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58. 毒舌難改
燕驚尋沒有反應過來,明沉這句話也確實說的沒頭沒尾的。
他隨意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明沉有理有據的直言:“嚴捕頭,你還記得我們兩個人第一次去鷓鴣閣找鶯娘子的情景嗎?我那天走了之後還跟你說,我看到屏風後麵有一截灰色的衣衫,像是亞麻布料的。我懷疑屏風後有人,你那會兒還說我疑神疑鬼的,肯定是想多了。”
燕驚尋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那天屏風後的人就是那個小廝?”
“可不是嘛。他不就一直穿著那種灰色的亞麻衣衫,樓裏麵可沒幾個人跟他一樣穿那種衣裳的。”
明沉越想越覺得自己一語成戳,說中了真相。
她的眉毛得意的揚了起來,下頜也抬得高高的。
燕驚尋看著她洋洋得意的樣子,難得沒有諷刺幾句。
他看了一下早就關上的宅院的大門,拍了拍明沉的肩膀。
“如今,我也帶你來看過這裏了,可以回客棧了吧。你看看你自己眼睛下的青黑,你若還不回去睡一會覺,明天眼睛必然會腫起來。哎,到時候啊,你額頭破了,本來還算好看的眼睛也腫了起來,那這張平平無奇的臉可就沒什麽好看的了。”
燕驚尋本來也不想潑明沉冷水的,他隻是想關心一下橙子,並勸她趕快回客棧睡覺補眠。但也不知怎得,這話一出口啊,就收不住了。
明沉的臉瞬間就黑了,她磨了磨牙,想也不想的就說出了口。
“嚴捕頭,你也不必說我了。是,我長得一般般,可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裏去呀。看在你是我朋友,而且幾次幫我的份上,我還沒說你呢,你就說起我來了。”
燕驚尋一聽明沉的語氣,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那極低的求生欲發作了。
“崔姑娘,我剛剛的意思是,嗯,讓你快點回客棧裏睡覺去。你不是困倦嗎?現在好戲也看完了,你也不用像一個木頭一樣的杵在這裏了。”
這話剛一說完,燕驚尋本能的覺得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
果然,明沉這回連話都懶得跟燕驚尋說。
這人怎麽回事,剛剛罵她長得不好看,現在又說她像一塊木頭。
明沉麵無表情的轉過了身。
她背對著燕驚尋試圖原路返回,朝逐風客棧的方向走去。
可因為開始來這裏的時候,是燕驚尋拉著她的手腕快速走路而來到此處的。
那一路上,明沉本人也隻關注著那個小廝,根本就沒有好好的記路。
但或許記不記路,對明沉來說幹係並不大。
明沉本
就是一個路癡,就算讓她認認真真的去記路。
她應該也是記不住的。
明沉氣惱的不想與燕驚尋有任何言語交流,賭氣的背著他自己一個人開始往回走。
可她千算萬算都忘記了自己其實有著大路癡的屬性。
最前麵一段路明沉確實還有些印象,但當明沉拐到第三個巷子裏的分叉路口的時候,她就已經懵了。
下一段路,是怎麽走來著。
好像是往北,不對,又好像是往東邊。
哎呀,怎麽感覺四個路口都有可能。
明沉呆呆的站在巷口,她手指不住的摸著下頜,腦子也在平明的回想。
燕驚尋早就知道明沉有著路癡的大毛病。
所以就算明沉沒有理他,直接自己就走了,他也沒有心慌。
燕驚尋默默的跟在明沉的身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如他所料,他看到明沉駐足在了巷口。
還有明沉左顧右盼又陷入沉思的小臉。
燕驚尋看明沉良久都沒有挪動腳步,他終於走上前去。
然後,輕輕的拍了拍明沉的肩膀。
明沉遲鈍的回頭,一看來人是燕驚尋,她氣哼哼的撇過小臉,不看他。
燕驚尋很有禮貌的笑著說道:“崔姑娘,莫要生氣,方才都是我不會說話,唐突了你。我真的隻是在關心你。我們一起回客棧吧。”
明沉從剛剛停在巷口開始,就想要找一個人問路。
可惜,這巷子口根本就沒人經過。
明沉還想著要是實在找不著過路的人,她就隻能去敲巷子裏宅院的門,讓他人來給自己指路了。
現下,嚴捕頭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那她就可以不必多此一舉,直接跟著嚴捕頭走回客棧就是了。
而且,看嚴捕頭這個傻呆呆的樣子,三番幾次都如此,話也不會好好說。他應該也是無心的吧。
明沉麻溜的順杆而下,眉毛一挑,唇邊笑意綻了開來:“我沒有生氣。既然你想要我陪著你一起回客棧,那我就答應你吧。”
燕驚尋抬起衣袖,摸了摸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呼,總算哄好了。
真是個祖宗。
還說自己沒有生氣,若是沒有生氣又怎會突然轉身一句話不說、也不理他就直接自己一個人走了呢?
