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一道銀色的長鞭,擊打在他原先站著的地方,將那地麵生生地劈開了一道約莫三尺長的溝壑。可以想見,若是這鞭子抽打在人的身上,豈不是裂肉開骨,將人活活抽成一團肉泥?
看到那條熟悉的鞭子,王琳琅幾乎驚呼出聲“蕭———”,但剛叫出一聲,她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將剩下的兩個字吞回到了肚子裏。
白發男子的目光,緩緩地挪移到來人身上。
來人身形挺拔,一身黑衣襯得他肩寬腰窄,像是翠竹一般挺拔。他蒙著麵,看不清他的容貌,隻有那幽黑深邃的眼眸,彌漫著颶風一般的冰寒之氣,它們喧囂著,旋轉著,凝成了世上最尖銳的冰淩,直拉拉地刺向他。
地上的鞭子,像是一個有生命的活物一般,跳動著,從地上翩然而起,像是遊走的銀色長蛇一般,帶著騰騰的殺氣,幻化出千萬條銀色的光影,攜帶著狂風驟雨,再一次地朝他劈頭蓋臉地甩了過來。
白發男子那瑩白如玉的手,伸手隨意地一拽,竟在那眼花繚亂的鞭影之中,準確無比地抓住了那真正的一鞭。他臉上沁出一抹肆意的笑意,視天下如無物的眸中,閃過一抹淡淡的輕蔑之意。
那隻修長白玉般的手,一個微微地收縮,似是鋼筋鐵骨,要將那鞭尾生生地給掐斷。
王琳琅的心,不由地高高地提起,她的眼睛瞪得大大地,似乎連轉動都已經忘記,唯有霸王槍被她緊緊地抓在手中,潛意識地擺成了一個進攻的姿勢。
然而,突變就在一刹那間發生。就在那手指微動的瞬間,那鞭子徑自彎折成三段,而彎折的兩端,突然同時暴起,像是連環的弩箭一般,直擊那白發男子的手骨和腕骨。
攻勢太猛,距離太近,那白發男子閃電般地撒手回撤,身子若高速旋轉的陀螺一般,瞬間便轉了出去,但同時,他的左手已經攻出,如浮光掠影一般,直接掐向蕭博安的頸脖。
身影交錯騰挪之中,隻聽刺啦一聲,五個指紋深深的洞口,募地出現在蕭博安的臂膀之上。而那條銀色的鞭子,滌蕩出如九天銀河一般的耀眼光芒,劈啪一聲,抽在那白發男子前胸之上,帶起些許細小的肉沫,像是撒花一般,濺了一地的血色淋淋。
擦身而過的一刹那,倆人對了一掌,身影飛撤,掠出一大段距離。
一道藍色的身影閃過,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蕭博安。“你怎麽樣?”王琳琅心急如焚地問道。布巾蒙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唯有那青筋暴起的前額,還有那雙波紋蕩起的幽深眸子,透露出他的境況並不佳。
“閉嘴,”蕭博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把扯掉身上的外衫,丟扔在她那風光外露的胸前。他的動作根本談不上溫柔,可以說完全是急切粗暴,魯莽不堪,但是,不知怎地,卻偏偏在這霸道似的粗鄙之中,流露出一絲絲愛的味道。
那白發男子站在三丈開外,望著眼前這一幕,麵上露出幾許複雜之色,有探究,審視,懷疑,甚至幾分唏噓。然後,他垂眸看了一眼深深印刻在肌肉裏的鞭痕,眉頭不約皺了皺,臉上露出一股濃重的厭棄之色,似是對身上的血痕和汙漬極為地不喜。
“金剛霹靂手?大魏的清河王!拓跋遲,拓跋大人,不知您隱瞞蹤跡,潛行到我朝,有何用意?”蕭博安紅著眼,如同一頭發怒的豹子,樣子十分地可怕。
那被稱為拓跋遲的白發男子,麵上露出一股無趣的表情。他撇了撇嘴角,伸出自己如玉般的美手,一邊輕點胸前穴位,止住了那淋淋漓漓流淌的血液,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用意?我沒有什麽用意,就是日子太過無聊,我就隨便走走,看看,找些樂子罷了。”
說到這兒,他募地抬起頭,一雙似是刻滿了歲月風霜的眸子,緊緊鎖住王琳琅,裏麵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像是找到了一件奇異的珍寶,抑或是發現了一個新奇的玩具,臉上流露出幾分喜悅之色,竟然咧著嘴角笑了。
那些皺紋,在那張保養得體的臉上,徐徐地暈染開來,像是一朵緩緩展開的花兒一般,一瞬間竟露出幾分絕代的芳華出來,“哎,丫頭,你的霸王槍使得不錯,來,再陪老夫耍耍!”
