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造化
翌日,昭貴妃將蘇嫣召進了宮。
因最近昭元帝臥病,朝中之事多為連清代管,連帶著蘇嫣也忙了不少。方才昭貴妃差人來傳懿旨讓她進宮一趟,倒是讓她鬆了口氣。
雖說近來兩年她已經沒有那麽不喜歡參加宴會了,但若是能逃掉還是逃掉的好,畢竟她參加宴會多多少少有些不得已的成分,但又因為有著太子妃的身份在肩上,她又不能全都推了,就如同連清現在行事也不能任性恣意了一樣。
身份的轉變除了讓他們地位上升,也帶來了一些他們不喜歡而又不得不接手的麻煩。
昭貴妃是在自己的寢宮見的蘇嫣,她拉著蘇嫣坐下,柔聲道:“你可知道我最近在忙貞敏的事?”
蘇嫣輕輕點了點頭,她知道昭貴妃指的是貞敏公主要出嫁的事。
大約一個多月前,北涼皇帝派了特使前來京城,說要迎娶貞敏公主入主北涼皇宮,昭元帝已經正是應允,並將此事托付給昭貴妃來全權處理,禮部從旁協助。
大將軍任鐸伏誅以後,北涼好不容易平靜了一段時間,紀王和太後也退居二線,將大權盡數交給了已經滿了十六的北涼小皇帝。
但北涼現下雖境內安穩,但西南方的遼國一直虎視眈眈,前段日子還攻下了幾座北涼的城池。如今北涼國內有些躁動,涼帝這時迎接貞敏公主過去應該也是有所考慮。
昭貴妃笑了笑,緩聲說道:“如今陛下尚在病中,和安又正是頑皮的時候,我實在脫不開身,所以想讓你來接替我。”
蘇嫣愣了一下,推辭道:“可這於理不合。”
蘇嫣身為太子妃,插手宮中之事名不正言不順,而且貞敏公主出嫁乃是涉及兩國邦交的大事,她從來都沒有處理過這種事情,此時難免有些想拒絕。
昭貴妃安撫地笑了笑,輕聲道:“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既然昭貴妃已經如此說了,蘇嫣便沒有再推辭,便點頭應下了這樁事。
自從蘇嫣從昭貴妃手裏接過給貞敏公主置辦嫁妝等事後,一直忙得團團轉,有時比連清回府回的都晚。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此事幹係太大,她並不放心讓底下的人全都接過去,總歸還是她自己在一旁盯著才能安心。
這日,蘇嫣終於把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正要把嫁妝單子等事物拿給貞敏公主看看,並詢問一下她還有什麽需要的。
現在離貞敏公主出京還有些時日,若是她還有什麽想增添的,禮部和工造局也是能趕得及拿出來的。
但蘇嫣這趟來的實在不巧,正好與貞敏公主的生母佟嬪撞上了。
哦,不,她現在已經是榮妃了。
大周後宮立有規矩,凡皇子皇女到了一定年紀,就要搬出生母的寢宮去特意給他們準備好的宮室居住。
貞敏公主及笄後,就從生母榮妃的宮裏搬到了這,又因宮裏的幾
位適齡公主都已出嫁,最小的和安公主還不到十歲仍居在昭貴妃那裏,所以這宮殿目前隻有貞敏公主一人居住。
榮妃也因此不需要避諱什麽,故而常常過來。尤其是得知貞敏公主要去北涼以後,榮妃幾乎日日前來,眼看著都要住在這了。若不是宮規不許,怕是榮妃真能幹得出來這種事。
蘇嫣和榮妃在殿門口看了個對眼,榮妃見了蘇嫣有些愣住,倒是蘇先笑著開了口,讓榮妃先去見貞敏公主,她再調時間過來,就不打擾她們母女二人說話了。
榮妃點了點頭,目送著蘇嫣離開,等走進殿裏,告訴了女兒自己方才在外麵遇見了蘇嫣的事。
貞敏公主立時就明白蘇嫣此行應該是有其他的話要同她說,而且這話還要避開榮妃,怕是與北涼有關。不然光是一張嫁妝單子,也不至於蘇嫣這位太子妃親自過來送。
貞敏公主心裏有了點猜想,不過她並未同榮妃說,她素來知道自己母妃的性子,這種事情還是別說出來讓她徒增擔心得好。
另一邊,蘇嫣與榮妃告辭後,並未直接出宮,而是散步似的來到了禦花園中。
如今正值秋季,涼風瑟瑟,倒是讓人感覺身上有點發冷。
黃衣女官見蘇嫣抖了一下,極有眼色地說道:“太子妃,不如讓奴婢回去給您取件衣服來?”
