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站隊選擇
龔玥在教室門口張望，一見劉立海的車，就蹦蹦跳跳地奔了過來。在車上，劉立海問龔玥：“學生們的情緒穩定下來沒有？”
龔玥說：“穩定下來了，隻是早餐奶不敢再喝了。”
“你知道早餐奶是誰送給學校的嗎？”劉立海問龔玥。
“不知道。”龔玥一邊搖頭一邊說。
“如果你舅舅與這件事有關係，他和我之間，你站在哪一邊？”劉立海又問。
“我站在孩子們這一邊，我愛這些孩子們。”龔玥突然很正色地說。說完她歪著頭去看劉立海的臉，一邊看一邊歎氣，劉立海怕龔玥又突然往他身上靠，把車子開得極慢。龔玥歎完氣後，劉立海問她：“對我很失望？”
“你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龔玥問。
“真話。”劉立海說這兩個字的時候，發現開車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
“你一點也不像八零後，你倒像個六零後，或者五零後，或者比我爸還要老。”龔玥總結地說。劉立海聽了龔玥的總結，沉默起來，他也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老人，越來越沒有活力。想想自己在京江日報的時候，哪一件社會熱點，他不是寫得遊刃有餘，寫得頭頭是道。為什麽臨到自己處理這件的事情時，想法這麽多呢，自己到底在怕什麽呢？
龔玥見劉立海沒會說話，徑直掏出電話打了起來。劉立海以為是給潮子打，就把車稍微開快了一些，沒想到的是龔玥在電話中說：“爸，你回家吃飯，我有事找你。”
劉立海拿眼睛去看龔玥，他發現龔玥其實挺可愛的。果然，龔玥說：“我晚上對我爸說，讓他教訓我小舅，不讓你為難，更不會再讓我舅給任何學校送這種害死人的早餐奶。你不用擔心什麽，我相信你，不會相信我小舅。”
劉立海很想伸手去握握龔玥的手，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不及龔玥對他的理解和信任。這份信任給了劉立海力量，也給了他應對林縣錯綜複雜的耐心和信念。
當劉立海再次來到龔玥的家裏時，龔道進不在家裏。龔玥的媽媽方葉紫高興得拉著劉立海問長問短，問他怎麽這兩天沒來看小玉，問他吃不吃得慣食堂的飯菜，還問他想不想搬到家裏來住，反正這裏的房子都空著。方葉紫真把自己當作了準丈母娘，丈母娘看女婿，一般是越看越愛。方葉紫看劉立海不僅是越看越愛，更是恨不得馬上替這兩個孩子把事辦了才安心。
方葉紫的熱情把劉立海窘得滿臉通紅，龔玥見了，過來推了推她媽媽，讓她去做飯，她肚子餓死了。方葉紫這才戀戀不舍地鬆開劉立海的手，走進了廚房。
當方葉紫把飯菜做好的時候，龔道進回來了。劉立海趕緊站起來喊了一聲：“龔書記。”龔玥在一旁笑了起來，指著劉立海說：“這是在家裏，不是在縣政府裏，你沒必要怕他。”
龔道進也隨著龔玥的話說：“是啊，這是在家裏，你喊我叔或者喊我爸都行。”
龔玥不依，蹭在龔道進身邊撒嬌說：“爸是我一個人喊的，隻準喊叔。”
龔道進開心地罵了一句：“鬼丫頭片子，盡會哄人。”
龔玥見龔道進開心，就把龔道進拉到一旁問他：“我們學校的早餐奶是小舅送的？”
“誰說的？”龔道進的聲音比較大，或許是故意讓劉立海知道的。劉立海再也坐不住，站起來說：“龔書記，是我在車上問小玉的。”
龔道進要龔玥去廚房幫方葉紫端菜，他把劉立海拉進他的書房裏，對劉立海說：“等會不要談這件事，小玉的媽知道了，會亂操心，她心髒不好，受不了急。”龔道進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幅愛方葉紫的神態，一如他為龔玥求劉立海時，那種父愛的神情打動了他一樣。劉立海又一次很真誠地望著龔道進說：“龔書記對小玉，對方姨真好。不過”劉立海停頓了一下，他還是拿不定給不給龔道進照片。
