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43章 辯戰
王夫人當然不會堅持心願,拉著長公主的手又一番淚落如注“本就是不情之請,讓長公主為難了,隻是我不親耳聽辛小娘子的拒絕,到底不願死心……長公主也莫再逼迫辛小娘子……”
跟著就是無聲的肝腸寸斷。
長公主自然不會丟下王夫人獨自傷心,隻道“小娘子別放在心上,待我日後再和你家中親長先商量吧。”正想讓保姆依然再送辛五娘回去,怎知王夫人卻上前拉了保姆的手“阿媼,你再跟我說說,當年莞兒當真一句話都沒留下?”
長公主便隻好對辛家仆婢道“好生護著你家小娘子回北枝榭去吧。”
外頭的芳期幾乎沒將兩隻耳朵直豎,可惜也聽不清屋子裏的交談,隻隱約聽見王夫人的哭聲,而後就見辛五娘毫發無損地出來了,還不忘遞給她一個心有餘悸的眼神。
辛五娘走後,蔣氏就變得心不在焉起來,不再衝芳期虎視眈眈,芳期尚不及品出蔣氏態度為何突變,就見蔣氏向她走來,竟直接開口道“三娘留在這裏也無甚用處,就別留在這兒了吧,省得一陣間大夫人看見你,心裏又添鬱怒。”
芳期適才恍然大悟。
嗐,她對長兄是一片真誠的友愛之情,但在王夫人看來她必然是陰險虛偽的啊,自然不希望長兄能娶辛五娘,再通過辛五娘的長兄辛大郎攀交晏遲,蔣氏剛才就“放水”讓她聽了牆角,這會兒子自己自然應當心急落實辛五娘答沒答應,可不得趕緊的追隨辛五娘而去,打聽一番?結果她沒反應過來,還得蔣氏主動“打發”。
芳期決定配合王夫人的計劃。
又說薑夫人,眼瞧著郎君們鬥茶、鬥詩都有了結果,緊跟著就該閨秀們展示才藝了,女兒卻仍然沒有回來北枝榭,她是越等越心焦越等越浮躁,明明有北風呼呼地穿過廊榭,她還能熱出兩鬢汗氣來。
就連徐姨母也越發沉不住氣了,正想“直闖”淺深苑時,就又見長公主身邊的老宮人。
不用闖,長公主主動召見了。
召見的還不僅是徐姨母,徐家祖孫也被喊了去,又有薑夫人母子,覃遜祖孫,呼啦啦的總之召見了一大群人。
黃氏、塗氏沒在受召之列,但她們兩個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衝彼此微微一笑。
應當是事成了。
老宮人“一馬當先”麵沉如水,從這張臉上看,的確像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長公主現在已經不在居室裏安慰王夫人了,那個房間太小,坐不下這許多人,好在淺深苑裏也建有一間廳堂,擺設著足夠這許多人落座的桌椅,但今天長公主並沒預料到會在淺深苑“待客”,偌大的一間廳堂沒有任何點綴布置,光禿禿的白壁,再就是黑漆桌椅,看上去就顯得肅穆。
王夫人當然也已經不哭了,還因為長公主貼心的喚來宮人服侍她淨麵整妝,也就眼睛還看得出幾分紅腫而已。
待眾人禮見完畢,長公主示意入坐,她的眼睛先看向芳期,有那麽一絲猶豫。
雖說漫長的二十載,長公主在遼國上京過的是階下囚般的生活,生死由人不由己,所以也犯不著再和別的什麽人勾心鬥角,但她畢竟在被俘前生長於深宮禁內,她並不是皇後所出的嫡公主,又怎能完全不明白嫡母和庶女之間的那些事?她感激王夫人,但同樣感激妙音仙,芳期是妙音仙的女兒,在長公主心目中兩人間其實並沒有孰重孰輕,可今日莫名其妙發生這場爭端,從兩人間儼然對峙的態度看,長公主明白必有一人會落於艱險慘烈的下場,她大覺左右為難。
長公主已經意識到王夫人身上散發的殺氣了。
但她眼裏的芳期,卻仍然平靜沉著。
她很無奈地,先就長歎一聲“雖說是我讓阿媼請諸位到場,但眼下卻仍是滿頭霧水,並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故……”
王夫人狠狠瞪視著芳期“三娘這下可以說實話了吧,你究竟目睹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非逼著長公主相請這麽多人來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芳期。
辛遠聲微微蹙眉,他跟父親往淺深苑來的途中,已經聽母親說了妹妹被長公主召見的事,可妹妹這時並不在廳堂,妹妹究竟去了哪裏?
