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夜晚交談

  夜，晚風微涼。 

  面前燃著一堆篝火，火焰通紅，火焰旁烤著兩隻油汪汪的野雞，還未完全熟，卻已經香氣四溢，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噢，對了，此外還有她自己采了的兩串樹菌。 

  其實直到現在，沈蘇和還是陷在難以置信的奇幻錯覺中。 

  那時，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喪命虎口時，一位穿著玄衣雲水紋袍邊的男子兀得從天而降，神勇不凡趕走了那隻老虎。大概詢問了一下她，聽說她是獨身一身時，便擰眉提出同行的提議，而今甚至還給她準備了一份吃食。 

  初見時，直覺那人不似凡人。似最寬廣的海，似最深沉的夜，似最神秘的星空，讓人無邊安心，亦是無比令人沉溺其中！ 

  仔細瞧時，卻覺得那人儀態高雅，俊美無儔。 

  細長蘊藏著銳利的丹鳳眉眼，淡薄輕抿的唇角，稜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形，宛如夜色中覓食的狼王，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舉手投足皆是風采，又恰到好處的體貼，真教人不得不眼前一亮！ 

  被這種出色的男子救了，就如同折子戲中唱得一般！ 

  真真是，直教人心神難安！ 

  沈蘇和使勁拍拍額頭腦袋，拍散腦子裡那些不合實際的念頭。 

  而此時，去林間轉了一圈回那人也回來，將用寬大的樹葉托著一捧洗凈的山莓和櫻桃遞給沈蘇和。 

  沈蘇和詫異地瞪大了眼，眼睛里有幾分傻氣：「這是……給我的？」 

  「聽說你不怎麼喜愛葷食，趁著有空便去林中摘了一些能食用的過來。」將水果往她面前一遞，那人臉色很是淡漠，話語也是毫無波瀾，一如此刻薄涼的夜色。但目光落在沈蘇和眼底，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持，直到沈蘇和接過去，他的臉色才好看了許多，坐回對面，轉動著火烤的食物道，「野外工具簡陋，做出的食物滋味不佳，只不過，此地兇險異常，只吃水果怕是難以維持體力，還望沈姑娘勉強食用一些。」 

  說著，將已經烤好一隻野雞遞給她。 

  不好意思拖後腿的沈蘇和只得接過：「謝謝你。」她臉頰又紅又燙，也不知是不是離火很近的緣故。 

  沈蘇和也沒好意思說自己子所以不願意吃葷的，是因為自己燒烤水平實在是太差了，不是烤糊了就是帶著血絲，根本吃不下去！ 

  她用乾淨的竹葉包著，撕下一隻油汪汪的金黃色雞腿，小心地吹涼咬了一口，舌頭上傳來的感覺頓時讓她歡喜地瞪大了眼，驚喜地望著那人：「好好吃！……你真厲害啊！」 

  那人聞言抿了抿嘴，彤紅的篝火下，他一貫淡漠的眼睛似乎暖了暖：「覺得好吃那就多吃一點吧。明日也好趕路。」 

  沈蘇和點點頭，突然想起來什麼說：「說起來也是失禮，到現在都還沒有請教閣下尊姓大名……」挽了挽垂落的髮絲，嚶嚶美目顧盼生姿，神態虔誠。「此番救命之恩，小女感激不盡，還望閣下告知，待日後，也好容小女能報答一二。」 

  那人動作一頓，鳳眉一斂，神色驀然有些冷了：「在下姓鳳，沈姑娘可稱在下止卿。」 

  鳳冷夜，字止卿。 

  彷彿沒有注意他驟然冷下的臉，沈蘇和低頭啃著有滋有味的雞腿，喃喃著：「原來是鳳公子啊……嗯，鳳公子……咦？這似乎是很高貴的姓氏啊，在大盛國……」 

  鳳冷夜淡淡瞥她一眼：「鳳是大盛國國姓，但並不是所有姓鳳的都是屬於皇室。」 

  沈蘇和側首想了想，然後贊同的點點頭：「這倒也是，如此這般小女也就放心了。」 

  笑著說完，她將被自己吃掉兩隻腿的烤雞遞給鳳冷夜，神情釋然而輕鬆：「我已經吃飽了，這麼美味的食物丟掉總是可惜，想著鳳公子又是個練家子的，一隻烤雞怕是不夠。如若不嫌棄，這隻鳳公子也吃下吧！」 

  原來那麼一問，就是為了將自己吃剩的東西給他嗎？ 

  鳳冷夜心中一動，然而在看到那幾乎沒怎麼少的烤雞時，神情頓時難看起來。 

  「只吃這一點？」鳳冷夜皺眉看著她。沈蘇和含笑指了指火堆旁已經烤得差不多的樹菌和葉子上的水果，「還有它們呢，小女自幼身體不大好，吃不得純葷的，倒是辜負了鳳公子做得的美味了……」 

  說道最後，語氣中隱隱含了一絲嘆惋。也不知何時能在品嘗這樣一番美味。 

  想起等在外面的阿洛，沈蘇和更是無比惆悵的嘆息。他一切都是頂好，任旁人挑不出一絲錯來。只不過，他對自己完美的保護，同時也限制了她諸多的自由。許多美味都是她不能品嘗，不得不說這是一大遺憾啊。 

