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骨子裏的蟲子
周笙笙做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夢，夢見司空淺在雨中吻了自己。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頭痛欲裂，卻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於是拍了拍自己的老臉啐了一口，怎麽會做這麽離譜的夢，竟然跟自己的弟弟……臉紅了一紅。
不過這夢做得有夠細致，周笙笙還能想起來小淺俯下身的時候，被雨淋過打了霜一樣白皙的臉龐，直線一樣挺直的鼻，閉起的雙眼扇子一樣長長的睫毛，真的很魅惑……想到這，臉又不自覺地紅了。
深呼吸幾次，周笙笙調整好心態便起了床，嗓子像要冒火一樣難受，急於找水喝。打開房門正好看到司空淺在客廳，側著身子微仰著頭正喝著水，早晨的陽光打到他臉上，在鼻翼處掃出淡淡的陰影，周笙笙直愣愣地盯著他的睫毛，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夢……自己的這個弟弟，還真是迷死人不償命。
司空淺喝了水才發現周笙笙站在房門口看著他，身子猛地一僵，眼神有些閃爍，竟然還慢慢地扭轉頭不再看她。周笙笙打著哈欠走了過來，說：“早啊，小淺~”
“嗯……早。”司空淺悶悶地回應了一聲，舉起水杯又假意喝水。周笙笙遲鈍的腦袋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跟著他轉了一圈，發現新大陸一樣地瞅見他白皙的耳根竟然紅了一片！忍不住拉住司空淺的胳膊好奇地問他：“小淺你怎麽……”
“蜂蜜水在那邊，你頭不痛嗎？”司空淺打斷她的話，再轉而看她時，麵色已經如常了，甚至微板著臉，刻意掩飾起單方麵的尷尬。
周笙笙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痛苦地回他：“頭痛死了……”說著，轉身尋蜂蜜水去喝。
這女人，果然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司空淺看著她舔嘴唇的模樣，不自覺地抿了抿唇，昨晚不知道是驚嚇過度還是酒醉厲害，她竟然昏倒在他懷裏，害得司空淺自責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她不過是睡著了……不過忘了也好，省的她也尷尬，以後的日子還很長，機會多的是。司空淺看著悠然喝著蜂蜜水的周笙笙，嘴角上揚，淡淡地笑了。
大三很快要開學了，暑期班的課程結束，司空淺從鄭佳怡那兒領了不小的一筆錢。鄭佳怡把裝著錢的信封遞給司空淺後，癟著嘴不無遺憾地說：“以後看不到司空老師了，真是可惜啊……”
司空淺回應地笑了笑，轉身走出辦公室。
這個暑假鄭佳怡算是踢到硬石頭了，當初豪言壯誌要幫李希兒接近司空淺，做了多方麵努力後發現實在是找不到插入敵人內部的那條縫，遂識趣地放棄了這塊石頭。李希兒倒是對鄭佳怡滿腔的抱怨不置一詞，要是她能這樣輕易地打動司空淺，也就不是她李希兒看中的司空淺了。
走出藝術中心，司空淺很快看到了站在樹蔭下的李希兒的身影。司空淺頓了一下，還是朝她走了過去，說道：“這麽巧。”
李希兒笑了笑，揚起手中的一疊資料回道：“不是巧，我特意在這裏等你的。有時間嗎，我們去那兒坐坐，外麵太熱了。”
司空淺猜不出李希兒有什麽要緊的事要找他，不過看她認真的樣子應該有點事，因此點了點頭，和李希兒並肩走到藝術中心附近的一家水吧，點了兩杯喝的，坐了下來。
“這段時間佳怡沒太煩著你吧？”李希兒看到司空淺手裏還提著博朗培訓的手提袋，想起好友昨晚長達一個半小時的抱怨。
“沒。”
司空淺簡略地回了一句，等著李希兒切入正題。
兩人相對坐著，在旁人眼裏絕對是養眼的組合。這時的水吧人不多，服務員有意無意把視線掃到他們這桌上，男的很帥，不過嚴肅了點，女的倒是笑得很自然，攪著杯中的果汁，眼神溫和地望著那男的。
“她在江城實在太閑了，嗬嗬，你別介意……說正事，我想請你加入這個攝製組。”
說著，李希兒把麵前的資料推給了司空淺，又說：“之前樓雅有來找過你，我知道你沒答應。不過這次這個時裝雜誌的平麵拍攝應該更適合你。司空，你別忙著拒絕。”李希兒看出司空淺沒有要接受的意思，他根本沒有動眼前的這份資料，甚至已經抬起臉來張口欲說什麽。
“我想沒必要瞞著你，影漾娛樂是我爸爸的產業。”李希兒一字一句地說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司空淺，真誠無比。
眉毛一挑，司空淺倒是沒表現出多意外，反而問：“所以呢？”
見他問了這話，李希兒卻是輕鬆地笑了笑，收回目光輕輕靠在沙發上說：“我知道你的顧慮，其實沒什麽。我從小在這個圈子裏長大，你能被人挖掘說明你有這個潛質，不趁年輕的時候發個光發個熱，機會會溜走的。”
“可我要是不想發光發熱呢？”司空淺淡淡地接了一句。
“那你想這麽平淡的生活？不僅僅是被認可和喜歡，酬勞也是很客觀的。四處打工賺的也許隻是這份工作的零頭。”李希兒這話說的有點重，一說出口她就已經意識到了。她原本不想觸碰到司空淺這個痛處，但是她知道他的生活比較拮據，獎學金和兼職的工資並不能讓他的生活過得足夠好，與其替餐廳削土豆端盤子，還不如幫他進入這個金碧輝煌的圈子，也不必那樣辛苦。
司空淺果然有些沉下臉來，轉動著眼前的杯子默不作聲。過了好久才在李希兒探究的注視下回道：“再讓我考慮一下吧。”
“好。”見他總算鬆了口，李希兒對這結果也比較滿意了，放鬆地換了個交疊雙腿的姿勢，又補充，“這個時裝雜誌的廣告一月一期，收入基本上是固定的，還有，這個CASE我也有參與，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能做一對搭檔，也比不熟悉的人好些。”
“你也參加拍攝？”司空淺納悶，已經是公司的繼承者了，還需要這樣做嗎？
李希兒點點頭，笑著說：“我說過，要趁年輕的時候發光發熱，不然對不起上天賜給我們的資本，你說對嗎，司空？”
李希兒自信地有些耀眼，司空淺反而破天荒感到有些自慚形穢。周笙笙曾經說過他在外人麵前脾氣太臭，不願放下身段來跟別人交心。可連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的事實是，他自卑。他的自卑就像是藏進了骨子裏的蟲子，偶爾狠狠地咬他一口，讓他想起從前的日子，哪怕你是最受歡迎最漂亮的孩子，也免不了被拋棄和唾罵，被扔在大街上和一群流浪漢搶東西吃。
他孤獨，貧窮，有不良記錄，哪怕他有周笙笙，當曝露在陽光底下的時候，那隻與他同生的蟲子醜陋的身軀就會被所有人看到，那時候就不止他被嘲笑，連周笙笙，都會被全世界嘲笑。這樣的人，還有發光發熱的資本嗎？
司空淺看著窗外亮到刺眼的陽光，骨子裏的蟲子又開始咬噬他的髓液，一陣一陣地疼。如果把那隻蟲子放到這毒辣的陽光下麵，它會不會被曬死？
也許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