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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大魚要上鉤

  晏遲剛剛沐完足,換了雙幹淨的鞋襪,就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推開通往淨房的門“紮”進來,走著走著還被長裙給絆了下,差點沒給他行個跪拜禮,他忍了好幾忍,到底還是隻能用咳嗽帶替悶笑,做不到一點聲響都不發出。


  “覃三娘,不是聽說你今日應對周皇後應對得十分遊刃有餘麽?這會子佯作什麽驚慌失措?你還真想要討我安慰啊?”


  “晏郎,你看看這個!!!”芳期趕忙把已經從脖子上摘下的金幣直接遞給了晏遲。


  晏遲一摸濕潤潤的紅絲帶,立馬蹙緊了眉頭:“你這麽懶嗎?居然帶著這東西沐浴?不是,你至於把枚破鎏金幣貼身帶著麽?!”


  “晏郎,你還能看出這是枚鎏金幣?”


  “熙和永盛幣,是羿承鈞為了永和宮動土特意鑄造的賀幣,我還能認不出來?”


  芳期:……


  “你這天天的帶著它沐浴,褪色才褪得這麽快,得了,沒什麽值得驚奇的,這件事不要聲張。”


  “鎏金幣怎麽會褪色?”芳期已經震驚得口不擇言了:“我要是入了土,墳還沒挖好,滲水了,都不至於這麽短的時間就讓鎏金幣褪色吧?起碼也得等我成了把白骨……”


  “你就別咒你自己了。”晏遲覺得腸子都在抽搐了,實在忍不住笑:“覃三娘你行啊,居然還曉得鎏金在滲水陰/穴/裏更易褪色的知識。”


  “我過去也逛過古玩行,聽說過這點常識,不是晏郎,這都不是關鍵……”


  “關鍵是這並不是鎏金幣。”晏遲終於不再顧左右而言他了:“你是第一個發覺褪色的人,這也是湊了巧了,這種鎏金幣貴族才沒興趣爭獲派發,平民百姓幸獲,就算會隨身攜帶沾個吉慶,但百姓在大冬天也不會沐浴,至少不會日日沐浴,但就算如此,隔不了多久,熙和永盛幣也會陸續褪色,到時,就會有一場風波了。”


  芳期反應震驚了老半天。


  終於才梳理出這應當是出於晏遲的設計。


  “鑄造這些金幣的人是……”


  “跟你家翁翁無關,你不用擔心。”


  芳期明白自己不能再多問了。


  “把高蓓聲叫來吧。”晏遲說道:“我今天準備打她一悶棍,再給她個蜜棗,高仁寬在成都府‘憋屈’得久了,是時候讓他來臨安城‘大展鴻圖’,隻不過你跟覃芳姿都在服製,暫時還不能利用她探清高仁寬的底細,這倒也不妨事,橫豎我現今在籌劃的事比高仁寬要緊,我先跟你打聲招呼,你應該能想到我這麽做的目的吧?”


  芳期其實早就有了猜度,但晏遲不明說,她也沒敢追問,這時倒是能夠坦言了:“晏郎應當早就在懷疑,翁翁不肯交出莫須有名單,是因為名單之上,有高家。”


  “我想不通高仁寬為何陷害趙叔,且高仁寬無非一介地方官員,沒有彈劾朝堂重臣的權力,據我調察,高仁寬也確實沒有指使任何言官彈劾趙叔,你家翁翁那老狐狸,知道我有的事情還沒有察清楚,他才敢以莫須有名單相誘,逼我救下鄂舉。但你翁翁若非為了庇護自家親朋,絕無可能言而無信,他起初想的是讓我懷疑你爹,惱怒之餘,至多害得你爹丟了官職。


  縱然是老狐狸,也保不住子媳蠢如豬,王氏招來了高蓓聲,高蓓聲一對我獻媚,你翁翁情知不妙,立即拋出了丁九山想引開我的注意,但他卻不知道,家裏出了叛徒,覃三娘你早就告訴我你的翁翁才是指使你愚弄我的人,我沒有中計,高仁寬一點不體諒你翁翁的苦心,一門心思還想攀交我。


  你翁翁現在大抵也明白,高仁寬他是保不住了,但他仍然不肯說出實情,大抵是……心懷僥幸吧。”


  芳期著實汗顏:“唉,翁翁是因太婆的緣故……”


  “我要的不僅是高仁寬的命,我要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麽。”晏遲道。


  “晏郎過去在成都府跟高仁寬有過一麵之緣,難道真是出於巧合?”


  “巧合。”晏遲頷首:“那回的確是巧合,當年我聽聞趙叔滿門遭遇不幸,並沒有急著趕回臨安,我就是想要通過魏王一步步獲重,可一時沒有機遇,關己之事,就連鍾離師如今道行尚且不能卦卜,我當時並沒有頭緒,心中難免苦悶,把鍾離師纏磨得狠了,他才願意泄露,轉機或在成都。


  但當年成都一行,我並沒有收獲,不過現在我有點明白了,高仁寬甚至不像丁九山、程鍾南這般其實不關要緊的人,他的惡行,必然是造成趙叔罹難的關鍵!所以覃三娘,不管你翁翁怎麽想,這件事我必須察明白,要發誓會讓高仁寬血債血償。”


  芳期一點都不想包庇高仁寬。


  她對王老夫人已經不具好感,根本就沒想著包庇王老夫人的外家,橫豎她現在,便是哪天跟晏遲和離了,也沒想著再回娘家仰他人鼻息,她答應過晏遲助他把東平公的敵仇一網打盡,對高家人哪會有婦人之仁。