燕驚尋腹誹幾句麻煩,臉上的笑意倒是越甚。
燕驚尋走在一旁,明沉緊緊跟著他回到了逐風客棧。
剛一到客棧,明沉就上樓去補眠睡覺了。
話不多說,是真
的困。
昨晚很晚才睡著,而今日又有事情故而起的特別早。
明沉早就在犯困。
之前有事做以及看戲的時候,她還算精神。
現在,一閑下來,就越發困倦。
從巷子口到逐風客棧有好長的一段路,明沉後半段路眼睛都是半眯著的。
全靠燕驚尋攙扶。
為此,明沉又在心裏給燕驚尋發了幾張好人卡。
這人,真不錯,不愧是我的朋友。
今日裏他的表現也很好,除了他那張不會說話的嘴巴,嚴捕頭簡直是無可挑剔的。
那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
明沉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大度的人,也從不與人計較太多。
她雖然偶爾會生氣,但氣性來的快,去的更快。
因為過於困倦,明沉躺在軟榻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燕驚尋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吹起了竹製的短哨,哨聲悠揚。
不一會兒,子言便從燕驚尋的窗戶口翻了進來。
燕驚尋白了他幾眼,冷聲道:“子言,你是很喜歡從窗戶走嗎?客棧裏我不是也給你開了一間房嗎,你下次還是走正門吧。”
燕驚尋樂意去哄明沉是一回事,但明沉冷落了他一會兒,他就心裏難受。
故而,他此刻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而子言便是那個撞了槍口的子彈。
大門不走,偏走窗戶。
這一點,燕驚尋已經跟他說過好幾次了,但可能所有影樓裏的影子都沒有這個自覺。
他們都喜歡走窗戶。
這一點,放到平時也隻不過是一件小事,燕驚尋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了。
可他偏偏心情不好。
子言剛從窗戶進來,就被少樓主給說了一通。
他坐在椅子上坐立難安。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子言委屈巴巴的說:“少樓主,我知道了。屬下記得了,下次一定走正門。”
他的聲音還軟乎乎的,一雙卡姿蘭大眼睛冰淩冰淩的眨巴著。
這副表情換一個人來做,比如說是嬌軟的明沉,燕驚尋會心生憐惜。
但子言來做,燕驚尋不但沒有憐惜,還有點想要嘔吐。
猛男撒嬌的畫麵太過美妙,真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燕驚尋咳嗽了幾聲,冷淡的說:“子言,這次找你來是有正事的。這一處宅院,你過去盯著。記住,院子裏被看守起來的人不得有生命危險。若有人想先下手為強,你得替我把被看守的人給轉移出來。”
燕驚尋
將自己剛剛畫好的宅院的地圖,遞給了子言。
子言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原來也就一個輕輕鬆鬆的盯梢活計。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知道了,全包在我身上。我辦事,你放心。我一定會出色的完成主子交給我的每一項任務的。”
燕驚尋本來還很放心,但如今聽子言這麽一說,他又不放心了。
子言辦事,他有時候是不太放心的。
燕驚尋先前把子言留下,也是因為子言說給他出招,讓他能盡快與明沉相熟。
然而,子言並不靠譜。
甚至,還拖他的後腿。
於是,燕驚尋就隨意給子言找了個任務,把子言給打發了。
若不是,現在有急事要辦,樓裏的人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他也不會想到找子言這個憨憨的家夥來辦事。
燕驚尋沒好氣的看著子言,揮了揮手,讓他辦事去了。
明沉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太陽落山。
她起來吃了個晚膳,並與燕驚尋約定明日一早再去試探鶯娘。
然後,回到房裏把最後僅剩下的話本子給寫完了。
寫完話本的明沉,歡快的躺在床上,想著明日裏與鶯娘對峙的說辭。
她很希望自己能將鶯娘拉到自己的一方,但明澈也知道這並不容易。
明沉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睡著之前,她還想到了一句話,並認為這很適合總結一下今天的一天:
今日無事發生。
——
第二天,明沉是睡到自然醒的。
但因為,昨晚睡得不錯,明沉這次起的倒也不算太晚。
她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銅鏡麵前,看著前額上的傷口。
傷口早已結痂,有的疤痕已經落了下來,長出了粉嫩的新肉。
得,今日還是不能直接用假皮子。
明沉繼續直接上手易容,與前兩日一樣,前額的碎發梳了一些下來。
燕驚尋過來找她的時候,明沉已經準備好了,就差吃飯了。
兩人胡亂的解決完了早餐,便向檻露樓走去。
旭日東升,草木葳蕤,今天會是一個好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