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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關你屁事

  依靠在樹上的黑衣人,扯下了臉上的黑巾,露出一張俊朗蒼白的臉,赫然正是蕭博安。他目光深邃地望著那道消失在遠方的那道藍色身影,臉上漫起了一股壓抑不住的戾氣。


  “公子,那人是誰?”急匆匆趕來的文軒,一眼瞧見了蕭博安嘴角蜿蜒的血絲,一張臉瞬時變得比墨還黑,身形一轉,就要領人追蹤而去。


  “勿需去追,她是小舞!”蕭博安聲音很低,卻如同寒冰一般陰冷,陰森森地,幾乎凍得讓人打哆嗦。


  “什麽?”文軒徹底地怔住。他呆呆地望著自己主子,仿佛感覺到他壓抑在心胸中的怒火,在洶湧地翻騰,似乎再來一點,就會像是鍋爐一般爆炸。


  蕭博安覺得自己好似憤怒到了極點,也心痛到了極點。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才壓製下體內如同火龍一般暴虐的怒氣。


  “文軒,去打掃戰場,清點兵器,命人全力追殺刁勰。此人是王敦的謀士,殺他,猶如斷他一臂。”他沉聲地吩咐道。


  待到最衷心的下屬消失在林間,蕭博安才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氣一般,咳嗽著,軟軟地歪坐下來。屁股下的枯枝亂葉之中,被他壓得簌簌作響。他卻絲毫不覺,直覺一股絞心的疼痛,宛如奔騰的潮水,一陣又陣,一波又一波,朝他當胸湧來,他噗地噴出了一大口血。


  被最愛的人所重傷,哪怕那個人是無意的,但這種痛苦,卻像是山一般壓在心中,讓人在一刹那間幾乎透不過氣來。蕭博安枯坐著,許久,像是受傷的野獸一般,發出一種痛苦的怒吼。


  穀底的密林之中,臨河的岸邊,那些黑衣蒙麵之人,像是受到訓練的機器一般,殘酷無情地收割著人命,爭分奪秒地搶奪著那些鋒利之極的兵器。


  王琳琅有些悲憫地掃視了一眼,便像是一縷微無可察的輕煙一般,掠過樹梢葉尖,消失在茫茫的綠色海洋之中。待到疾飛到了峭壁之處,她的身形暴漲,幾個縱越,人便已到半空中。瞅準落腳點方位,依靠那崖壁上凸出的岩石,長長的藤蔓,和交織的雜草,她像是一隻壁虎,呈之字型攀爬而上,幾個呼吸之間,便爬到了高高的峭壁之上。


  穀底的殺戮,似乎還在緊羅密布地進行中。濃重的血腥味,從地麵升起,直衝雲霄,刺激得王琳琅的胃裏翻騰不已。對於這一場殺戮,她無能為力,也不想成為他人陰謀之下一個糊塗的犧牲品,便隻能救下個別想救的人,然後像是一個逃兵一般,狼狽不堪地逃走。


  那些慘死的人,或許會被黃土掩埋,變成地下的一具具無名的白骨。或是被拋入湍急的河流之中,變成魚兒口中的食物。這些可憐的人,沒有堂堂正正地戰死在戰場之上,或者老死在床榻之上,而是死在重重的陰謀之下,不知道是不是一種悲哀!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像是雜草一般,在王琳琅腦袋裏瘋長。但腳下的速度,卻並沒有因此而受到影響。思想和身體仿佛在這一刻分離開來。思想在如沸水般上下翻騰,不得安寧,身體卻依然如箭一般,自動地向前飛馳而去。


  跑過兩個山頭,她便遠遠地望見了下方山道上的那一行人。


  大約是被嚇壞了,這群人像是驚弓之鳥一般,正拚命地往前趕著。一輛馬車跑得最瘋狂,趕車人的馬鞭像是密集的雨點一般落在馬屁股之上,刺激得拉車的馬,像是瘋了一般,拚命地往前狂奔。馬車周圍,有二三十名騎馬的騎手,緊緊地跟護著那馬車,像是鎧甲一般,將它從前後左右牢牢地護住。


  王琳琅的目光,落在一個身型瘦長的將領身上。此人麵容冷硬,目無表情,像是一根冰冷的柱子一般,正是那綁走慧染之人。


  前方正好是一個轉彎,彎角處有兩棵極為高大的石楠樹。它們枝繁葉茂,樹枝層層疊疊,葉片密密麻麻,正好便宜王琳琅行事。


  當一行人風馳電掣般疾馳到那兩棵樹之前時,一個身影突然像是鬼魅一般從密葉之中飛出,像是一道藍色的雲塊一般,飄然落在地上。手中的長槍往前霸氣地一指,“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那槍尖黑漆漆地,透著一股森然的殺氣。這無形的殺氣,像是一把世間最鋒利的利刃,破開虛空,直拉拉地逼向那急奔過來的駿馬。


  那拉車的馬,陡然受驚,鼻息扇動,嘶鳴出聲,前蹄抬起,作人立狀。趕車的人,立刻拉緊了韁繩,卻亦是遲了。馬車裏重重地往前一竄,然後又猛地往下一落,車廂裏頓時裏麵傳來痛苦的哀嚎之聲。


  一個人捂著自己撞出一個大包的腦袋,罵罵咧咧地掀開簾子,“哪個山旮旯裏跑出來的賊人,是不是長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攔小爺我的馬車?你可知道我是誰?我爹可是大將軍王敦,我大伯父是宰相王導,我叔父是刑部尚書王涵。你若是敢動我一根汗毛,小心誅你九族!”