  “高仁寬那老兒,為了富貴,甘心讓高蓓聲為妾,我當然不認為折辱高蓓聲會讓高仁寬悲痛,我之所以這般對待高蓓聲,一來是她自找的,再則我也不怕明說,高仁寬一家都不得好死我心裏才覺得暢快,高仁寬既把親孫女送上門來讓我利用,我當然會笑納,所以經今日之後,在高仁寬死前,我大抵不會再故意折辱高蓓聲了,但她要是仍不消停,你不用管我怎麽做,大耳刮子扇回去就是了,隻要你記得,折辱高蓓聲不是最終目的,我們要利用她,打探出高仁寬的底細,他是趙世翁故交不假,可為何要陷害趙叔,又是怎麽導致趙叔罹難。”


  “我明白了,也會盡力而為。”芳期道。


  晏遲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沒再多說。


  ——


  高蓓聲卻在暗暗期待著。


  沂國公夫婦往邵州前,特意再遣劉氏過來了一趟,高蓓聲知曉周皇後即將發作,她篤定芳期就是個兩麵三刀的人,絕對不敢違抗懿令,等盧宮令被安排來國師府,她的禁足令自然取消不說,別說金屋苑的人事,國師府的中饋她都能插得上手。


  再等黃夫人回到臨安,不出意外的話國師府裏就會再添足夠懾壓覃芳期的人手,環環相扣的計策都落實到位,賤人怎是對手?


  這晚上聽聞“國師有請”,高蓓聲且以為是盧宮令“到位”了。


  雖說她入長英堂,並不曾看見盧宮令,但這無關緊要,覃芳期既然妥協,今日就算忍氣吞聲,也必須當晏遲麵前宣告免了她的責罰,且好聲好氣懇求她,今後齊心協力共掌中饋。一個女人再怎麽蠻橫,也隻能是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張狂,殊不見覃芳期連在徐王氏、辛薑氏跟前都隻能奉迎諂媚麽?更何況麵對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覃芳期若然沒有蠢到家,必然明白開罪皇後必然連累晏郎,晏郎不會再縱容她如此無法無天。


  覃芳期要是真這麽蠢就好了,如此晏郎就能早日看清她一無是處的真麵目。


  伎子之女,何德何能掌管堂堂國師府的中饋,怎比得她幼承庭訓,未夠十歲就能協管家務。


  高蓓聲這回見禮仍然規規矩矩。


  “跪下!”


  隻不過又挨了一記當頭棒喝。


  高蓓聲慒了一慒,她可不是奴婢,是國師府的孺側,除拜天地君親師怎能對他人折膝?!不過她再怎麽慒,也聽出來喝令的人是晏國師,她的晏郎,論是心裏萬般委屈痛楚,也隻好顫顫兢兢跪下了。


  “我那日施你笞罰,看來你心裏很不服氣啊,支使著沂國夫人,惡狀都告去了仁明殿?”


  一聽這話,高蓓聲連忙解釋:“阿郎容稟,那日劉夫人過來看望妾身,言稱妾身幸得周聖人掛念,當榮國夫人入宮覲見時,聖人請托榮國夫人詢問妾身近況,因是聖人懿令,妾身不敢相瞞,方才如實……”


  “你是說你如實稟報,但則有盧氏這個小人在周聖人跟前搬弄是非,撰改了你的話,把你犯了錯,我施你鞭笞之罰,胡謅為夫人妒娨不容,苛虐孺側?你要是敢點這頭,我可去告禦狀了,原本今日夫人申辯清楚了,周皇後也知道自己輕信讒言,錯怪了夫人,夫人毫發無損的我也不打算小題大作,但按你這說法,分明是盧氏有意陷害夫人,那我可不能再縱容這起子膽大包天的惡徒了,必請聖令,重懲盧氏,陷害命婦欺詐中宮可是死罪。”


  高蓓聲哪裏敢把皇後的心腹往死裏坑?這回是真情實意地顫顫兢兢了,掙紮了老半天,終於才帶著哭腔認罪:“妾身並不曾如實……”


  “去憂,紙筆拿上來,給高氏,讓她寫,把她怎麽妒恨夫人,惡意中傷夫人的罪行寫清楚!”


  去憂是早就準備周全,麵無表情搬來一張幾案,往高蓓聲麵前一擱,上頭筆墨紙硯俱有。


  高蓓聲便是不肯留下“書證”,這時也沒了別的選擇,硬著頭皮替黃夫人把黑鍋背得實實在在。


  晏遲從去憂手上接過那張供訴,看了幾眼,又交給芳期欣賞。


  他活像一隻優雅的狸貓,注視著被自己已經嚇破膽的獵物:“周聖人見過這封書證,況怕今後也不敢再跟人麵前,說你高氏乃是名門出身,所以賢良淑德,憑你的德品,足夠掌管我國師府的中饋這等滑稽的話了。”


  高蓓聲又挨一記悶棍,整個人都渾渾噩噩了。


  “你這回的罪行,甚至連累了中宮皇後,但誰讓你是我晏遲點了頭,才抬進門的孺側呢?也是我持家不嚴,周聖人如此看重的名門淑女,差點沒立你為婦人典範,好端端的人一進我國師府的門,就變臉了,我會向官家請罪,罷除了你孺側的品階。”


  “阿郎恕罪,不,阿郎你不能這麽對待我!!!”高蓓聲搖搖欲墜,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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