最後一個耍字,剛剛落地,那道紫色的身影仿佛九天的月影一般,瞬間便是千裏,宛如移形換位一般,眨眼般到了王琳琅身前。這雙潔白無瑕仿佛一件絕美藝術品的手,像是十道鋒利的彎鉤,如同地獄使者的武器一般,帶著冰冷的殺氣,和強大的震懾力,被他毫無保留地施展開來。
一陣鋪天蓋地的壓力,像是泰山壓頂一般,一股腦兒地傾倒而下。王琳琅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心髒猛跳,一雙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根本挪移不動分毫。她這才明白,先前的打鬥,對於這個白發男子來說,無異於貓兒在戲弄老鼠。而此時,這般睥睨天下的氣勢,傾山倒海一般的威壓,才是這個人真正的實力。
她咬緊牙關,瘋狂地調動著內力。丹田之內的氣流,像是奔騰咆哮的大河一般,洶湧地流向她的雙臂與雙腿。然後,她的腿動了,踏著淩波一般的微步,如穿花拂柳一般地迎了上去。而霸王槍在強大力量的支持下,發出一陣陣低吟之聲,如蒼龍在雲霄吟唱,黑光更勝從前,它如穿越掠霧一般,在空中迅疾地奔馳而過,然後身形一彎,龍嘴一張,朝那個紫衣的身影,當頭咬去。
哪想拓跋遲的身影一晃,竟然虛化成一團殘影,繞著她如同流星趕月一般轉了一圈。一時間,殘影重重,根本就分不清哪一個是真身,哪一個是幻影。
“小舞,”蕭博安低喝一聲,心中的憂慮,如同烏雲一般,瞬間便吞噬了心房。眸中似是有狂風暴雨在撕裂天地。他強壓下心肺間的劇痛,手腕一個抖動,那條銀色的長鞭,像是一道劈開烏雲的月光,帶著淩厲的破空之聲,唰地一下便抽了過去。
在那道道的紫色影子開出的繁花之中,突然伸出一隻修長而又毫無雜質的手,微微蜷縮起來的兩根手指,看似不經意地輕輕一彈,那道月光,竟帶著千斤的力道,被生生地彈了回去。
那力道順著鞭身遊竄,瞬時就震到握鞭的那隻手。虎口迸裂,手指顫抖,心口更如巨石撞擊,蕭博安噗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在幾乎要淌血的眸光,他看到那隻寒玉一般的手,如同流星一般,奔向王琳琅的臉頰。
蕭博安的眸色頓時變紅,仿佛紅蓮業火,從地地獄裏竄出,燒到了他的眼中。他的世界一下變得通紅,處處皆是血液一般濃稠的紅色。銀鞭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從地上彈起,跟著他的步伐,朝那個既定的影子,奔瀉而去。
砰!巨大的撞擊響起,霸王槍如一道流光,拍打到一棵大樹之上。那樹微微地晃了幾下身形,然後樹幹一歪,竟然如一座小山似地,轟然倒地。
而那隻手已經從王琳琅的臉頰旁飛擦而過,沒有感覺到鐵鉤入肉的劇痛,反而像是一縷春風拂過,她直覺臉上一涼,蒙麵的布巾,已被那隻寒冷如冰玉的美手給摘下。
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之間漏下,灑在她那張如同清水出芙蓉一般的臉上,仿佛靜水流深一般,明明暗暗,靜然清雅。而那雙黑白分明的眸中,光影交錯,流出霎然的驚愕和意外。
望著這張似曾相識的容顏,拓跋遲有一刹那的怔愣。但多年以來,他身處高位,對於麵部表情的管理,已經爐火純青登峰造極。那一刹那的怔愣,仿佛隻是風中的飛絮,一晃即逝,他又恢複了那種睥睨眾生的俯瞰姿態,像是評論一件貨物一般說道,“長得倒勉強可以入眼。”
他的話還沒與說完,一條銀鞭仿佛蛟龍出海,帶著潑天的憤怒和磅礴的氣勢,朝他席卷而來,仿佛要將撕咬成碎片,然後全部地吞噬入腹。
“不自量力,”拓跋遲眉頭一擰,嘴角掠過一道略帶嘲諷的弧度,那雙精致潔白的手,像是跳躍的月光一般,帶著清冷之極的涼意,追風逐電般傾泄而出,準確無比地捉住了鞭身。
像是蛟龍被掐住了龍筋一般,銀鞭在空中簌簌地顫抖。
拓跋遲眼中掠出一股殘忍的笑意,正待捏斷那根龍筋,不料那鞭尾在空中劃出一道流線般的光芒,竟反彈而起,直擊他的眼球。
“找死,”他低低地喝了一聲,一股屬於大宗師的威壓,從他的身上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那隻似乎玉質一般的右手,募地一揮,像是扇風一般,將那鞭尾震開。同時,腳下步伐如繁花綻放,左手伸出,手指彎曲,像是無情的鐵鉤一邊,直接攻向蕭博安的頭部大穴。
隱隱的紅光,在蕭博安眼底翻騰洶湧。他不退反進,正麵迎向,那鞭柄竟自從他手中飛去,帶著毀天滅地一般的蓬勃怒火,牽引著鞭身,成圓狀將那道紫色的身影包圍起來。然後,鞭身彈開,分成九節,節節像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刃一般,割向拓跋遲的胸前背後的死穴。
而鞭的主人,雙拳攻出,像是自投羅網的魚一般,迎向了那隻鋼筋鐵骨手。這——這——竟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打法!不惜以自身為餌,也要叫這個白發男子,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慘重的代價!
