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這些都是精軍,平日裏都與刀槍打交道,何曾受過嬌美女子這般善待。


  士兵們臉紅到脖頸,埋下頭朝她再次行禮應下。


  景辛沒有再打擾他們養傷,出了營帳。


  帳內眾人狼吞虎咽吃著餅幹,被唇舌中的甜劃開了心中的那絲苦。


  在天子下令竭盡全力營救一個妃子時他們有的人是反對的,心中埋怨著君主置百姓與士兵的性命不顧,若沒有非要營救一個妃子,他們那日就能取叛臣的首級。可如今眾人才明白景妃這般關照他們,親手做天子禦用的甜點,還這般溫柔善良地安慰他們快些好起來。


  無怪天子非要營救一個妃子,這般人美心善之人他們也願意舍命營救!


  傍晚時分,終於有一騎快馬衝入營地,帶著秦無恒的青玉求見戚慎,呈上一份密報。


  [ 熔嶺製兵器一萬四千件,五千件運往王城,自蕭州、祁山分批而過,可於朔擁關伏擊擒獲。其中有我方一內應秦宣,黃巾纏冠,可聽他示令……]

  施良胥與幾名武將被詔入帥營。


  景辛便乘著夜色去山頭看星星,哨兵候在身後不遠處,她托腮眺望這古代的低垂星空,思念甜寶。


  戚慎結束後來接她回去,牽著她的手與她說起方才的軍事。


  翌日,又有秦無恒的人送來密報。


  [ 陸軍已於戌申日自熔嶺出發攻往幽山,先經婪州,王都有一舊臣潛逃熔嶺,受陸公私下召見,尚不知何人。]

  望著秦無恒熟悉的字跡,戚慎略皺起眉。


  景辛看完這簡短的信憂心問:“有人投奔陸扶疾,是誰?”


  戚慎尚不得知,若此人是朝中重臣恐怕危險。


  景辛急切問:“甜寶安全嗎?”


  “別擔心,孩子很安全。”戚慎一麵安慰景辛一麵思考戰略部署。


  景辛知道他每日操勞,不曾再影響他分心,坐到屏風後看起軍事要略。她很少看這些書,總覺得枯燥無味,但她不能做個沒有用的拖累,也想幫到戚慎些忙。她知道陸扶疾不可能硬攻幽山,他一定有著一套戚慎都預知不了的戰略。


  作者有話要說:  景辛:我夫君小名戚忍忍,也是心累。


  戚慎:你想身累?

  ————


  今天打了超可怕的雷,又下暴雨停電,我就借口寫得少了(並沒有,這是來電後馬不停蹄趕的),這本剩下的篇幅不長了,先晚安鴨~

  第80章


  軍中連夜商榷戰略部署。


  戚慎準備先發製人, 但必須先拿到陸扶疾的詳細進軍路線。兩日後,秦無恒的信鴿傳回密報, 信中是陸扶疾途徑的詳細地點。


  主將營中連夜繪製出地圖,送到戚慎的帥營時戚慎正準備入睡。


  成福點起燭退出營帳,戚慎披著玄色寢衣坐在燈下看地圖。


  景辛自然睡不著, 坐到他身後圈著他腰,下巴慵懶靠在他肩頭看起地圖。


  施良胥細致,不僅按照路線繪出陸軍的路線, 還繪製了周邊地圖以及身毒人所在的位置。景辛才發現身毒離大梁很近,不像後世的地圖,也不知是因為地球版塊遷移還是這個黑人國家原本就更靠近大梁,那她之前所繪製的世界地圖就是不全對的。


  戚慎專注於政務時輪廓深邃冷厲, 他在思考, 鋪開紙張重新修正武將們的路線。


  景辛便安靜圈著他腰,未曾出聲打擾,看看地圖, 又欣賞他認真起來的側臉, 發現這個男人越看越帥, 百看不厭。


  可惜一直睡不到。


  戚慎畫好後擱下筆回眸看她:“我把圖拿出去。”拍了拍她圈在他腰間的手。


  景辛起身回到床上, 戚慎回來時眼底依舊深不可測,仍在思考什麽。


  景辛不打擾他,吹熄了床頭的燈。


  她聽著耳邊的呼吸便知道他還沒有睡意。


  “不如明日再想?”


