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衣女子
到了吃飯的時間，劉立海再次去請石誌林。石誌林的司機已經備好了車，顯然一直在等劉立海的再次邀請。不過石誌林讓劉立海和他共乘一輛車去了湖光三色。在車上，石誌林問劉立海喜不喜歡看小說，讀了哪些小說。
這樣的話題讓劉立海的緊張感淡化了很多，劉立海便說了一些小說的名字，當然都是國外小說。他是故意這樣說的，他怕石誌林問起那些流行的官場小說，怕他和自己討論官場小說裏麵的內容和情節。那些對於劉立海來說，是他不願意麵對石誌林的一麵。石誌林給他的感覺太陰，這樣的人，一不小心就容易陷入他的圈套之中。
劉立海還是喜歡和劉守望這樣的人打交道，至少大家都是明裏來明裏去，不至如有背後受敵的危機感。再說了，他急如想見到孫小木，也沒心情和石誌林討論小說。好在林縣不大，很快就到了湖光三色，劉立海下車替石誌林打開車門，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等石誌林。這樣的情形是石誌林一直希望的，他一直想要的就是有一天，他在林縣受到下屬們如劉立海這樣的畢恭畢敬。可惜他來了這麽多年，他要的場景一次都沒有實現過，這是他內心深處一直越不過的陰影，也是他內心深處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
進入湖光三色之後，劉立海的步子明顯急切起來，他很想看孫小木。可讓劉立海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和石誌林出現在齊強先訂的包間裏時，孫小木並不在包間裏。那位和孫小木一起來的京江日報的記者也不在。顯然，他們回京江市去了。
劉立海的心一下子失落得無比空曠，孫小木怎麽就不辭而別呢？她總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似乎這種距離才是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可是這樣的距離，對於劉立海來說，他不想要，也不想接受。那個一直活在他內心深的戀人，那個他一直在真心守護的戀人，怎麽總是看得見，摸不著呢？
他和她之間，真的總是要以距離為間隔嗎？劉立海內心是真的難過了。為孫小木的突然離去，也為自己和她之間這種不可調和的距離。是啊，他能對孫小木表白嗎？他敢對孫小白流露出他的內在真情嗎？在一個什麽都不敢也不能去做的時空裏，他能和孫小木有什麽交聚點呢？
這餐飯，劉立海是索然無味。盡管龔道訓給了他極大的麵子，盡管他可以在湖光三色招待記者們，可因為孫小木的離去，一切在這一瞬間變得不再重要，不要有滋有味一樣。以至如石誌林和齊強說了一些什麽，他都沒有聽到。這頓酒怎麽陪下來的，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滿腦子都是孫小木的那條信息：你真棒，我放心了。孫小木到底放心他什麽呢？
劉立海自己都不知道他該放心什麽，孫小木卻如此放心他，這讓劉立海在激動的同時，更加想念著孫小木。
“有些愛給了你很多機會，卻不在意沒在乎，想重視的時候已經沒機會愛了。人生有時候，總是很諷刺。一轉身可能就是一世。”這句話是張愛玲說的。在北京上大學的時候，劉立海就看過張愛玲的作品。隻是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這句話有什麽特別之處，關於那位他暗戀過的英語女老師也在進北京時煙消雲散。可當孫小木不辭而別的這個夜晚，劉立海在大腦裏竟然想起了這段話。而且劉立海的大腦裏竟然全是孫小木，那個長發飄渺的女孩，那個他不知道她從哪裏來，又將去哪裏的女孩，竟然那麽霸道十足，那麽毫無理由甚至那麽無孔不入地占著他的全部身心，甚至是所有活動著的細胞。
劉立海實在忍不住了，他掏出手機，想也沒想地給孫小木打電話，電話通了，可是沒有人接。他一直聽著這代表相通的手機鈴聲，他很渴望此時孫小木接通他的電話，此時，此刻，他真的很好想告訴孫小木，他想起了張愛玲的這段話，他甚至好想告訴孫小木，他其實天天都在想著她，如果他現在不說出來，會不會也是一轉身就是一世？一轉身就是一輩子的錯失呢？
劉立海不知道。在這樣的一個夜裏，他第一次發現他對孫小木是如此地不確定，對自己的愛也是如此地不確定。
劉立海再拔孫小木的電話時，電話仍舊沒有人接。劉立海想，這樣的夜晚，孫小木會去了哪裏呢？他把手機塞進了口袋裏，信步走出了宿舍。
