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驚懼
王琳琅心中複雜之極,就在她心潮翻湧的一刹那,就聽到對麵的雷老虎跳將起來,像是一隻被惹惱的猛獸一般,怒吼道,“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那又怎樣?沒有我的精心安排,釋明師傅,你的大名,又怎樣能傳遍天下呢?說實話,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我感謝你?我感謝你大爺!”王琳琅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她擰著眉頭,看著對麵那個黑熊一般的男人,眼中難掩厭惡,“你將人命看作什麽了?看作兒戲了嗎?可以隨意地拿來作賭?他人的性命,在你眼中就是那麽地不值錢,可以任由你的擺布?”
雷老虎一向囂張慣了,哪裏容得一個小輩在他麵前放肆?縱使對方那一手使暗器的功夫,讓他心有餘悸,但是輪到武力值,他對自己的鐵拳素來是極有信心。
這些年,他憑著自己的這雙鐵拳,打遍這綠林四地,罕有對手。看著對方年紀輕輕的模樣,他不由自傲地捏著手中的拳頭,惡狠狠地說道,“這個世界,就是憑拳頭說話,誰的拳頭硬,誰就可以主宰他人的生死。”
“哦————?”王琳琅這個哦字拖得有點長,頗有些意味聲長的味道,“那就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拳頭!”
“好,讓你長長見識,好好地看看你雷爺的鐵拳。”雷老虎一聲大笑,內力灌注於雙掌,像是芭蕉扇一般,一左一右,呼著灼熱風浪,排山倒海般朝那個少年揮去,竟是一絲生機都沒有給對方留下。。
似乎是有兩道燙人的鐵板,朝她當頭拍來。王琳琅卻不避不讓,待到那拳風已到近前,撩起她額間細細的碎發之時,她突然地就動了。雙手握拳,拳風帶著隱隱的風雷之聲,朝著那道拳風轟去。
雷老虎直覺有兩個尖利的錐子,捅破了他那如密網般的拳風,然後那錐子帶著一股不可抵擋的氣勢,繼續前進,將他掀翻在那隱隱的雷聲裏。
當他的身子在空中倒飛時,雷老虎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似自己長了翅膀,掙脫的束縛,飛上了天。
砰!他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樹之上,口中的鮮血,像是汩汩流淌的溪水般,沿著嘴角嘩嘩地往下流。就在那一瞬,他便知道自己內腹受損,髒器錯位,尤其是先前被那和尚打中的地方,更是痛得他幾乎直不起腰來。
王琳琅站在那裏,舉起拳頭到自己嘴邊吹了吹,然後嘴角咧出一抹壞壞的笑意,得意地說道,“嗯,看樣子,還是我的拳頭比較硬啊!”
她這個動作比較孩子氣,惹得旁觀的人都有些想笑,但看著雷老虎沿著樹幹跌滑下來的慘樣,似乎笑起來好像又不地道。
倒是王康小聲地嘀咕道,“大哥,你說這七————七————弟————”看著王佑警告的眼神,他的舌頭在嘴裏打一個轉兒,將那剛要吐出口的七妹,生生地吞了回去,險險地改成了七弟,“看不出有多厲害啊?這一拳打過去,也沒見打死這個雷老虎?你說,那個一拳砸破三重宮牆的傳說,根本就是以訛傳訛,她根本就沒有那麽厲害?”
說完,他的眼神掃了過去,看著場中那道瘦小的聲音,臉上不知不覺地露出一抹鄙夷之色。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沒有長腦子?”王佑冷冷地瞥了自己二貨弟弟一眼,“佛門聖地,是隨便殺人的地方嗎?”
“可是,我瞧著,她根本就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厲害!”王康眼中泛起一股強烈的鄙夷,“而且,作為一個女孩子,她這般拋頭露麵,跟一群和尚攪合在啊一起,這以後誰人敢娶她啊?像一個母老虎地,一點兒名門閨秀的端莊溫婉都沒有!”