王琳琅心頭大震,想都不想,她提著霸王槍,像是猛虎下山一般,直攻那白發男子的後心。
那男人腹背受敵,卻是不慌不忙,整個人像是一朵輕飄飄的花兒一般,從無限殺機的包圍中,隨著清風從縫隙之間飄出,扶搖直上。在半空之中,那雙瑩白如美玉的手,卻一前一後劃出兩道半圓,一道襲向那鞭子的主人。一道奔向那彎成九折的銀鞭,
轟!巨大的力量相撞,蕭博安的身子顫抖著,麵上露出巨大的痛苦。但他的身影卻風馳雲卷一般,閃到那鞭柄之處。那鞭子受到重擊,渾身顫抖著,似是被人抽筋剝骨一般,但就在它即將墜地的一刹那,蕭博安的右手,如猴子撈月一般,一把勾住了那鞭柄。那本如折線一般彎曲的鞭尾,突然彈起,準確無比地彈向了拓跋遲。嗤地一聲,在他的左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皮肉外翻的溝壑。
拓跋遲的目光落在自己鮮血淋漓的左臂之上,麵上竟露出一抹極為嫌棄之色,“真髒!難看!”他說道,然後手臂一揮,那隻潔白無瑕恍如羊脂玉一般的右手,如同穿過九天的雲霧,帶著神諦一般的威壓,直接捏向蕭博安的頸脖。這一招恍如攜帶了整個天地的力量,使得人根本無法與之對抗半分。
王琳琅急了,強壓下胸口翻滾的血氣,內力如同急流一般,直衝手臂,湧入到手中的槍中。霸王槍輕輕震顫著,發出低低的吟唱之聲,劃出一道漆黑的幽光,仿佛一道黑色的滾雷,直接朝那隻手奔去。
竟是不要命也要護著那個小子!拓跋遲眉頭微擰,身子倒退如風,那一擊必殺的一招,被他如無形般收回。他雙手背立,蠻不在意地說道,“哎,丫頭,這小子有什麽好?人長得不咋樣,練得功夫也不咋樣,人更是要徹底瘋魔了,壽元嘛也不長。這般無用,你要他幹什麽?不如換一個?”
王琳琅心頭大驚,她不由自主地扭頭望向蕭博安,正好撞見那雙血色的紅眸,正驚心動魄地盯著她,像是一頭凶惡的野獸,盯著自己的食物一般。她心下一震,直覺得頃刻間,有無數的念頭湧上心頭,攪得她心如亂麻,心裏不知道是被什麽刺痛了,或者被什麽堵塞了,讓她覺得連喘氣都變得異常的困難。
“關你屁事!”她艱難地轉回頭,對著那閑閑得宛如看戲的紫衣男子說道,麵上更是表情如冰,透著無盡的寒意。霸王槍被她牢牢地握在手中,做出一個防禦的姿態,大有你再上前一步,我即便舍棄所有,也要拚死一搏的架勢。
她的衣襟上都是血漬,前胸和左臂上的洞口,還在淅淅瀝瀝地往外冒著血,內腹之處更像是有無數把鋼刀在攪動割拉,但是她卻像沒事人一般,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槍,大無畏地站在那裏,死死地盯著前方之人。
拓跋遲莫名地有些心虛,隱隱地還有一點驕傲。他揮了揮手臂,貌似不在意地說道,“本王累了,想要回去歇息了,就不陪你們玩了。”話語剛落,他的身影已經竄出,像是一道紫色的流光從林中劃過,瞬間便消失在茫茫的林原之中。
一道哨音響起,那些護衛們,像是得到指令一般,同時從混戰中撤身,如同約好了一般,追隨著那道紫色的流光而去。喧囂混亂的林中,瞬時便恢複了安靜,隻有那濃重的血腥味,和滿地的死屍,表明了剛才這裏是一個小型的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