龔道進在車上就知道劉立海來陪龔玥是假，來找他是真。不過他是真擔心這件事讓方葉紫知道了，不管他在外和別的女人如何周旋，他對方葉紫的關心和愛護是發自內心的。兒子淹死後，方葉紫老覺得對不起他，不管他多晚回家，也不管他在外喝得多麽不省人事，她都會靜靜地等著他，臥室裏的那盞燈光，她總為他留著。多少年來，她就是他心裏那盞不滅的燈，不管他有多少個女人，都不及方葉紫在他心裏的份量。這一點，吳月英永遠不會懂，他不會讓吳月英取代方葉紫的妻子地位，更不會讓任何女人超過方葉紫在他內心深處的地位，可吳月英卻越來越想獨霸他，他不得不有意識地疏遠吳月英。現在方葉紫和龔玥都喜歡劉立海，為了她們，他不會讓劉立海在學生中毒事件中無功而返。但是他也不能讓劉立海覺得處理一件事是如此容易和簡單，這也是他在得知方大慶製造了假冒早餐奶後，讓方大慶在一夜之間鏟平小加廠的原因，他不能讓那家小加廠成為事實上的證據。至於真相，在沒有鐵的證據麵前，真相也就不叫真相了。這一點劉立海還嫩了一點，還不懂如何把真相和證據緊緊聯係在一起，唯我所用。
龔道進見劉立海還是放不開，就用鼓勵的目光望著他說：“有什麽事盡管大膽說，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劉立海這才把秦洪給他的照片遞給了龔道進，龔道進一看照片，氣得猛拍桌子罵方大慶：“這個狗日的，盡幹這些不爭氣的事情。”罵完了，當場給方大慶打電話：“你把身邊那對姐妹花開掉，再讓我發現你的屁股沒擦幹淨，我封了你的廠子，信不信？”
劉立海聽不見方大慶說什麽，但是龔道進的態度已經讓劉立海清楚，他想要的結果，他給秦洪的保證，龔道進會替他實現。
調查結果公布會議在明川希望小學召開。讓劉立海沒有想到的是，省城都市報和京江日報都來了記者，齊強也帶來了好幾名記者。當齊強帶著這麽多記者出現在劉立海眼前時，他便知道齊強是為他捧場的。而讓劉立海更加驚訝的是，這些記者中間站著自己朝思夢想的孫小木。
孫小木穿著很樸素的布衣長裙，卻有一種不一樣的飄飄灑灑，這讓孫小木在這群記者中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特別是孫小木那頭讓劉立海過目不忘的黑發，在燈光下閃著幽雅恬靜的淡光，把孫小木整個人罩在了一種複古而來的氣場之中。孫小木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林縣時，令劉立海在那麽一刹那間有一種穿越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又變成了《劍俠奇緣》中的武士，而孫小木就是他行走江湖一直在尋找的俠女。
劉立海想走近孫小木，想和孫小木說一句話，到底說什麽，他覺得並不重要。可當他有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孫小木的時候，孫小木沒有看他，而是和同來的京江日報另一名記者說話。劉立海便打消了走近孫小木的打算，徑直走上了會議室的主席台。除了到會的記者外，還有學生家長代表，整個會議室坐滿了人，呂為民和教育局局長古得勝早就坐在主席台上。這些都是龔道進提前安排好的，怎麽做，怎麽說，龔道進都給了劉立海交待。麵對這樣的一個會議，他充其量就是皮影戲裏的道具，操縱權在龔道進手裏。當然，麵對劉守望的期待，劉立海顧不了那麽多，隻能沿著龔道進給他設計出來的路去走。直到這個時候，劉立海才知道，每一場會議的背後都有各種各樣的交易和理由，這些記者和家長們看到的永遠隻是光豔的一麵，會議背後的內幕，隻有他，隻有龔道進，隻有呂為民才清楚。
會議開始了，劉立海坐在主席台的正中間。會議的主持是古得勝，他先站起來作了一番場麵上的自我檢查，然後把話筒遞給了劉立海。劉立海站了起來，他首先給在坐的學生家長們鞠了一個躬，讓劉立海感動的是，家長們給了他熱烈的掌聲。他在掌聲之間，目光又投向了孫小木。孫小木的臉上掛著欣慰和讚賞，那是他看得懂的表情，也是他倍受鼓舞的表情。他開始用真誠的話給學生家長們承諾，隻要他在林縣分管教育一天，他就會為學生們的食品安全負責一天，他甚至在會上公布了自己的手機號，歡迎家長們舉報和投訴。劉立海的這個舉動，再一次在會議室裏贏來了熱烈的掌聲，這些是他也沒有想過，甚至在會議開始前沒有打算去做的事情，隻是因為家長們的掌聲和孫小木的鼓舞，讓他在一瞬間決定要認認真真管好學生們的食品安全問題。
接下來就是呂為民的檢討，檢討稿事先就寫好了，劉立海和龔道進都看過。他們在一起商量的結果就是由呂為民來承擔學生食品中毒這件事的全部責任，條件是呂為民的兒子去林縣一中任教導主任，呂為民這個校長停職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