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密談
夜色清涼如水,一輪孤獨的明月,高高地懸掛在中天之上,灑下萬千銀白色的光輝,普照在大地之上。
盧正生送走了大夫,憂心忡忡地回到了房中。在那張雕花刻鳥的梨花木大床上,他的妻子正閉眼陷入了昏睡之中。她的麵容愁苦,就算是在夢中,眉頭亦是緊緊地鎖著,似乎是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她微微發熱的臉龐,最後落在她的眉間,似乎是想要撫平那眉間的皺褶,但卻是徒勞。他的眼眸中泛起一股深深的疼惜,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一抹蒼狼般的狠厲。他低聲細細地囑托了守夜的丫鬟幾句,便腳下帶風般,匆匆地離開了府邸。
夜晚中的臨河,像是一條白色的會閃閃發光的帶子一般,在城中盤旋彎繞。顧不得欣賞河麵上那浮光掠金般的光影美景,他帶著幾個心腹下屬,步伐匆匆地來到了春來客棧。
雷老虎喝完藥,正臥在鋪著一層厚厚毯子的榻幾上,一邊聽著下屬的報告,一邊等著盧正生的到來。他的左上腹部,還在隱隱作痛,像是有一隻無形之手在狠狠地掐捏著一般,痛得他即使躺臥在那裏,亦是暴躁不安。
“大哥,”當盧正生帶著一身涼涼的夜風走進來時,他並沒有下地,隻是急急地喚了一聲。
“嗯,”盧正生答了一聲,看著他臉上的神色,略帶關切地問道,“你的傷勢如何?”
“內腹受傷,死不了!”雷老虎擺擺手,大大咧咧地嚷道,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然後,他麵帶焦灼說道,“大哥,那個小兔崽子————”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盧正生打斷,他瞥了瞥候在房中的人,微微皺了皺眉,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是!”
待到房中隻剩下他們兄弟倆人,雷老虎急急地說道,“大哥,那個兔崽子竟然沒有死!我敢肯定,他回來絕對是為了報仇!你不要聽信他對大嫂的說辭,說什麽什麽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他怎麽會專門挑我的手下下手?生生殺了我數十個好手!”雷老虎咬牙切齒,似乎是惱恨不已。
“當年,你不是向我保證,那個小孽種身中利箭,墜入懸崖,絕無生還的可能了嗎?那現在,他怎麽活生生地回來呢?”盧正生端坐在椅子上,一雙黑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雷老虎。雖然他的語氣清清淡淡,但是雷老虎卻感覺到了一種莫大的壓力。
在這個世上,沒有誰比他更了解這個一起長大的發小!表麵上一副讀書人的模樣,實際上心腸比誰都黑!隻要有人擋了他的道,謀了他想謀的財,他表麵上不動聲色,對你笑臉相迎,下一刻,他便會趁你不注意猛地捅你一刀。不過,對自己這個有著過命交情的兄弟,倒是有幾分真心。
“大哥,當年我真地是親眼看到他墜崖。那崖底是湍急的河流,靠近岸邊都是亂七八糟的大石頭。我派人下去搜尋,連根毛都沒有發現,估計是掉到河流之中去了。他一個小小孩童,又身受重傷,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哪裏想得到他竟如此命大?我————”雷老虎氣得哇哇大叫,用手猛捶身下的榻幾,震得那幾砰砰砰作響。
盧正生沒有言語,端起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茶,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
“大哥,這次他對我下手,下次他會不會針對你?若是他將當年的真相告訴了大嫂,那————”
“他敢!”盧正生厲聲嚷道,那茶盞被他猛地放到案幾之上,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今日的幸福,是他苦心籌謀而來,得來不易,誰敢當來破壞它,他下手絕對不會留情。想到這裏,他麵上的柔善完全消失不見,露出一抹強烈的殺意,“誰膽敢破壞我的家庭,甭管那人是誰,我遇佛殺佛,遇魔殺魔,誰也不能阻擋我!”他的臉在這一瞬間扭曲的厲害,透著一股無限猙獰之態,仿佛是地獄的惡鬼從深淵裏爬了出來,看得雷老虎都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可是,那小子功夫不弱,不僅藏身在寒山寺裏,身邊還有一個少年高手護著,我們該怎麽呢?”
