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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折鐵的劍【44/100】

  “來,你來,上發條!”


  荒山之上,豪雨之中,沈秋在馬車之外,勉強搭了個帳篷。


  在帳篷裏,艾大差正提著一個鑰匙一樣的東西,對沈秋勾了勾手指,然後將那人臂粗的鑰匙,卡在秀禾背部的凹槽裏。


  沈秋走上前,握住了那鑰匙一樣的發條器。


  他觀察了一下秀禾此時的狀態。


  眼神不再是之前那晦暗的樣子,有了點光。


  但很混沌,還是死氣沉沉,這是篡命蠱激活腦髓的表現。


  按照艾大差的說法,這蠱蟲有一絲智慧,長期用真氣溫養它,就像是飼養一樣,會讓它對飼主產生親近,就如馴養獵犬。


  隻要時間足夠長,培養得法,便能讓篡命蠱服從各項命令,從而控製秀禾的軀體,做出各種反應。


  但這種蠱蟲也是分檔次的,艾大差給秀禾用的這個,智慧挺低,隻能對簡單命令做出反應。


  戰鬥的話,還是要依靠這軀體腦髓中殘留的記憶本能去做。


  所以選擇材料時,不能選那些已經死去很久,腦髓都消亡掉的屍骨。


  那樣的屍骨,隻能被做成純粹的機關人偶,也就是天機武衛那種沒腦子,如提線木偶一樣,但卻悍不畏死,強橫至極的作戰機器。


  “哢”


  沈秋搬動秀禾背後的發條器,有些阻力。


  但艾大差無師自通的裝上了限製器,讓已經扭緊的發條不會回滾。


  沈秋連續轉了二十幾圈,直到徹底轉不動才算蓄力完畢。


  這個內部22個發條被做成了彼此相連的機械體係,隻要上一次發條,便能讓所有發條都蓄滿力道。


  “真氣已經在她體內運轉開了。”


  艾大差靠在馬車上,檢查著秀禾體內機關和真氣運轉情況,他說


  “開始重新溫養經絡和血脈,這樣一來,隻要軀幹不被徹底毀掉,隻要定期輸送真氣,她便能自由活動了。”


  “啪”


  艾大差打了個響指,這也是從沈秋那裏學來的動作。


  青陽魔君覺得這個動作很瀟灑,他很喜歡。


  而這個響指聲中帶著真氣流轉,那篡命蠱就像是嗅到了艾大差真氣的味道,它活躍起來,秀禾也很僵硬的抬起了頭。


  那動作,和常人幾乎無異。


  “打一拳!”


  艾大差對機關人說了一句,後者等待了近十幾秒,才握緊手指,朝著艾大差猛地打出一拳。


  手臂處的發條迸發一刻,帶起強橫力量,再加上手腕處裝著的彈簧,讓這一拳的力量還帶著衝擊效果。


  “啪”


  艾大差伸出寬大的手,輕鬆接住了這一拳。


  他扭頭對沈秋說


  “不錯,彈簧效果不錯,這丫頭的筋骨還算柔韌有力,力道強了三分,已經堪比二流高手的力量。


  若是全力作戰,這一身鋼筋鐵骨,再加上老子設計的暗器兵刃,便能勉強能擊殺二流高手。”


  “若是用真氣作戰呢?”


  沈秋抓起一件夜行衣,給僵硬在原地的秀禾一邊穿上衣服,一邊問到


  “若是有人不斷為她提供真氣呢?”


  “那可就厲害啦。”


  魔君嘿嘿一笑,他摩挲著下巴說


  “一個永遠不會累,步伐輕盈,力量強大,深藏機關,擅長暗殺的無懼機關人,一炷香便能屠滅一個村子。


  若是再用毒,破開一座城都不是問題。隻是發條蓄力,全力作戰的話,也就一炷香的時間就力竭了。”


  艾大差尤不滿意,他說

  “得想點辦法,弄出更有力道的彈簧和發條,墨城裏肯定有上好材料,可惜五九那老東西在那裏

  唉,這便慢慢再說吧。”


  魔君做好了機關人,卻又好像是立刻對她失去了興趣。


  他擺了擺手,對沈秋說

  “從今日起,就由你來喂養她真氣,直到把她送到沈蘭手裏為止。”


  “唉?”


  正在給秀禾穿衣服的沈秋猛地抬起頭,他對艾大差說


  “你不是說,這玩意會記住真氣的‘味道’嗎?我喂它,它便也把我當成主人,可是,這機關人,是沈蘭訂做的呀。


  這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


  魔君冷笑一聲,他抱著雙臂,看著帳篷外的豪雨,說

  “老子隻是答應沈蘭,為她救活秀禾。但也沒說不能有其他人也控製她吧?