“你給我閉嘴!”王佑低低地怒喝一聲。他的眼眸中,似是有黑壓壓的烏雲逼了過來,陰沉得幾乎都滴出水來。
這個不成器的弟弟,也不知那腦子裏都裝得是什麽,估計都是糞便之類的!他這般大放厥詞,貶低自家姐妹,有什麽好處嗎?難道他沒有注意到那名喚姬安的男子,冷冷地掃視過來的眼神嗎?那眼神那般地冷,那般地寒,似是兩把冰霜之劍,深藏在那深幽的眼眸之中,要將人的心口刺個大窟窿。
四公子竟然汙蔑自己的偶像?這一點讓墨五心裏委實不大高興。他眉頭一皺,不禁插嘴道,“四爺,您不曾習武,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七——七公子——兩次出手,皆是不同凡響。第一次,她在危急之下,救下了那光頭和尚,使得他避免了與那大石相撞而慘死的命運。表麵上看時,她打出的拳頭,氣勢洶洶,有著極為嚇人的力道,仿佛要把人打成一個肉餅,可是當它攻向了那大和尚時,它卻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反而像是一股浪潮一般,將那和尚卷起,改變方向,讓他安全落地,不傷其分毫。還有剛剛,她第二次出手,拳風剛猛,如同猛獸下山,但是力度拿捏得卻恰到好處,那雷老虎受到的傷,恰好跟那石頭上躺著的大和尚一模一樣內腹受損,內力耗盡。”
“啊————”王康驚叫出聲。
“是的,七——七公子的拳法,遊刃有餘,比之當年,更是精進不少。無論是救人,傷人,或是殺人,不過在她一念之間。”一直沉默著冷眼旁觀的墨二,不禁幽幽地補充了一句。
“你該慶幸,那日在那龍門客棧,她隻是出手對你稍加懲戒,否則你焉有命在?”王佑瞥了自己弟弟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日後,你跟七——七弟打好關係,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她自會出手幫你解了那被封的穴道。”
“你的意思是說,我還得巴結那個野丫———野小子?”王康氣結,他的臉漲得通紅,仿佛是受了巨大的刺激。
“巴結———?你為何要用這樣的詞語?一筆寫不出一個王字,自家兄弟姐妹,定當守望相助,談何巴結?”王佑的眼眸中閃過濃濃的不讚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看那個和尚,僅僅是七弟的同門,她便以命相護,不惜與這黑道頭子雷老虎為敵。這般真心純稚之人,難道還不值得你以心相交?況且,她還是十一叔的女兒啊!”
“知道了!”王康不情不願地嘀咕道。他瞥了一眼場中那道纖細的身影一眼,然後便垂下頭,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毒和仇恨。
此人害得他在下屬麵前出盡了洋相,還害得他盡失男人的尊嚴,想要他跟那個假男人手足相親,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早晚,他定要她知道他的厲害!
人與人的緣分可真是最最奇妙的東西!有的人,隻需一眼,你便覺得一見如故,像是多年的好友似地,覺得那般親切而可親。而有的人,隻要一眼,便是相見兩惡,像是上輩子的仇人似地。而王康與王琳琅,這對堂兄妹,大概便是第二種。
隻是王康此人,善於掩飾自己,不敢他如何地痛恨王琳琅,在王佑麵前,他卻掩飾得很好,不敢流露半分。
人心猶如大海,最隱秘的心事,往往藏在它的最深處,不管海底如何潛流暗湧,翻天覆地,海麵卻是風和日麗,風平浪靜。
當盧大善人得到風聲,心急火燎地趕到竹林之時,上方的人馬正混戰成一團,打得不可開交。但是,很明顯,倒在地上抱著臂膀或腿腳嗷嗷叫喚的人,大多是雷老虎這邊的人。而雷老虎本人,正背靠一大樹坐著,看那臉色,臭得像茅坑,估計也沒有占得多大的便宜。
“大師,大師,還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他一般急急地跑著,一邊大聲高呼,那張端方正派的臉上,竟是重重的憂慮。而他的身後,則跟著一長竄的人,像是葡萄似地,一個接著一個,錯落有致,井井有序,正是他的幾個兒女,和一大隊的奴婢和小廝。
“住手,”方丈大手一揮,那棍棒在手的諸位武僧,便立刻攙扶著受傷的同伴,撤退到一側。
王琳琅側頭看了那正急急本來的端方君子,又回頭看了一眼倚靠在樹聲的黑塔漢子,眼眸不由地微微一眯。這倆人,一個是陰謀的策劃者,一個是陰謀的執行者。要是論罪孽之深重,恐怕策劃者遠遠地重於執行者。
她握緊自己的拳頭,突然一個縱身,落在雷老虎身側,對著他詭異地一笑,然後俯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老虎大哥,向你討債的人,回來了哦!你且慢慢等著!”
