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駝背爺爺
麻煩死了，說什麽普通話？大媽埋頭織毛衣，根本懶得搭理他。這個時候供銷社的東西供不應求，很多時候都是顧客求著他們買，根本不存在服務態度這回事。就是這麽拽！
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沈明月看見從庫房裏出來一個年輕小姑娘，覺得她應該會說普通話，連忙喊道：“美女，你會說普通話嗎？”
呂月長得有點胖，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公共場合叫她美女，臉紅紅地說：“會呀，你們想買什麽？”聲音帶著江南人特有的軟糯。
“開化紙，有嗎？”沈明月咧著嘴角問。
呂月有點懵逼，搖了搖頭，“開化紙是什麽？我們這裏隻有普通的紙。”
沈明月想了想，怕是他們當地人不叫這個名字，連忙解釋道：“就是你們本地產的紙，有嗎？”
呂月也不知道紙是哪裏產的，索性把賣的幾樣紙都拿出來，說道：“你們自己看呢。”
沈明月連忙點頭，“謝謝你啊。”但一一看過後，發現都是機製紙，沒有他們想要的那種手工紙。
角落裏掃地的駝背老爺爺突然說道：“年輕人，別找了，現在買不到開化紙了。”他說的是普通話，雖然口音有點重，但勉強也能聽懂。這說明他曾經讀過書。
大媽看了老人一眼，刻薄地“切”了一聲，“死老頭子懂什麽？”
沈明月聽他這樣說，起碼是知道的，走到老人麵前，問道：“老爺爺，您知道開化紙？”
“我當然知道。”老爺爺停下手裏的動作，看了麵前的兩個年輕人一眼，感慨似的說：“開化紙細膩挺括，薄而不透，潔白綿韌，是前朝的貢紙，但可惜啊，現在開化再也造不出那麽好的紙了，本地出產的紙都沒人買了。”
沈明月一驚，轉頭看了顏宜修一眼，有些著急地問：“怎麽會這樣呢？”
“還不都是因為打仗，”老人搖了搖頭，“都活不下去了，誰還造紙？後來，不打仗了，老匠人死的死，傷的傷，這門手藝也就荒廢了。現在大家都買機器紙，誰還去做手工紙呢？”
他說得對，社會不安定，再加上機器工廠的衝擊，很多老手藝都是這樣荒廢的。沈明月突然有點難過，上輩子雖然聽說過很多老手藝失傳的事，但都是聽了一耳朵就過了，但現在，她感覺仿佛是從她手中丟失的一樣。
它曾是傳統手工紙登峰造極的傑作，《四庫全書》、武英殿圖書基本都是用開化紙所製的。然而如今，沒了，曾經輝煌一時的開化紙已經不複存在了。
“真的已經沒有人會造了嗎？”沈明月不死心地問。
老人神色一頓，隨即又冷又硬地說：“倒不是沒有，但他發過誓，再也不會造開化紙了，你們死心吧。你們買開化紙來
做什麽？機製紙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沈明月神色嚴肅地說：“開化紙潔白細膩，簾紋不顯，溫軟柔潤，紙壽千年，豈是尋常機製紙能比的？老爺爺，不瞞你說，我們是想用來修複古籍的，原本既然是用玉潔曼妙的開化紙所印，再用尋常紙來修複，不是折損它的光輝嗎？那位能造開化紙的高人在哪裏？您能告訴我們嗎？我們想去試試。”
“老爺爺。”顏宜修肯切地說：“你對開化紙如數家珍，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開化紙就此失傳吧？麻煩你告訴我們吧。”
“沒用。”老人轉身繼續掃地，“這些老古董就該像我們一樣，趕快入土，傳下去幹什麽呢？現在誰還稀罕呢？”
“怎麽沒人稀罕呢？”沈明月轉到他麵前，擋住他的去路，“我們千裏迢迢從安城趕來，不就想買開化紙嗎？會有更多人意識到它的價值，它應該傳承下去，這是祖先留給我們的珍寶。”
大媽插了一嘴，“都是些老掉牙的東西，還珍寶？誰稀罕啊！”
老人的臉色更冷，轉了個方向繼續掃地。
沈明月聽不懂大媽到底說了什麽，但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她沒理對方，蹲在老人麵前，仰著臉繼續說道：“爺爺，您看在我們坐了20個小時的火車又轉了幾個小時汽車的份上，就告訴我們吧，我們真的非常有誠意。”
老人掃地的動作頓了頓，沈明月以為他的態度鬆動了，卻沒想到對方隻說了兩個字，“讓開。”
沈明月隻好朝旁邊挪了挪。
老人繼續打掃，眼風都沒給他們一個。
好不容易得到開化紙的線索，沈明月不願意放棄，在旁邊磨了老人一上午。老人還沒煩，供銷社的大媽先煩了，怒道：“你們別在這裏嘰嘰喳喳影響我們做生意，要說私事滾一邊去。”
呂月偷偷過來告訴他們，“你們快走吧，張姐發火很可怕的，說不定還會連累李爺爺。”看著他們失望的神色，有點不忍心，也幫忙勸道：“李爺爺，你就告訴他們吧，不遠千裏來一趟，也怪不容易的。”
李老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拿著打掃工具往後麵庫房去了。
這下他們是跟不進去了，沈明月臉上勉強露出笑意，“謝謝你，忙去吧。”
因為沒幫上他們，呂月有點不好意思，說道：“我一會兒再幫你們勸勸李爺爺，其實他人挺好的。”
“麻煩你了。”沈明月向她道謝。
呂月露出靦腆的笑，擺手道：“不麻煩，不麻煩，舉手之勞而已。”
從供銷社出來，沈明月望向顏宜修，無奈地問：“修哥，怎麽辦啊？”
顏宜修拉著她朝前走，“不早了，先吃午飯。”
聽他一說，沈明月摸摸肚子，咧
開唇角笑，“還真餓了。”
在國營飯店吃過午飯，顏宜修拉著沈明月在小小的縣城裏散步。
這是一座曆史悠久的古城，古老的民居處處透著古樸厚重。沈明月卻無心欣賞，拉拉顏宜修的衣角，“要不我們還是再去問問李爺爺吧，不能白來一次呀。”
“先去這裏。”顏宜修指著一座茶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