  老子又不是那沈蘭小娘皮的親生老爹,管這麽多作甚?”


  說著話,艾大差似乎又想起了其他事情,他扭頭用自己的大小眼看著沈秋,他說


  “你這撲街仔正是少年火氣最旺的時候,老子可警告你,這機關人隻是看上去像女人。


  但全身都裝了暗器毒素,你可別用她做些下流肮髒的事情!

  免得那活兒壞掉,卻跑來找老子訴苦!


  老子機關術再怎麽通天,也沒辦法給你裝個鐵活兒!聽到了嗎?”
——

  就在沈秋忙著研究機關人秀禾的同時,齊魯之地,小鐵也在進行自己的事情。


  他這會人在濰坊附近。


  正跟著一支商隊行走,算是臨時被聘請的護衛。


  這天生神力的少年,在齊魯之地過了一個多月風餐露宿的生活,讓他原本稚嫩的臉,也變得更老成了一些。


  頭發亂糟糟的披在肩膀上。


  看上去像極了齊魯之地行走的江湖遊俠,而那雙大眼睛,卻有些暗淡。


  小鐵這人,心善,而且憨厚。


  不用那些夥計開口,他就擼起袖子,在幫著那些夥計裝貨,或者幫他們做點力所能及的工作。


  他本就是那種閑不下來的人。


  而且這次齊魯尋親,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眼看歸程在即,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小鐵也不想讓自己閑下來,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從到達齊魯開始,小鐵就在濰坊和臨沂兩座城之間來回查找。


  他師父當年就是在這片大地上撿到他的,要尋親,自然也要從這裏入手。


  但此時距離小鐵被救,已經有14年的時間了。


  而且齊魯之地正是南朝北朝交戰摩擦的最前線,這裏從南朝建立到現在,就一直沒有安定過。


  到處都是毀棄的村莊,廢棄的良田。


  在道路兩側長滿野草,小鐵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見過路邊倒斃的屍體,任野狗啃食,每走出十幾裏,便能看到一堆亂葬崗。


  就算遇到大寨子,也多是建了土圍牆,有手握刀槍,被武裝起來的農戶,警惕的看著任何靠近的人。


  這裏確實比太行之地好一些。


  但真的好的有限。


  說這齊魯之地,是人間鬼蜮,有些誇張,但已經有內味了。


  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情況下,小鐵要找到自己的親人,談何容易?


  如果按照最壞的想法去思考,大概他們也已經不在人間了。


  “快兩個月了”


  小鐵坐在商隊的大騾車後方,手邊放著用破布包起來的巨大兵刃,就如門板一般。


  他左手裏抓著一個黃色的窩窩頭,一口一口的吃,但一點食欲都沒有。


  右手裏,則攥著一塊古色古香的小玉佩,這玉佩被做成了精致的小鎖子的樣子,應該是給嬰兒用的。


  這肯定是小鐵的心愛之物,常年把玩,讓玉佩上都有了厚厚的包漿。


  隻是在玉佩後方,有兩個朱紅色的,用隸書寫的字。


  “雲舒”


  這是小鐵被師父撿回去的時候,身上僅有的佩飾。


  但折鐵少年,從不知道,這兩字,到底是自己真正的名字,還是說,它們又有其他的含義呢?

  “你們到底是生是死?又到底身在何方?”


  小鐵咬了口澀口的窩窩頭,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

  “我們此生,真的還有見麵之日嗎?”


  “折少俠!”


  就在折鐵心思憂傷的時候,商隊的夥計跑來告訴他

  “我們東家說了,這天色已晚,就在前麵的小村子外過一夜,你明日是跟著我們繼續走?還是要離去?


  若是留下,我就讓夥頭多做一份飯。”


  “留,我留下。”


  小鐵對那夥計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他說


  “我出來夠久了,家裏人肯定擔心了,這趟便隨你這商隊去濟南府,從那坐船回家了。”


  “那敢情好!”