  此時如果是阿洛在身邊，他是絕對不會任由沈蘇和暢快地啃掉兩隻辛辣刺激的雞腿！ 

  「不能吃便不要勉強。」鳳冷夜接過去，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以為她是嫌棄食物味道不好而故意拿喬，忍不住添了一句，「……一切以身體為重。」 

  「嗯，小女明白。」 

  兩人靜靜地吃著，沈蘇和一邊吃著撒上各種調味品的樹菌，一邊吃樹葉中的水果中和其中有得過咸或者過辣的口感，不多時就吃得飽飽了的。對面的鳳冷夜也已經吃完了，然後又將沈蘇和遞過來的樹菌吃了下去。依著沈蘇和的話就是「浪費總是不好的，不過小女實在是吃不下了，還望鳳公子莫要嫌棄小女手藝不佳，將這些也吃了吧。」 

  將四周撒了一圈驅蟲藥粉，鳳冷夜又去拾了一堆乾柴過來。 

  兩人圍著火堆休息，夜裡風寒，鳳冷夜將自己的披風送給沈蘇和披著睡覺，好隔絕地下和夜的寒意。 

  沈蘇和蜷縮著黑色披風裡，一張羸弱的臉更顯得蒼白小巧，眉眼中都透露著一股子疲憊神色，想必是白天的事情將她嚇壞了。 

  鳳冷夜靜靜的打量著她，從頭到腳一絲不落，神情極為專註，眼底光芒諱莫如深。總覺得她有幾分眼熟，卻記不得是哪裡見過。 

  其實白天是他要要先於她到達那個熊豹爭鬥場所，不過因為他身上煞氣比較重，那隻垂死的雲豹突圍時並沒有往他那個方向。 

  他看著沈蘇和被攻擊，然後逃跑，甚至幾次慌不擇路下差點喪命在黑熊爪下，到最後精疲力竭，倒在一邊嘔吐。 

  本來以為敢深、入往生谷的人都不是個弱的，卻不曾想，她居然就是其中的那個例外！ 

  真真是好大的膽子！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犀利，沈蘇和才闔眼片刻不到，就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眼見鳳冷夜如雕像似的矗立在遠處，慌亂的心跳才慢慢恢復平穩。 

  「怎麼了，做惡夢了？」 

  「沒有，只是有些心悸罷了。老毛病了……」沈蘇和對他虛弱地笑笑，擦擦額上冒出的冷汗。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似乎被餓狼盯上了，毛骨悚然的，心中警鈴大作，就再也睡不下去了。 

  鳳冷夜點點頭：「沈姑娘，既然你也醒了，如果不嫌在下失禮，不如我們聊聊吧，也算是解一解我心中疑惑。」看到沈蘇和認同的目光，他才緩緩道，「往生谷是死亡之谷，沈姑娘可否知知情？」 

  「小女自然是知道的。」 

  「那麼沈姑娘是為何而來呢？你既已知道往生谷又死亡之谷之稱，那就當知曉這往生谷艱險重重，稍有差池便會殞命其中，今日發生的事，料想沈姑娘還記憶深刻。」 

  她目光犀利，似乎透過她的眼睛看進了她心底。 

  即使被逼問，沈蘇和除了臉色不好，神態倒是風輕雲淡，語氣也頗為從容不迫：「往生谷的危險之處，小女自然是了解的。不過，人生在世，不應該因為性命也許會受到威脅便止步不前。處處躊躇不前豈不是浪費了生命之寶貴？小女自知，自己的身體並不適合艱難的旅行，但是小女也有自己的堅持。」 

  刻意加重了「也許」二字。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沈蘇和緩緩道：「這往生谷素有凶谷之稱，也由此，往生穀人跡罕至。不消小女細說，鳳公子也當明白，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存活著靈性異寶的可能也就越大。也不瞞鳳公子，小女暫時接管了兄長的生意，很多時候，都需要一些珍寶來充場面。雖說小女薄有家資，但那畢竟是有限，恐難得真正奇珍。與其為了奇珍傾家蕩產，小女倒覺得不若自己努力一些的好。反正小女也很喜歡四處看看，是個停不下來的性子。如此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話雖如此……」鳳冷夜明顯不贊同她看清性命的做法，「家產可以積累，但若是性命沒有了，那一切也就都沒有了。還望沈姑娘三思後行。」 

  沈蘇和瞧著他的目光極暖，抿唇淺笑，眉眼也彎出溫雅的弧度：「我兄長也是這樣說的，不過他的態度要差一些，就差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小孩子心性不懂事了……」她模樣悵然而委屈，指尖繞著髮絲，似抱怨道，「莫不是我真的做錯了嗎？可我也不是故意和兄長作對的……誰讓他經年不會家啊……」 

  野生放養下的孩子，總是自由生長的嘛。偶爾歪了也是正常！ 

  將生命當成兒戲，可不就是錯了！ 

  鳳冷夜非常不贊同她的行為，但是在這種場合倒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問：「此次你來到這裡，可有找到合乎心意的奇珍異寶？」 

  「嗯？」沈蘇和被他轉換話題問的一愣，嘴上卻已不自覺的說，「……還沒有，此次出行不利，遇著很多糟心事，還沒來得及細細尋找……」 

  鳳冷夜認同的頷首。昨天她的倒霉他可是看在眼裡的：「可還要在這裡逗留一段時間？」 

  「不必了。」沈蘇和搖搖頭，抱膝坐在一邊，「鳳公子和我兄長說得有道理，我是該好好地留在家中。不該任性地讓他們擔心……」 

  「既然如此，不如明日我們一同出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