  戚慎:“我有一處不明,陸扶疾既然要往駐北翻山越嶺,為何還下令軍隊分批渡河?”


  “行軍打仗, 諸事難料,也許他也擔心駐北有埋伏,所以留了後路?”景辛道,“不是還有軍隊自東往幽山匯合麽,南北東麵三處攻擊,你已知他的路線,我軍做好計劃,該是沒有紕漏的。”


  戚慎在暗夜裏擰起眉頭:“大肆往南分批渡河,多此一舉。”


  景辛蹭在他頸窩,他不再細想:“先睡吧。”


  翌日,顧平魚的奏疏傳來,每隔三日會向他匯報朝中政務。


  他早已嚴令不許諸侯參與陸軍謀反,護好國門,也嚴禁各地州郡官吏獨攬軍政,不允許地主豪強趁亂哄抬物價糧價。


  奏疏中言明“紫延宮無異樣”。


  戚慎望著這幾個字安下心,這是他與顧平魚才懂的暗號,代表戚容嘉目前很安全。


  施良胥與幾名武將入帳中道:“王上,已派八千精兵先入駐北伏擊,我軍也會在虎山修好營壘,先斷敵軍糧草。”


  戚慎頷首,但眉骨直跳,總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


  他再翻出秦無恒的密報。


  [ 陸軍過婪州走駐北,此為機密,乃陸公酒後探得。]

  戚慎終於知道哪裏不對,是酒後。


  陸扶疾甚少飲酒,隻會在入王都朝拜時於宴席間少量飲酒,且這一向是個謹慎克己的人。能讓一個這樣的人在軍中飲酒,且讓秦無恒都相信,恐怕秦無恒也在他的計中。


  戚慎沉聲下令:“召回精軍,敵軍有詐。傳密報與秦無恒,告訴他中計了。”


  他沉吟許久,重新看了地圖:“召集全軍,即刻回汴都。”


  “王上,回王都?”施良胥問起這疑慮,“都蘭國受陸國要挾,險些苟同歸順,我軍駐守此地才可守住敵軍入我王都的關口,也免都蘭國受控,為何要回王都?”


  “幽山雖是要塞,但陸軍從熔嶺出發也有諸多小道可以攻向汴都,陸扶疾恐怕走的是陰陽計,他暗中另有部署。”如果他沒有料錯,這部署該是直刺王都。


  陸軍如今已經失去景辛這個要挾,便轉而在全國尋找戚容嘉的藏身之地。陸扶疾該能料到他的孩子就在王宮,而一旦先占王城便得了地利之便。


  他如今遠在幽山,恐怕陸扶疾的兵馬早已經改了方向。


  全軍在半個時辰內整頓完畢,分撥成三隊人馬以最快的速度趕赴汴都。


  ……


  諸侯旗幟在烈風中翻飛,浩蕩的陸軍隊伍在烈日下停駐休整。


  秦無恒翻身下馬,解下水囊大口喝了些,餘下很多水遞給沈清月。


  沈清月下馬接過,喝完便蹲坐在地,不顧一地泥塵。


  秦無恒瞧著烈日,挪了位置站在她身前。這個角度,他挺拔身影正好為她擋住豔陽。


  但沈清月無甚波動,偏頭望著遠處。


  秦無恒目光溫柔,她一顰一笑都讓他喜歡,但從前的少女早已染上歲月輾軋的痕跡,肌膚暗黃了些,眉眼也深沉許多。他心頭愧疚,怪自己為了王位私欲害她淪落此境。


  在朔關植樹的那些日夜,他們一起經曆吹風雨淋,她懷著身孕做許多苦活,卻拒絕他的幫助,也一直冷漠對他。沈淑英的出現讓她明白,不是他那些年在戚慎眼皮底下無法為沈家翻案,而是他不想為了舊案打草驚蛇。她在恨他,他後悔那些年這樣對她。


