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花開的聲音
當王琳琅拐過精致的雕花屏風,轉到室內時,正好看到依靠在床上的蕭博安,蒼白著一張沒有血色的臉,沐浴在夕陽最後的餘暉裏。
金黃色的光,灑滿了他全身。他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暈染著一層薄薄的光。慘白皮膚下那淺青色的血管,似乎清晰可見。他的眼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撒下了淡淡的青影。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若非那胸膛還在微微地起伏,王琳琅都懷疑那裏躺著一個死屍。
這樣虛弱的蕭博安,沒有了渾身的戾氣和霸道,褪下了全身所有的尖刺,收斂起所有的刻薄,脆弱得像是一隻折翼的蒼鷹,顯然觸動了王琳琅內心最柔然的部分。這一刻,她直覺得所有的隱瞞和欺騙,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不重要,隻要這個人活著,好好地活著,那其它的一切,都不要緊。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床上的那人,微顫顫地張開了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有是細碎的光,從那深黑如墨的瞳仁中,迸射而出,“小舞,”他的聲音低而沉。
“蕭博安,”王琳琅快步走過去,抓住了他伸出來的手。時至盛夏,可這個人的手,卻沒有一絲溫度。握在手中,像是握著一塊寒冰。那種侵入肌膚,直透骨肉的陰冷,使得王琳琅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許是感受到她的不適,蕭博安眉宇微皺,掙紮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王琳琅死死地抓住,“你怎麽這麽地冷?”她焦急地問道。
這個人的手,這麽地冰,這麽地寒,完全不像是一個活人的手,似乎從骨子裏散發著一種極度的陰寒之氣,要將這個人拖拽下去,一直拖拽到黑暗的深淵裏,永遠將他封閉在那裏。
徹底瘋魔,壽元不長!那個白發男子的話語,像是魔咒一般,在她的耳邊,再一次響起。
她心中一懼,一手如遊動的蛇一般,順著他的背脊攀爬而上,貼在他的後心之處。涓涓的內力,如同隆冬之中冒著熱氣的溫泉一般,汩汩地朝著對方的丹田流去。她修煉的內力,最是正統不過,而且屬性為火,化解這股陰寒,按道理來說,應該不難。
“小舞,停下,快停下,”蕭博安心中一急,一股煞氣從眼底冒起,一把抓住了那隻輸送內力的手,將它毫不留情地擒拿到眼前,“你不要命了嗎?這個時候還輸送內力給我?你是在想死嗎?”他雙眼冒火,朝著麵前的女孩,嘶啞著聲音怒吼道。
暴怒之下,他的力氣有些失控,竟將那隻手的手腕捏出一圈青紫的印痕,疼得王琳琅齜牙咧嘴,一張臉皺皺巴巴,像是一張揉成一團的紙。但她沒有喊痛,隻是騰出左手,摸向麵前那張怒發衝冠的臉,一邊摸一邊說,“蕭博安,你會變成瘋子嗎?你會死嗎?”
她這話說得突兀,將蕭博安給徹底地震住了,麵色在一瞬間變得特別地愕然,意外與凝重,眸中的怒意像是被涼水當頭一澆,滋滋滋地熄滅,“隻要你在,我就不會瘋,不會死!”他鬆開了自己的手,輕輕地撫摸著那被掐出印痕的手腕,眸中是深深的疼惜和愧疚。
輕輕地撫摸了片刻,他的眸光絞向王琳琅,“小舞,不要生我的氣好嗎?你知道嗎?看到你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我的心就像是被捅了一個大窟窿,在汩汩汩地冒著血。”說到這兒,他稍稍停頓了片刻,“上一次,我們吵了一架之後,你不告而別,我整整尋了你五年,才找到了你。這一次,若你轉身,我還要再找多久?五年,還是十年?小舞,你不要離開我。此生若沒有你相伴,活得再長,又有什麽意義?”
蕭博安突然一把扯住她,將她整個地擁在懷裏。
王琳琅腦袋有些發蒙,這突然的告白,顯然出乎她的意外。因為怕牽扯到蕭博安胸口的傷,她像是一隻溫順的小白兔一般,趴伏在他的身上,一動也不敢動。突然,她覺得自己的頸脖之處一燙。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的肌膚之上。一滴一滴地,像是火舌一般,燙得她的心,竟莫名地痛了起來。
這個渾身冰冷,像是一個嗖嗖冒著冷氣的大冰塊。唯有淚水,卻滾燙似火,仿佛不將她的心灼燒出一個洞來,誓不罷休。她不約地伸出手,反手回抱著此人。
罷了,縱使這個人的秘密,多得如同天上的星星,她的心還是淪陷了。
她想,她願意等,等到有一天,他在他麵前褪下所有的偽裝,將所有的秘密坦然相告。而她自己,其實,也有很多的問題。但最大的問題,便是自己一遇到問題,就想著退縮,想要脫身而出,將所有無法收拾的殘局留給這一個人,讓他獨自承擔。或許正是因為自己隨時想要逃跑的退縮心理,才讓這個一貫強勢如同君主一般的男人,在她麵前,始終都沒有安全感。
想到這兒,王琳琅在心底裏不由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個獅子一般的男人,雖然脾氣暴躁,嘴巴毒舌,但隻要順著毛擼,也會溫柔得像是一隻綿羊。她想,她終於知道該怎麽樣與這個人相處了。
“蕭博安,你記著,你若是不離,我便永遠不棄。”她像是一朵輕盈的棉花一般,安靜地趴伏在他身前,低低地說道。此時此刻,在這個愛情麵低到塵埃裏的男人麵前,她的心,再也硬不下半分。
聞言,蕭博安將他摟得更緊了,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去。
風從窗外吹來,卷起倆人的長發,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窗外的梔子花,在空氣中散發著冷冷的幽香,沁人心脾。這一刻,蕭博安似乎感受到了來自心靈深處那種隱秘的快樂,它像是花兒一般,他似乎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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