  能夠進行如此開場白的二世祖,當然正是那膏粱子弟王英。不知道他是反應遲鈍,還是他一向囂張慣了,總之,他根本就沒有感受到槍尖傳來的森森殺意,用手指著蒙麵的王琳琅,猖狂地說道,“還不趕緊讓開,否則,我讓馬車碾過去,將你碾成一坨肉餅!”


  這個二百五似的廢物,大約之仗著己方人多勢眾,就開始大放厥詞,胡言亂語。誅滅九族?他當自己是誰?皇親國戚嗎?還誅滅九族?真是蠢得徹底,笨得可恨,愚得可笑。


  王琳琅嘴角開咧出一個可怖的微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色的淺影,如疾風掃落葉一般席卷而來。


  馬上的騎士,雙腿猛地一夾,駿馬嘶鳴,疾衝向前。高坐的馬背上的兵士,手中長戟劃著淩厲的寒光,居高臨下地朝著地上那道身影,猛刺而下。


  好一個王琳琅,她的身影已經淡化成一道看不清楚的殘影。這道霧蒙蒙的影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那些長戟織就的密網之中,如一陣捉摸不定的清風,回旋盤繞之中,咻地一聲破網而出。那烏黑的長槍,猛地一拍,馬上的騎士,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被遠遠地拍飛了出去。


  馬車裏剛剛坐穩身形的刁勰,見狀不由地大驚失色。正要開口說話,卻見那柄黑亮亮的長槍,像是蛟龍一般,翻身躍起,疾風一般衝到王英麵前,然後帶起那駭得麵無人色的少年,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似的弧線,拋飛了出去。


  “啊————”王英的叫聲,仿佛瀕死的野獸,發出在這世間最後一聲喊聲,淒厲刺耳,直衝天際。


  嘩啦啦!王英的身體,撞斷層層樹枝,擊飛片片樹葉,像是一個重物一般,剛好卡在剛剛王琳琅藏身的那棵大樹枝杈之處,然後他腦袋一歪,竟一動也不動了。


  “你——你——殺了他——?”刁勰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加地白了,沒有一絲血色,像是白雪一般。“你——你——可知他是誰?”他捂著自己的胸,直覺肋骨斷裂之處,此刻,像是有千萬把錘子在同時地擊打,疼得他幾乎撅了過去。


  “我知道啊,剛才,他不是說了嗎?他爹是大將軍王敦,他伯父是宰相王導,他叔是刑部尚書王涵。”王琳琅甩了甩頭,滿不在乎地說道。


  “那你還殺他?”刁勰聲嘶力竭地怒吼道,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大約是吼叫的聲音太大,他的腦袋一陣陣眩暈,陣陣黑暗襲來,直恨不得當場就暈死過去!

  這一趟購買兵器的差事,完全地辦砸了。若是大將軍唯一的嫡子,再折在這裏,他——他——還有活路嗎?


  “打的就是他啊,狐假虎威的家夥,隻曉得靠著祖宗的庇佑生活,自己完全是就是廢物膿包一個。這樣的人,活著,不就是浪費糧食嗎?”王琳琅撫著自己的長槍,像是在摸著一個老朋友,目光如水,動作溫柔,與她猖狂跋扈的言語,完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隻有殺了他,大夥才會有一線生機,否則,大將軍————”刁勰那張原本清雅的麵目,此刻扭曲的厲害,有一種猙獰之態。他嘴唇哆嗦著,似乎還想繼續咆哮下去,突然,他直覺一股熱流自候間洶湧而出,不由地張口一噴,一大口鮮紅的血液,像是散花一般,噴灑在車廂底部。


  兩路人馬匯合之後,便塞在馬車車廂裏的慧染,略帶悲憫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那雙澄淨若水的眸子,慢慢地轉起了手中的佛珠,嘴唇微不可動地念起經來。


  得到命令的兵卒們,像是一群瘋狂的鬣狗,張開了滿是獠牙的嘴,揮舞著長戟,劍,刀等武器,不要命地往那道淡藍色的身影上招呼。


  王琳琅不慌不忙,腳踏幻影十三步,手中的長槍,或挑,或撥,或拍,或打,將這群兵士,像是打沙包似地,統統地從馬背上打飛了出去。她不是一個弑殺之人,所以下手留有分寸,那些躺在地上,哎呦喲叫喚的人,看似受了重傷,但實際上於性命並無大礙。