盧正生冷冷一笑,陰沉沉地說道,“他藏在洞中,難道我們就不能引蛇出洞嗎?五月二十日是我的壽辰,既然他的身世已經當眾揭穿,倒不如大大方方地邀請他和那個釋明到我府中作宴。一來讓秀禾高興高興,說不定她的病就會立刻好起來。二來感謝釋明對老夫人的救命之恩。”
“大哥,你瘋了嗎?你讓他和大嫂單獨見麵,那後果簡直——簡直————”雷老虎說不下去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簡直不夠用了,一向精明的大哥,怎麽會出這樣一個餿主意?
“那就讓他們見不了麵,”盧正生眼眸中泛起一抹寒光,“在他們出寺下山的途中,你挑幾個地方,設下埋伏,暗地裏做掉他們!”說罷,他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臉上陰邪之極。
如今的生活,得來不易,他絕不會容忍任何人,任何事,來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就算是秀禾的親兒子又能怎樣?既然露麵了,那就注定了死,正好跟他那個死鬼爹到陰曹地府相聚!
“啊————?”雷老虎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但隨即,他咋咋呼呼地嚷道,“大哥,如若這樣,寒山寺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寒山寺,寒山寺,”盧正生一字一字地慢慢念叨道,然後眉角一條,嘴唇一咧,臉上露出一抹森寒的笑意,“那就讓寒山寺忙起來,無瑕他顧。”
說罷,他站起身,走到那榻幾旁邊,附在雷老虎耳邊低語了一番。
“大哥,你確定要這樣做嗎?”雷老虎不禁失聲驚叫,那雙黑眸瞪得大大地,盡是不可置信。
“嗯!”盧正生沒有多做解釋,隻是冷靜地吩咐道,“你將盤湖山上的兄弟們都暗暗地調到臨河來,另外,我會派阿二來秘密地協助你。”
“好,既然大哥決定這樣做,那我就這樣去做。”雷老虎點點頭,那條蜈蚣似趴伏在額角的疤痕,好似動了動,散發著一種莫名的戾氣和血腥氣。
盧正生在心底裏暗暗地點點頭。雷老虎是一把好刀,一把鋒利的殺人之刀。這些年來,他用得甚為順手,甚為放心。他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如果自己吃肉,那為自己奔波的兄弟,他不會忘記給他湯喝。
“西南的姬氏,想要經由臨河一帶,開辟一條連接西南西北的商路出來。將南方的貨物,運到物資緊缺戰亂不已的北方,大發一把戰爭的財。到時,我們兄弟倆控製北方這一塊,姬家控製南方這一塊,通力合作,還怕沒有賺大錢的機會嗎?你把身體養好,將此事辦妥,那我們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隻管悶聲發大財了!”
“真得嗎?”雷老虎搓著手,眼睛裏射出貪婪的光,仿佛看到了金山銀山在自己麵前。
“嗯!”
“可是,大哥,城中除了姬氏的勢力之外,好似還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就連那縣衙的官老爺和眾衙役都好像怕得要死。我派人去打探,可是那些人被下了封口令,根本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你說,他們不會礙咱們的事吧?”雷老虎突然想到劉捕頭從寒山寺慌慌張張逃跑,絲毫不理自己的鬼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牙齒咬得咯嘣咯嘣直響。
“不管是什麽人,哪怕是天皇老子,來到了這臨河,難道還怕他們不成?你吩咐下去,不要輕易去招惹這批人,隻管把自己的事做好就是!”盧正生淡淡地說道,麵上是一派雲淡風輕。
“是,大哥!”
“你且好好休息,我這就走了。”說罷,盧正生便邁步離開了房間。
他一離開,雷老虎便急急地喚來了部下,幾個吩咐下去,便有數道黑影,在夜色的掩護下,像是夜行的蝙蝠一般,飛行著離開了客棧。
一張陰謀的大網,就此無聲無息地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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