  他每天都在彌補,他渴望如今的平靜生活。沒有權利爭奪,他隻是秦無恒,這輩子隻為她與孩子而活。


  直到她在林間意外失足早產那日,一向對他冷臉的她才無助地握著他的手,驚恐流淚說她害怕死,求他救救孩子。


  她想愛,想給孩子一個父親,卻沒有找到原諒他的理由。


  那次監軍阻攔,他提棍衝破刀劍去集市找穩婆與大夫,回來時她已奄奄一息,終於在穩婆的協助下早產下女兒。他被監軍隔離毒打,明明有一身武藝,卻因為不願連累妻女而沒有反抗。


  她就睡在工棚,透過簡陋的窗戶望著院中遍體鱗傷的他,熱淚淌下。也是因為那一次,她沒有再對他冷臉相待,願意教女兒學喊爹爹,但兩人之間總有些隔閡,不知要如何跨過去。


  從朔關到熔嶺,她見到天空那隻小豬風箏求他幫助去尋找景辛,他不曾答應,知道兩軍有戰,他自私地希望能護她周全。這一生別無所求,他隻想她能平安。如今已經走上這條路,既然是她想要的,那他豁出性命也甘願,至少梁軍勝利後他的命能換來她們母子往後無憂。


  他一直這樣望著她,未曾察覺自己唇角掛著笑。


  沈清月挑眉:“笑什麽,像個傻子。”


  秦無恒好笑地扭過頭去看周圍,見士兵都在閉眼小憩或各自聊天,飛快吻了吻她臉頰。


  沈清月忙驚慌捂住臉頰看向四周。


  “軍中有規矩,不得胡來!”


  “你我是夫妻,你又是我的小兵,怕什麽。”


  沈清月瞪他一眼,忽然有些凝重地小聲問:“陸公如今該到哪了?”


  “昨夜他已出發,如今該是快要抵達駐北了。”他說此話時眸光已恢複沉靜。


  “少宰。”中將閔康陽穿過橫躺休息的士兵來到秦無恒跟前,睨著他笑道,“在與夫人咬什麽耳朵。”


  秦無恒淡笑,眼前的中年男子是陸扶疾派在他身邊的眼睛,也是他的上屬。他被陸扶疾封為軍中校尉,但閔康陽瞧不起他,都以少宰喚他,算是羞辱。


  閔康陽自他身邊經過,唇角笑意譏諷,邀了另一中郎將去林中解手。


  秦無恒見他們走入林間草叢,臉色冷峻:“我也前去片刻。”


  沈清月示意他小心。


  他走了另一側道,沒有踩踏草叢驚動他們。


  林中飛鳥撲騰著翅膀,窸窸窣窣,他離近後聽到二人的聲音。


  “君上如今該是渡河了吧?”


  “渡河?渡河不過是分散敵軍的注意力,君上走的陸路。”


  閔康陽詫異:“不應該啊,君上那夜帳中失意醉酒,無意透露我他走的水路,還要我保守秘密。”


  中郎將也是一驚:“當真如此?君上交代我途中仔細,他走的是徐關,他布令時倒不曾飲酒……”


  兩人對了眼色,已知如此安排是防著敵軍奸細,他們關係好,默契地不再議論。


  秦無恒輕聲蹲入叢林間,直到他們離去才自另一方向出去。


  他腳步沉重,知道不妙。


  他中了陸扶疾的計。


  那夜陸扶疾於營帳中失意飲酒,告訴他“孤很信任你,此去駐北,軍中便有勞你們”。而陸扶疾告訴了三名將領不同的路線,哪條路線上出了伏擊,便能知是他們何人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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