風骨行走間瀟灑風流自有一番快意,被望京人稱最具有名士風範,這次細細觀察來才發現是何等的讓人心悸,上次她隻顧著路上的風光而沒有好好細看這個人,時隔多日看來氣質風華絕代,無人能及。
被身旁之人用炙熱的眼神打量了許久,傅青奕似有所感的轉過頭對她輕輕一笑,眉目間具是爽朗,打趣道“林筎陰美的清豔脫俗,在下不勝自喜啊。”
林筎陰臉上微微泛紅,被如此風雅之人挪移誇讚,不禁感到自慚形穢又暗生歡喜,聲音帶上嬌柔道“傅公子好。”
傅青奕溫潤一笑,氣質清和,如沐春風“林姑娘好。”
“坐下坐下,來,咱再叫點菜,難得一起出來吃個飯。”沈侯爺招呼他坐下,又喚來隔壁幾家的攤主要來烤肉美酒,有酒有菜又有伴豈不是人生美事。
沈侯爺叫人備了妥當,菜上的整整齊齊的,他一邊伸著筷子一邊眼神在兩人身上轉悠,暗自一笑,年輕真好。
傅青奕就坐在林筎陰的身旁,和煦的人就在身邊,怎不叫人多看上幾眼,林筎陰控製不住的一致往他身上打量,隻見他的容貌就在眼前,五官清雋柔和,眼神清透,嘴邊一抹笑看了愉悅,偶爾露出的白牙襯托著他笑的更加爽朗而風雅。
他優雅坐下端起桌上一碗酒輕抿一口,又春風一笑道“可是沾了二位的光,在下許久沒有這般痛快喝酒了。”
“你啊,不同於俗流自有一番風骨在其中,朝廷幾次征召不應,你父親那老匹夫怕是氣的不行,不過也好,也好啊!”沈侯爺感慨,幾個晚輩中就傅青奕他看的最順眼,和幾個文縐縐或紈絝的世家子不一樣,是真正的世家子弟,風流名士。
他們說的什麽朝廷之事林筎陰都不懂,隻能埋頭吃配著小酒都是滿足,不知不覺間好幾碗就下肚了,然而她的意識還很清醒,衝她們嘿嘿一笑,臉上全是嬌憨美不勝收。
傅青奕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微笑道“別喝這麽急,這酒後勁還是很足的。”
“沒事。”林筎陰對他揚起一抹甜笑“我在父母親身邊就常喝,這點酒勁還是不會醉的。”
“女中豪傑啊。”傅青奕含笑讚了一句,說著拿起酒壺給她的空碗滿上,又自顧自的給自己也倒了一碗。他輕笑的看著沈侯爺手邊放著一大壇酒不時就滿上,一碗接一碗的喝再塞進幾大口肉菜,好不快活。
林筎陰羞紅了臉,眼裏泛起春意,小聲道“當不起誇。”
她心裏傅青奕是何等風光霽月光明磊落之人,又風雅到令人自省舉止可會粗鄙言行可有不妥,她就怕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傅青奕哈哈一笑,連續灌了好幾碗酒,眼神傾瀉出笑意,咂咂嘴道“上次在下和你說好帶你去走一遍嶽麓書院可不能食言,你看何時方便一道走走,和林小姐這等絕美佳人同遊可謂妙不可言。”
“我都有時間的,就看傅公子方便與否。”林茹陰酒勁上來些許,興奮的拉著他的袖子興致勃勃的說著,微微嘟起的紅唇那般可愛,上麵潤著水澤叫人想一親芳澤。
“既然如此,那就幾日後吧,我招人送去拜帖約你出來一敘。”他悠然道,一副怡然自得,神情淡然的喝著酒,眼角瞄了一眼寬袖上抓著的纖纖玉手的,就任她抓著,宛若就該如此。
林茹陰此前遇事都忘記了要去書院上課一事,如今又恍然想起,迷瞪著眼睛又故作清醒的樣子朝沈侯爺似撒嬌道“祖父,我要去上學。”
沈侯爺一驚,忙追問起來“好端端的怎麽要去上學?”
林茹陰喝得酒勁上來根本沒意識回答他了,沈侯爺不死心的搖晃她,直搖的她那小腦袋和撥浪鼓似的歪扭,搭在傅青奕袖子上的手都無知無覺的滑落。
傅青奕看了一眼寬袖輕飄,又看了林茹陰醉的不知今朝的迷糊樣,眼角漫過笑意,先是朗笑一番,而後才促狹道“這小醉貓之前說要沈二爺給寫封介紹信去書院讀書的,這會才想起來。”
沈侯爺“忒”了一聲,撇撇嘴嫌棄道“沈二爺還不如我快呢,我這一寫馬上入學,哪還折騰呢。”
他想到林茹陰上京的目的,也該讓他多接觸點青年了,上學院去多見見世麵也好,還能看看有沒有中意的,打定主意後,他準備回去就給院子寫封介紹信過去。
再看林茹陰已經爛醉如泥,神誌不清了,這酒後頸上來就是大,好在她醉後乖巧的不行,像奶貓一樣粘人,小臉蛋不知是熱的還是傅青奕的手蹭著舒服,柔嫩微醺的小臉就在他的手上磨蹭,看得人心都軟了一片。
傅青奕優雅的伸出一根指頭在她腦袋上推了推,語氣帶著寵溺溫柔至極“先起來,帶你回去了。”
第25章 佛拒我門
“茹陰”
有人在叫她,林茹陰聽見熟悉的聲音欣喜的抬起頭,聲音甜美眼神含羞帶怯“傅大哥”
傅青奕眼中含笑,笑的如沐春風,四周的花都開了,是他站在花海中朝她招手“過來。”
他穿著一身錦衣白袍,墨發順齊一根發帶輕輕束在耳後,眉眼如畫,仙姿縹緲,他笑的露出白牙“慢點跑,我在這裏不會走。”
林茹陰揚著大大的笑臉跑進他懷裏,伸出手抱住他堅實的後背,埋臉在他胸膛上輕輕磨蹭,語調輕蠻又帶著小女兒家的嬌羞“可是我舍不得讓你等我太久。”
“癡兒。”傅青奕聞言哈哈一笑,湊近她,微笑的雙眼對視“我想每天醒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你,想帶你去看很遠的山很長的水。”
林茹陰睜大眼睛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兩人進到隻要嘟嘴就能親吻在一起,周身都被他包圍了,她不想退縮,他是那麽暖那麽熱,湊得近了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爽朗的香味,好像賴在他懷裏,哪怕暴斃在這寵溺中都足矣。
她的杏眼都是笑的,連眉梢都情難自禁的泛起春意,她低下頭小小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她說完整個都別捏起來,一下推開了傅青奕往花海中跑,風吹過她的發,聞過她的臉,掀起了喜意的雲海,激起層層疊疊的浪潮。
身後白袍人無聲輕笑,眼裏追逐著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是光在輕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