雷老虎麵色一變,虎目怒瞪,正待問個究竟,就聽到盧正生的聲音傳來,“大師,我的老虎兄弟,出身山野,不曾讀過什麽書,性子甚是魯莽,不喜拘束,若是有什麽得罪冒犯之處,還請大師海涵,我這廂代他向諸位賠罪了!”說罷,便是拱手深深地一禮。
言辭之懇切,態度之端正,就像是大熱天,突然喝到了一杯冰水,真是讓人一路舒服熨帖到了骨子裏。
說罷,盧大善人,便抬頭環顧四周。看著那鼻青臉腫衣衫破裂鮮血橫流的僧人,再看看那狼藉不堪的竹林,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特別歉疚的鼻青,用一種特別真摯特別沉痛的聲音說道,“大師,對於我兄弟的屬下,對於貴寺造成的損失和傷害,我盧家願意為此事捐出兩萬兩銀票。”
好一個財大氣粗的大善人!這一出手,就是兩萬兩,生生就將人的口給堵住了啊!
老方丈一遍又一遍捋著自己的胡須,麵色平靜如水,隻是那雙似乎包容天下萬物的眼眸中,蕩起一道深深的漣漪。他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將一雙略帶悲憫的眼眸投向那兀自還在叫囂的雷老虎身上,“阿彌陀佛,施主的這位老虎兄弟,身上戾氣太重,殺戮之心更是濃烈,恐此後不能善終啊!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施主還得勸他多多向善才是正道啊!正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這禿驢,在那兒叨叨什麽呢?我雷老虎縱橫綠林三十栽,一路腥風血雨,做得都是刀口舔血的買賣。若是如你所說,放下屠刀,那我還不被那些仇敵砍得連渣滓都不剩了?跟著我兄弟們怎麽辦?吃什麽?喝什麽?”
那雷老虎絲毫不領情,捂著自己的腹部,嗓門吼得像敲鑼一般,“我這輩子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刀砍人,自在很,你這禿驢,休得在這裏胡說八道。”
“二弟,你給我少說兩句。”盧大善人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他狠狠地瞪了雷老虎一眼,眼中充滿了警告。
“大哥,那我的兄弟怎麽辦?難道他們都白死了?白挨打了?大哥,你知不知道————”雷老虎剛想繼續說下去,就聽到一個淒婉而略顯尖利的聲音,像是一匹錦帛突然被撕裂一般,響在耳邊。
“樹兒,你醒了啊,你身體要不要緊?要不要緊?”盧氏望著眼前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青年,看著他臉白若紙,虛弱之極,眼淚就連續不斷地往下流。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撫摸他麵上的傷口,卻又像是怕弄疼了他一般,伸到半途,又顫抖著收了回去。
“咦———,娘,你為何要對一個無關的和尚這般關心?”那一看到姬安就挪不動腿的盧英,從花癡一般的迷醉中醒來,她歪著頭,看著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娘親,好看的眼眸中竟是疑惑和問號。
倒是那盧劍,沉默地站在一旁,看著自己反常的母親,有又看著同樣淚流滿麵卻又忐忑不安的魏嬤嬤,心中的狐疑,像是野草一般,瘋長個不停。
盧氏心中本就歉疚不已,此刻她的嘴唇哆嗦著,看著麵前猶如陌生人一般冷漠望著自己的慧和,心中的那根弦,似乎在瞬間被人猛彈了一聲,然後嘣地一聲陡然斷裂。多年來的思念,壓抑在心中與外人訴說的苦楚,在這一刻突然爆發,她幾乎是嘶啞著聲音吼道,“他不是無關之人,他是——他是——他是————”
“夫人,夫人,”魏嬤嬤惶恐不安地抓住了盧氏的手,輕輕地搖著頭,臉上露出一抹極端地不讚成之色。
慧和冷眼看著這對主仆之間互動,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微笑。虛弱如同一團水的身子,仿佛是頃刻之間掉進了冰窖之中,渾身冷得厲害。
“師兄,”慧覺似是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狐疑的目光看了盧氏一眼,然後伸出一雙小手,抓住了慧和微微抖動的雙手。他的手很小,但是卻很溫暖。股股的暖意,從皮膚相觸的地方,像是熱流一般,源源不斷地傳向慧和冰冷之極的身軀,令他的心在那一瞬間不覺地一暖。
“他是——-他是——你們的大哥!”許是那一抹諷刺的笑容,狠狠地刺激了盧氏,她頭腦一熱,便失控般地喊了出來。這一喊出來,她便覺得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像是突然之間被搬開,整個人感覺到了一陣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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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猶如大海,最隱秘的心事,往往藏在它的最深處,不管海底如何潛流暗湧,翻天覆地,海麵卻是風和日麗,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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