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都不省心
臘月二十六日傍晚注定是一個被銘記的日子。龍衛軍帶著滾滾馬蹄對汴梁城裏的人們舉起屠刀,人們驚慌失措,再沒有人敢出來。
宣化門外聚集的幾千人,抱著法不責眾想法,仍舊異想天開大門會被打開,然而事情並沒有朝著他們所希望的方向發展。龍衛軍到來之後,屠刀幹淨利索落下,一時間人頭滾滾,血流漂櫓。
朝中上下都在盯著這小小區域,屠殺一開始便有人向各個朝臣匯報,事情宛如直播一樣在他們麵前展示出來。半個時辰之後,屠殺停止,他們心中更加不安。
趙桓已經下了城牆,在寒風中站一個多時辰,幾乎把人凍僵。他直接回到福寧宮,炭火在禦書房裏嗶剝燃燒,被凍僵的四肢這時才能感受到一些溫暖。
肖承恩立在一旁,低聲匯報外麵所發生的一切:“……死傷共計六百三十三人……皇城司死十六人……龍衛軍傷三十八人……”
趙恒說:“發個安民告示,照著朕那樣寫。”
肖承恩點點頭出去吩咐。趙桓收回雙手,靠在龍椅上捏著太陽穴揉了揉,殺了這麽多人,總歸是有些後遺症,現在他必須要做些準備,比如宋徽宗那邊的動靜。
他知道幾個重要朝臣又一次聚集在一起。
梁師成是最關注這次事件的人,屠殺剛剛開始時他讓人一刻鍾匯報一次消息。當龍衛軍開始上街,梁師成握著茶杯的手一下鬆開,啪嚓——一個瓷杯在地麵上四分五裂。
“真上街了?”他喃喃自語,眼睛裏都是不敢置信。
“是,全部龍衛軍都出動了。”
“下、下去,一刻鍾回報一次,沒有事情不要打擾我。”梁師成聲音有些顫抖,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兩隻手緊緊捏在一起,關節發白。
汴梁城裏的謠言,都是他散布的,原本他的打算很簡單,逼迫趙桓打開宣化門,到時候宋徽宗離開那不是水到渠成,隻是萬萬沒想到趙桓強硬如此,一切謀算都是個笑話。
梁師成暗暗想到:“趙桓定然會派人查謠言的源頭,以他的性子,查到自己頭上,凶多吉少。那麽,現在也隻有一個辦法……”
他被自己這荒唐的想法震驚,但仔細一想,卻又覺得事情可行,於是便叫來一個小太監:“去,讓高太尉、童少師商議一番,就說,獻文帝可否。”
待小太監走後,梁師成片刻也沒停留,直接去龍德宮中找宋徽宗。宋徽宗木然坐在案子後,手不斷顫抖,嗶剝燃燒的炭火,烘得他的下擺都已經變形,但他恍然不覺。
直到梁師成進來,宋徽宗方才驚覺,猛然站起,待看清來人,肩膀放鬆下來:“梁卿,可有良策?”
“官家,此事怕是不成了。”
宋徽宗搖頭歎息,俄爾又恨鐵不成鋼:“何苦如此?這逆子何苦不讓朕走?”他說一句話,捶一下桌子,麵目猙獰,唾沫四濺。
梁師成躬身,輕聲說:“官家,可記得魏獻文帝故事?”
北魏獻文帝名叫拓跋弘,他最出名的,就是十八歲當了太上皇,傳位給年僅五歲的兒子。但是皇帝太過年幼,所以隻能由拓跋弘在背後謀劃。
宋徽宗臉色平緩下來,緩緩坐下,“此事能成?”
“官家若是有決心,定然能成。新皇暴虐,逆民意而為,此乃民心。文武百官噤口不言,此乃士林。虐殺百姓,逞一己私欲,此乃人怨。官家仁和,有口皆碑,天下皆知,若是官家振臂一呼,百姓景從,大事可定。”
宋徽宗眼睛咕嚕咕嚕轉了幾圈,“若是大事不成,怕你我都要身陷囹圄。”
“官家勿憂,臣已命人聯絡太尉等人,隻待明日上朝,便能見分曉。”
宋徽宗猶豫不決。
“官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宋徽宗神色一震,重重在桌子上拍一掌,“卿所言甚是,便如此辦理。”
梁師成躬身道:“臣去安排。”
梁師成把事情交代給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領了命,縋下皇城,一路小跑去了童貫府上,見到童貫直接說了梁師成的口信:“梁相公說了,大事可成。”
童貫包了十貫錢給小太監,心思轉動,叫來家丁,“這是名帖,按照上麵的人全都請來,秘密進行,從後門進來。”
仆人低頭一看,隻見上麵都是國朝重臣:白時中、趙野、王文宗……
童貫與高俅兩人坐在火爐邊,兩人伸出幹枯的手,在火爐上方不停翻騰。童貫開口說了回來之後的第一句話:“太尉,此事有幾分成算?”
“此事不在你我,而在上皇。上皇點頭,不費吹灰之力。”
童貫點點頭,又搖搖頭:“怕隻怕官家要與上皇……”
“不怕。”高俅指了指童貫又指指自己:“你我都是有兵權之人。咱們還有鄆王。”
“此事要不要通知鄆王?”
“不必,鄆王必然明白我等苦心。”
不多時,眾多朝臣陸續到來,大家都很沉默,都意識到今晚的事情恐怕太不尋常,各人進來之後,便靜靜坐在一旁,等著大事宣布。這個時候,又開始落雪,童貫的書房裏,燈火通明,影子倒映在窗紙上。
皇城司早就注意到夜晚有眾多大臣聚集在童貫府中,並且將消息傳遞給趙桓。趙桓半夜還沒睡,離開網絡的生活讓他很是不適應,原本他是一個深度宅男,突然戒斷網癮,讓人難以承受。
趙桓與朱璉剛剛做完運動,此時他就想要抽根煙。胳膊伸在外麵,冰冷的空氣裹住他的胳膊,絲綢的被子太滑,並沒有那麽舒服。
朱璉躺在趙桓胸口,微微喘氣,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趙桓用另外一隻手緩緩順著頭發捋。
“官家——”
外麵的宮女忽然叫了一聲,趙桓皺眉:“什麽事?”
“皇城司密報。”
趙桓命那宮女進來,披上衣服走到桌子前,攤開皇城司密報,看了兩眼勃然大怒,將密報丟進炭盆燒掉,坐在椅子上思索起來。
“官家,外麵涼,上床來吧。”朱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