劉立海沿著竹林小道而漫步，四周除了他的腳步聲，一片幽靜。風打在竹葉上，偶爾發出沙沙的聲音，這聲音投射在劉立海的內心深處時，他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孫小木。他覺得自己很奇怪，和孫小木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這種強烈的思念，也沒有那種非孫小木而不娶的決心。一來林縣，特別是白天看到站在記者中間的孫小木時，那種狂亂的悸動，那種想要衝上去的執著，以及孫小木不辭而別留給他的巨大空洞，讓他第一次知道愛情的力量可以讓他放下所謂的自尊和男人的麵子。
劉立海又給孫小木撥了一次電話，同樣是沒有人接聽。在這樣的竹林小道上，劉立海的失望迷漫著自己的同時，也迷漫著風影婆娑的竹林。
劉立海毫無目的地轉悠著，腳步越來越沉地踏在自己的心尖上，他便有了疼痛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屬於他，屬於孫小木。可是這樣的夜晚除了他的失望外，孫小木又在哪裏呢？他這麽遐想之際時，看到了一襲白裙的女子在竹林裏一閃而過，如一道閃電，來得快，去得快。在那一瞬間，劉立海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以為是他太想孫小木而造成的眼花。隻是在他既將要轉身的時候，劉守望的聲音響起來了，他在叫一個女子的名字：“若蘭，若蘭。”他的聲音明顯壓得很低而且透露著緊張。
劉立海趕緊把自己藏了起來，那身白衣女子應了一句：“我在這裏。”聲音嬌柔而又甜美。劉立海想這樣的女人肯定長著一張甜得生蜜的臉，肯定柔得渾身滴得出水來。隻是這麽晚，這樣的女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會有劉守望的呼喚呢？
接著白衣女子嬌笑地說了一句：“找我啊。”
劉守望便真的在竹林裏穿梭著，劉立海嚇得一身冷汗，盡量往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躲藏著。
劉守望一邊找一邊在說：“小妖精，別躲了。快出來，寶貝。”
劉立海聽得臉紅心跳，他沒想到平時嚴肅的劉守望調起情來也是這般不著天，不著地的，如個毛頭小夥子般。
隻是這個白衣女子到底是誰呢？劉立海又遇上了一個謎。好在劉守望很快閃身離開了竹林，隨著他一道離開的還有那位白衣女子。他們手牽著手，一副恩愛無比，纏綿得讓人羨慕的模樣。躲在黑暗中的劉立海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他不知道如果撞上了劉守望和那位女子，他該如何說？又該如何做？
在官場，作為下屬，知道了領導的隱私，要麽成為領導信任的人，要麽成為領導排斥的人，而這個度把握起來就很難，沒有幾個下屬願意去撞領導的隱私。再說目前他和劉守望處於磨合階段，劉立海還沒有辦法讓劉守望徹底相信他，正如他也沒有完全相信劉守望一樣。隻是這個白衣女子的出現，讓劉立海對劉守望多了一份擔憂。盡管他能夠理解劉守望孤身在林縣的孤獨，他也能夠理解這些家在外地的異地官員的生理需求。隻是劉守望在林縣的根基如此之淺，這樣的女子出現在這裏，劉守望能夠把守得住秘密嗎？
而且這白衣女子到底是誰呢？她的出現會不會是另一種陰謀？一想到陰謀兩個字，劉立海的內心緊縮成一團。他發現自己在擔心劉守望，在這樣的一個縣裏裏，劉守望怎麽就敢有這種不該有的情懷呢？
雖然劉立海作為男人，很能夠明白和理解一種情感的產生，由不得自己。特別是在柳戀山莊這種浪漫的氛圍下，幾個男人能夠把持住送上門的漂亮女人呢？隻是路邊的野花能采嗎？翻江倒海的男歡女愛能在這種環境裏產生嗎？
劉立海不敢想，甚至是不能想。
劉立海的大腦又變成一片混亂，他再也不敢在竹林裏散步了，趕緊沿著最黑暗的路而逃。當他回到自己的宿舍時，他的心還在跳個不停。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敢相信，劉守望會在林縣秘密會那麽樣的一個女子。隻是讓劉守望心動的女人到底是誰呢？這倒是劉立海非常好奇的一件事。
劉立海剛回房間，手機信息提示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趕緊拿出手機看，是冷鴻雁的信息：周末回來，我想你了，寶貝。
以前，劉立海聽冷鴻雁喊他寶貝的時候，他會很興奮，很激動，甚至很刺激。那種錯位的戀情倒讓他對同年齡段的女孩失去了向往的衝動。直到見了孫小木，他才找到渴望回歸的激情和勇氣。現在拿著冷鴻雁如此火熱的信息時，劉立海竟有一種惡心的感覺。這樣的感覺讓他開始恨自己的身體，開始在乎自己這具肉體的不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