  “輪到你了,大人,”王琳琅踏著自己打出來的康莊大道,提著長槍,一步一步地朝那車廂走去。森然的殺氣撲麵而來,刁勰直覺渾身冰冷刺骨,仿佛連骨頭都在打顫。


  他忍著腹部之處的劇痛,慢慢地朝慧染靠近,似乎在尋找最後的一絲依靠。“大師,我心悅你,本想帶著你一起走,哪想卻連累你了?”他望著車廂裏安靜如花的慧染,麵上掠過一抹歉然。但這歉然隻是一瞬間,就在慧染微微怔愣的那一刻,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經緊緊地抵住了他的頸項。


  “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他。”刁勰的手微微發抖。搖晃不定的刀身,瞬時就割破了慧染頸間柔然的肌膚,殷紅的鮮血立刻蜿蜒而下,順著潔白的頸脖流下,染紅了那白色的衣裳。


  王琳琅的心猛地一跳,腳步立刻停下,“好,我不過來,”左手手腕微動,一枚鋼針已經被她扣在手心。


  就在此時,她卻突然看到慧染麵色大變。那雙原本澄明清淨的眼眸中,似是瞬時蕩起了千層巨浪,萬丈浪花。她頓生警覺,募地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從右側麵襲擊而來,她暗道不好,腳尖在地上一蹬,整個人像是一隻藍色的鷺鷥鳥一般,竄向空中。人在空中一個急急地三百六十度旋轉。手下的動作卻沒有閑著,那枚鋼針以流光一般的速度,疾射而出。


  哐當,匕首落地!

  撲通!刁勰捂著自己的手腕,跪跌在車廂內,額頭冷汗直冒,痛得幾乎直不起腰來。一枚鋼針穿過了他右手的整個手腕,隻露一個針尾在外端。


  王琳琅卻沒有注意這些,她清冷如輝的眸光,緊緊地鎖在正前方那個突然出現的人身上。


  這是一個陌生之極的男子,約摸四五十歲的年齡。一身紫色袍服,高貴而華麗,透著一種張揚和睥睨之氣。一頭長發,如同霜似地白,似乎在無言地訴說著歲月的流逝。那雙眸色淩厲的眼眸,宛如世間最鋒利的劍一般,直直地盯著自己,仿佛要穿透她的身軀,再直搗魂魄。


  一股強大的威壓,以他為中心四散開來,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都碾成粉末。就連那些草木,似乎都在這種威壓之下,簌簌作響,瑟瑟發抖。


  王琳琅緊緊地咬住牙關,死死地撐住了這份威壓。有血從她的嘴角蜿蜒而下,她卻全然不顧,隻是如青鬆一般傲然挺立,哪怕被積雪壓斷枝頭,也不想彎下不屈的脊梁。


  “你是誰?”那人伸出自己的手,似乎在欣賞藝術品一般,頗為自戀地看著。那雙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像是象牙雕成的玉手一般。指甲晶亮,尖頭細細,剪成了杏仁樣式,整齊而發亮,真地像是一件美麗的藝術品!

  “關你屁事!”王琳琅悶哼了一聲,吐出了湧到嘴裏的那口淤血。


  她麵目倔強,哪怕在那股威壓之下,已經被逼壓成了內傷,但身上的那股桀驁不馴,卻是不減而增,仿佛寧願站著死,也不願跪著生。


  “哦?膽子倒是不小啊!”那白發男子轉過頭,像是審視貨物一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對麵的少年,那雙波光灩灩的眼眸中,劃出一抹濃濃的探究之色。


  “與卿何幹?”王琳琅咬牙切齒地說道。她將長槍杵在地上,整個身子倚靠在上麵,才避免了被那股威壓壓跪在地上的狼狽模樣。


  “那你手中為何有無敵霸王槍?”那男人目光一淩,似是無盡的殺意,噴湧而出,直奔少年而去。


  “關你屁事!”王琳琅手微微地一晃,長槍仿佛不堪重負,突然傾斜了三十度。說時遲那時快,借著這傾斜的三十度,王琳琅生生將那迫人的威壓,撕開了一個口子,身子突然像是一條直線斜飛出去。


  “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小兒,今日老夫到要好好地替你師長管教你一回!”那白發男子似乎被徹底地惹怒了,手指一伸,像是鋼筋鐵爪一般,朝王琳琅淩空抓來。


  明明是皮膚包裹下,有血有肉的五根手指,但是,當它們淩空撲來之時,卻像是五指山一般,帶著鋪天蓋地的壓力,使人無處可躲,無法去躲,直覺那五根手指似乎是從每一個方位襲來,使人根本就避無可避。


  王琳琅心中驚駭萬分,直覺得自己的所有的招式,似乎將會是徒勞無功。那人仿佛是浩瀚的星河,而自己則是地麵之上一個小小的螢火之蟲。螢火之光,豈敢與皓天星輝相提並論?但是,骨子裏的那份倔強,使得她下意識地不退反進,左手握拳,拳風颶風一般,帶著隱隱的雷鳴之聲,呼嘯著撞上那當頭壓下的五指之山。


  轟!兩道力量相撞,王琳琅悶哼一聲,倒飛了數十步,才堪堪停下自己的腳步。而她的左臂之上,衣裳撕裂,赫然有五道深可見骨的抓印,如深深的血溝一般,嵌在那白皙的皮膚之上,正咕咕地往外冒著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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