  夥計也是一臉欣喜。


  盡管小鐵飯量很大,一頓要吃三個人的分量。


  但這折鐵少俠武藝卻是非常不凡,前些日子如果不是遇到了他,自己這小商隊,怕就要葬送在野狗嘴裏了。


  更難得的是,這位鐵少俠還不如其他江湖客那樣,眼睛長在頭頂上。


  他脾氣好,又勤快,隨行護衛商隊,還不要錢,隻管飯就行。


  這讓從商隊掌櫃到下麵的夥計,都挺喜歡小鐵這人的。


  夕陽西下,這在齊魯之地討生活的小商隊在一處村子之外。


  生了火,卸了貨,夥頭在村子裏買了點菜和窩頭,又把肉幹切了些,煮了一鍋湯。


  味道嘛


  肯定不如沈秋大哥做的菜好吃。


  但小鐵也不挑,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這湯湯水水的東西賣相不好,但味道還行,讓他胃口挺好的。


  “唉,這生意越發難做了。”


  商隊的掌櫃,也坐在小鐵身邊,圍著火堆,他一邊吃東西,一邊哀歎道

  “這天殺的北朝剛退了兵,南朝又趕上來了。


  這幾日在那青龍山下鼓噪不休,說是要除了是非寨這綠林好漢,那邊的商路是徹底斷咯。”


  “掌櫃的,我怎麽聽說,這裏的百姓其實不討厭是非寨?”


  小鐵咕嘟咕嘟的喝完了手裏的湯,暢快的抹了抹嘴,又把生硬的窩頭用棍子串起來,放在火上烤一烤,他對那掌櫃問到


  “這做山賊,也有人喜歡嗎?”


  “嘿,鐵少俠,瞧你這話說的。”


  那掌櫃嘿嘿一笑,對折鐵說

  “這世上哪有人喜歡山賊的?

  就算他們再仁厚,那也是打家劫舍的賊不是?


  隻是這是非寨啊,雖然是賊,但卻比常年掠襲齊魯的南北朝兵賊好一些罷了。你交了買命錢,他們便庇護一二。


  我等這些平民老百姓其實無所謂了,隻是那些地主豪強,很怕是非寨來找事。”


  掌櫃的撚了撚自己的胡須,壓低聲音對小鐵說

  “雖然那是非寨,也做些亡命勾當,但在這亂世裏,卻真的是兵不如匪了。


  鐵少俠,我聽你說,你是江南人士,此番回了江南啊,便不要再來齊魯了。


  聽老夫倚老賣老勸一句,這裏是老天爺渡劫收人的地方,不是你這樣好人家的孩子該來的。”


  “嗯。”


  折鐵少年知道這掌櫃的也是好心。


  他便不再多言。


  眾人吃完了飯,正要消消食,準備入夜休息,結果便聽到一陣嘈雜,緊接著,邊有個夥計驚慌著跑過來,對一眾人大喊到


  “禍事了,禍事了!有匪人朝著我們過來了!”


  “啊?”


  掌櫃的受驚之下,把自己的胡須都拽斷了兩根,他卻渾然不覺,小鐵反應很快,起步掠到馬車之上,向外眺望。


  果然,十幾個騎在馬上,打著歪斜旗號的匪人,正朝著自己這邊奔行過來。


  “掌櫃的,退到村子裏去!”


  折鐵少年前衝兩步,一邊對其他人大漢,一邊在馬車邊握住一樣東西,在鎖鏈搖擺的聲音裏,他將一樣東西扣在手臂上。


  在機簧扣緊聲中,他頭也不回的說


  “我不白吃你們的飯,這就去嚇退賊人。你們千萬別出來!”


  掌櫃的見小鐵衝上前去,也來不及阻攔。


  他急忙招呼其他人推著馬車,退入背後廢棄的小村子中,一眾夥計也是握緊了護身的單刀竹槍,緊張異常。


  在那群縱馬奔馳的土匪靠近村落時,小鐵扛著重物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村口。


  那些賊人見來了人,雖然被小鐵身高八尺的身材所威懾,但仗著人多,還是罵罵咧咧的逼上來。


  小鐵眼中盡是無奈。


  若是可以,他真不想傷人性命,但

  “哐”


  一聲巨響,在那夥匪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小鐵眼前地麵上塵土飛揚,就好似重物墜地,有悶響回蕩。


  這高大少年手裏,握著一件讓所有人都看呆了的武器。


  黑色的镔鐵大劍。


  隻是劍刃,便有五尺長,算上寬大劍柄,足有六尺!


  而那劍不光是長,還寬。


  怕不是有半尺那麽寬。


  無鋒無刃,也無劍鐔劍鞘,就像是一塊門板一樣,被那少年單手握著。


  最奇特的是,在這镔鐵大劍後方,在劍柄之後,還有細長鎖鏈纏繞在折鐵少年持劍的左手手腕上。


  鎖鏈一圈一圈的纏上,尾部有個卡扣,正扣在他臂彎處。


  “砰”


  折鐵少年將那比他人還要高的劍抵在甲板上,對眼前被嚇住的匪人大喊到

  “退下去!退出去!”


  “我不欲傷人!”


  “別逼我今夜開殺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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