黃衣女官原是昭貴妃身邊的得力人,因昭貴妃擔心蘇嫣不清楚宮中諸事才將人先撥給她用著,所以最近這段時間黃衣女官一直陪在蘇嫣左右。
籌備貞敏公主出嫁之事既繁又趕,所以昭貴妃還特意打掃出來了一間宮室給蘇嫣用。平時連清離府去上朝後,蘇嫣就自己乘著轎子來這宮殿處理各種事情。來回次數多了,蘇嫣的一些衣物和用品也就留在了殿內,以防下雨起風等氣候,將她攔在宮內。
蘇嫣聞言含笑點了點頭,黃衣女官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亭子去拿鬥篷了。
蘇嫣如今身為太子妃,滿宮裏找不出幾個人能為難她的,所以黃衣女官走得非常放心。
黃衣女官離開後,蘇嫣隻身一人坐在亭中看著周圍的風景。
此時已經入秋,百花相繼凋零,連禦花園裏的花草都難免染上了枯黃之色,不過因它們都是宮中花房特別培育出來的,花期自然必須尋常的品種要長些。
如今它們雖然也在凋謝,卻並未像外麵的花兒一樣迅速枯萎,而是正慢慢地變黃,如同美人遲暮一般。
秋日感傷,蘇嫣又身在種植著百花的禦花園中,難免被景所染,心情有些低落。
這時,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參見太子妃娘娘,給娘娘請安。”
蘇嫣抬頭向亭子前麵望去,發現出聲的是個穿著普通的小太監。
蘇嫣叫他起來,隨意問道:“你是管禦花園的?”
小太監的長相倒是很清秀,他彎了彎腰,恭敬地稟
告道:“是,奴才是負責打理此處的花草的。”
蘇嫣見他懷裏抱著一盆頗為眼熟的花,微微挑眉,道:“你拿著的是荊木花?”
太監點了下頭,動了動懷裏正在盛開的荊木花,似乎有些局促。
“外麵冷,這花種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蘇嫣歎道。
太監扯了下嘴角,說道:“這荊木花原本是生長在邠州山裏的一種野花,因當地官員覺得花開得豔麗,便進獻到了宮中來。邠州那地方天寒地凍,花朵都不常見,更何況是荊木花這種豔麗奪目的,自然物以稀為貴。”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蘇嫣好奇道。
太監笑得有些勉強,但還是出言解釋道:“奴才少時跟著家裏人到邠州住過一段時日,曾在懸崖峭壁上見到荊木花。”
接著,太監又說道:“邠州進獻上來荊木花以後,花房裏的人為了讓花開的更好,便用了紅黏土來培育。這樣確實讓荊木花的顏色更加美豔,卻也讓它喪失了在寒冷貧瘠之地生長的能力。”
蘇嫣聽完,輕聲道:“也不知這是好是壞。”
“無論好壞,對它來說,能活下去便是造化了。”太監低垂著眉眼,如是說道。
蘇嫣淺淺一笑,讓他去忙他的了。
太監行了一禮,抱著荊木花向禦花園深處走去。
半響,蘇嫣望著四下無人的花叢,默默歎了一聲。
方才她已然想起了那名小太監的身份。
他是陸家的人。
其實她不止一次見過荊木花,上次也有人給她介紹了一下荊木花的情況,不過遠不如今日詳細。
蘇嫣閉了下眼睛,又歎了一聲。
那已經是數年之前的事了,那給她介紹荊木花的人也是個小太監,隻是不知他如今被調到那裏去了。
時過境遷,不過如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