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亂心塵(三)
電光火石之間,衛氏和謝道之都飛身躍起。
衛氏雙手擺出一個古怪的法印,縱然此處滿滿都是修道之人,見多識廣者甚眾,也沒人識得這個法印的含義。
謝道之則是根本沒有思考,三昧真火隨念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過去。
嚇了一跳的邱浩真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茗茶真人一下子拉到了桌子底下,幾乎是趴在了那兒。
他意識到了危險,仍是百忙之中沖著麥克風大喊了一聲:「住手!你是要殺死證人滅口嗎?」
謝道之被他喊了一下也是一個愣神,三昧真火打在了圍著姜由的欄杆上,竟如同打在了水裡一樣,沒有傷到姜由分毫。
難道這裡根本就沒有禁制,法術禁制只在這個鐵籠之上?
「謝道之,這裡不能施法。」
海棠忙喊道。
「法警,法警,快把他抓起來!」邱浩真人唯恐天下不亂。
「你可拉倒吧你,現在到底誰更危險,你用你個豬腦好好想想!」
海棠雖不至於躲到桌子底下,也忍不住退了幾步。
不過就算是法警,畢竟也不可能為了工作命都不要了,眼見姜由身邊的黑氣如同烏雲般聚集,根本沒人理他,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起身,尋找著最近的出入口。
膽小的,已經抱頭鼠竄了。
黑氣暫時緩了緩,姜由經謝道之這一火球,也明白過來了,這個籠子能隔絕法術的威力,即便他使出再厲害的法術,也出不了這個籠子。
他仰天長笑。
鄔先生後知後覺地勸道:「姜由,你可別做傻事啊,不管你用什麼法術,最後都會反噬到你自身,你誰都傷害不了,唯有你自己……」
「師父,我早就是該死的人了,你覺得我會怕死么?」
「能好好活著,為什麼要去死呢?」
「好好活著……」
「哈哈哈哈!」
他又是一陣狂笑。
雖然八卦挺有趣的,但畢竟還是小命更要緊,法力低微的晚輩們見狀紛紛作鳥獸散。
謝道之也隨著撤退的人群一起走出了大廳,消失在了牆壁邊。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若是在這裡,就是被關在黑暗的牢籠里無窮無盡地受著罪,就算僥倖能逃走,他要如何回去?他不可能回去,他已經是一顆棄子,鬼王絕對不可能讓他活著回去說出亂心塵的秘密。
鬼王設計把他騙來這裡,他的算計從來不會落空,自己就如同踏入陷阱的老鼠一樣,就在那時,他就是註定要死在這裡的。
算定了中了亂心塵的他一定會被抓,算定了他的性格,在混亂中他能做出的唯一的決定,也許如今他的絕望和決絕,也都在鬼王的算計之內。
「既然如此,我就順了你的意吧……」
他黯然道。
喃喃低語著,他這是今生第一次催動這個咒語,在當初他學到這個法術的時候,他就曾問過,為何會有這樣的法術存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有人用到這個法術?
當時的那人不過微微一笑。
這根本不合情理。
如今的他終於明白了。
任何存在的東西,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咒語也不例外。
那一瞬間,所有的喧嘩都安靜下來了,世界一片寧靜。
這一生所有的畫面在他眼前輪流閃過。
兒時的他,痛哭的他,怨恨的他,決絕的他,感激的他,遲疑的他,心愿得償快慰的他,墜落深淵的他……
每一瞬間,他都對自己不滿意,這一生,他都是錯誤的。
就讓所有人的認為他是個混蛋吧,這是他能配得上的唯一的結局。
他閉上了眼睛,念出了最後一個字。
黑色的火焰變成了蒼白的顏色,自上而下,如同黑色的花朵在一瞬間枯敗一般,幾乎所有人都沒有見過這個陣勢,愣愣地看著他,甚至有人以為他放棄了,選擇了自盡。
一直穩坐如山的陸廣韻終於忍不住飛身而起,他手中的光芒迅速地擴大,如同一面巨大的屏障一般,護住了審判席上的所有人,還在不斷地延展,無中生有地籠罩住了以姜由為中心的一大片區域。
茗茶真人來不及細想,一滾身就鑽入了屏障之內。
遲疑了一下的邱浩真人連忙依樣畫葫蘆,往屏障內退去,一邊百忙之中還忍不住嗆了陸廣韻一句:「法官大人,你違反了不可使用法術的規定!」
然而他一回頭才發現,中間那一團黑氣已經變成了白霧,他根本沒看見那白霧是如何瀰漫的,姜由根本不知所蹤,連籠子也看不見了,唯一可見的就是被陸廣韻的結界所籠罩的那一團白霧。
「啊!」
「救命啊!!!」
白霧中,沒有能及時躲進去的數人紛紛倒地,如同沒有了方向的瞎子一般,根本不知道哪裡是安全的,仔細看可以發現他們的眼睛都看著前方一片茫然,口鼻流血,雙手在空中亂揮亂抓。
后怕的眾人見狀,又往後站得更遠了,根本沒人敢去救他們。
「還好……」
邱浩真人拍著胸口,一陣劫後餘生的欣慰。
誰知茗茶真人看著他的眼神如同見到了蟑螂一般,生生往後退了五米不止,都快貼著牆壁了。
「怎麼了?
他兀自不自知原因。
「法警,請召喚緊急情況處理小隊,儘快前來救人。」
陸廣韻收回落在了陸蓉身上的目光,回到座前,安然坐下后說道。
蓉蓉和那小子沒事,還好。
他想想也是后怕,若不是他反應快,受傷的遠不止這幾人。
若是因為自己執意讓蓉蓉過來而受了傷,回去可要被老婆給念死。
不過那位……
可就要受些罪了。
他憐憫地看著一臉茫然的邱浩真人。
「你,你別過來啊,你千萬別靠近我。」
茗茶真人使勁喊道,臉色蒼白,一臉無助。
「救命啊,救命,快把他拉走!」
他拔腿就往審判席跑去。
邱浩真人尷尬地站在原地,慢慢地,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如同一根針刺入了自己的身體一般,凝聚成團的靈力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低下頭去,看見了自己染上了「白霧」的左腳。
那不是什麼白霧,而是……一種白色的灰燼,就好像……
直覺地,他覺得這灰燼就和骨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