芳期剛一開口“兒原本被留在院子裏,是蔣嫗讓兒不用在此候著,免得再惹夫人生氣……”
蔣氏便道“三娘休胡說!分明是你趁老奴沒留意,自作主張溜出淺深苑,一陣後卻慌慌張張返回,直闖進長公主及夫人敘話的屋子裏,稱外頭發生一件險禍,卻不肯說詳情,求著長公主身邊的姆媼隨你往外察看,後來又講非得請來諸位在場,才肯詳說你目睹的事故,老奴可沒有許你擅離。”
一開始就是各執一辭,讓廳堂裏頓時彌漫開一股火藥味。
沒有人能證實是蔣氏讓芳期離開還是芳期自己跑了出去。
“覃三娘還是先說明你究竟看見發生了什麽險禍吧?”發話的是辛懷濟,他當然也是出於對女兒的擔心。
芳期有點不敢看辛懷濟的眼睛。
她深深吸了口氣“當時長公主召見了辛五娘,五娘主仆一行離開此處不遠,梅林裏二姐的婢女鮫珠忽然躥出,挾持了五娘威脅那二仆婢不許高呼,隨她往梅林裏去,我見這情形趕緊折回,本是想求長公主救人,但我一見夫人……立時省悟,今日這場事故必定就是夫人一手計劃,目的就是謀害五娘再嫁禍給我,五娘應當難以幸免了,為了自證清白,我才堅持讓長公主的姆媼隨我往現場……”
“孽障!你竟敢當眾汙陷我?!”王夫人拍案而起。
“小女現在何處?!”辛懷濟也拍案而起,薑夫人緊跟著起身,卻晃了一晃,她沒有說話,眼圈卻已經泛紅了。
“老身隨覃三娘趕到時,見辛五娘主仆三人已經不幸……辛公及夫人節哀,令嬡是被匕殺,已經沒了脈息。”老宮人這才開口,開口即宣布噩耗。
“孽障!定然是你殺害辛五娘,還意圖嫁禍給我及二娘!”王夫人這時自然要狂怒的。
她親自驗證過鮫珠的身手及另一項特異才能,自信鮫珠絕對不會失手,她當然也沒想過讓鮫珠殺了覃芳期滅口,因為她要的就是覃芳期頂罪,隻不過她沒有想到覃芳期目睹辛氏女遇害,不立時往北枝榭向翁爹告狀,卻折回淺深苑來長公主麵前故弄玄虛,但這無關緊要,因為她有關鍵的人證!
長公主也十分的震驚。
她哪裏想到辛五娘會死在淺深苑外,而她之所以召見辛五娘……
是因為王夫人。
“長公主,定是我相求的長公主的事,被這孽障偷聽了,長公主不是也發覺當時窗外有人影?”
長公主也想了起來,王夫人求她召見辛五娘時,窗外確然有人站著,那窗紙薄,透出人影,但她當時不以為意,心想不管是王夫人的仆嫗,還是覃三娘,耳聞這事都不要緊。
“妾身家裏這個孽障,對妾身,對大郎、二娘一直懷有惡意,必是她偷聽得這事,生怕覃、辛二門聯姻,大郎不再輕信她的唆使,識穿了她的真麵目,將她行為這些惡事告知辛大郎,辛大郎乃晏三郎好友,有辛大郎作梗,她就再難攀嫁晏三郎!她一時間惡向膽邊生,幹脆殺害辛五娘!”
“夫人,我乃一個閨閣女子,怎能以一敵三害殺五娘?”芳期很冷靜的和王夫人理論。
“誰不知道你自來就會擊鞠,你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而且你並非一人,你還有幫手,你一口咬定目睹二娘的婢女鮫珠行凶,保不準是你身邊就有身手了得的婢女,你今日帶的侍婢常映,是蘇氏替你擇選的!”王夫人麵向長公主“長公主也知道,蘇氏在遼國怎生手段了得,她雖歸衛已久,但這五年來一直住在富春田莊,妾身無法管控蘇氏,蘇氏大有可能仍跟遼太子有聯絡往來,挑擇一個身手了得的婢侍有什麽難處!”
芳期大怒好個王氏,算計我也就罷了,分明是想趁這時機將小娘也趕盡殺絕!!!
“夫人今日請求長公主,促成辛五娘答應與長兄婚配,可夫人明知辛、徐兩家正在議婚,辛公及薑夫人根本就不曾考慮過和相邸聯姻,夫人也從來不曾稟知過祖父、祖母意中辛門,兒還敢擔保甚至連阿爺都不知夫人有此想法,夫人今日‘突生’這樣的念頭,就是為了讓長公主在此處召見五娘,淺深苑幽謐,方才便於鮫珠行凶!”
“你這孽障!”王夫人指著芳期“你多次在翁爹麵前中傷於我,利用周氏離間你阿爺對我亦生不滿,就是想毀了大郎、二娘的姻緣!我隻能相求長公主相助,才有望讓大郎婚配佳侶!你今日敢對辛五娘下殺手,是因你一直妒恨辛五娘,你一直圖嫁高門望族,但徐家看不上你隻是庶女,你聽說徐家也意中辛五娘,你必然也將辛五娘恨之入骨!”
芳期不再急著分辯了。
她想看祖父接下來的態度。
覃遜能有什麽態度?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
他雖老了,但也要臉麵的好不?王氏當著這麽多人麵前,把家醜曝露不說,居然還敢指控蘇小娘暗通遼太子!蘇小娘還是當年的妙音仙麽?不是了!蘇小娘也是覃門的女眷,王氏這蠢貨是要將相邸滿門頭上,都扣上一頂私通夷敵的罪名!
怎知覃遜還沒有表態,徐姨母也已經忍不住了。
她辛辛苦苦隱瞞兒子,實則他和芳期是兩情相悅的秘密,衝女兒都下了封口令,眼看著兒子似乎也在努力擺脫執迷,跟芳期回到兄妹之間,堂姐竟然指控芳期對辛五娘心懷妒恨!!!當她真是眼瞎了麽?看不出今日這起事故到底誰才是主謀真凶!!!
“長公主,在妾身看來,覃三娘雖是庶出,卻知規守矩,還不失真性情,她與小犬、小女,自幼交識有如手足,雖與辛五娘是新交,但也一見如故,覃三娘絕無可能口是心非兩麵三刀,暗中懷恨辛五娘甚至膽敢在長公主府行為害命之事,反倒是妾身堂姐,一心想逼妾身答應娶納覃二娘為次媳,因妾身一直尚在遲疑,堂姐今日實具行為這喪心病狂罪惡的動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