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九月肅霜(二)
阿嬤急急地說道:「絕對不行啊,阿果,你要聽阿嬤的話,從前你不聽話頑皮那都是小事,可是萬一你入了聖人的眼,他一定會,一定會……」
「阿嬤,我願意侍奉聖人……」
阿果執拗地說道,臉上帶著幾分憧憬。
「阿果,我不知道娘娘對你說了些什麼,但是侍奉聖人不是你想的那樣美好的……他,他……」
阿嬤猶豫了半天,畢竟還是不好說出口,然而謝道蘭已然猜到了這女子的命運,她自己有心,那位娘娘有有意,她早晚會羊入虎口。
果然如同水鏡的畫面一轉,她就看到了那個香艷的畫面,幾個少女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每個人身上都不著寸縷,而那個看上去腎虛得厲害的男子正一顆接一顆往自己嘴裡倒著金丹。
要死了,這比話本子尺度還大啊。
謝道蘭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想看後面會發生什麼。
果然那男子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阿果,即便全都是十幾歲的少女,她也是其中最美的一個,四肢纖美柔弱,該大的地方卻毫不含糊,若她是這荒淫的皇帝,她只怕也要選她。
小孩子就不要看什麼不可描述的畫面了吧……
她想到這裡,下意識地就想去捂住那小男孩的眼睛,卻惹得他警惕地往後一跳,驚道:「你要做什麼?」
「不是,這少兒不宜啊。」
「姐姐,我都好幾千歲了。」
「好吧……」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他畢竟還是個小男孩的模樣……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四周畫面如水鏡晃動直接快進到了那個腎虛男人終於倒了下去的時候,然而此時阿果的神色卻不是歡愉,而是驚恐。
「阿嬤,阿嬤!」
她驚叫出聲,周圍的女子不明所以,紛紛看了過去,然而藥力的作用還沒過,她們都掙扎著沒能起身。
「她怎麼了?」
謝道蘭也驚訝地問道。
「你看那皇帝。」
她看了過去,嚇了一跳,只見那腎虛男子並不是睡了下去,而是七竅流血,就算還能撿回一條命,只怕也做不成皇帝了。
「他,他死了?」
「恩。」
阿嬤和阿果兩人是怎麼混出皇宮的誰也不知道,總而言之,新帝即位的時候,她們已經逃到了江南,身邊多了一位叫做「伴伴」的宦官。
「啊!我不行了,阿嬤,我死了算了……」
「您要加油,娘娘,您懷的是先帝的子嗣,必須保他平安啊……」伴伴哭道。
「就是為了您自己,您也要用力啊……」
阿嬤也是淚如雨下。
「阿嬤,我真的不行了……」
阿果進氣少出氣多,顯然是真的脫力了。
「我是不成了……你用刀,用刀……」
「阿嬤……」
她昏死了過去,身下一片血色。
謝道蘭掩面不敢再看,待她聽見哇哇的哭聲,已然是幾年後了,那孩子的名字叫阿虎,伶俐可愛。
然而有一天,一個著紫袍的大官悄悄來了這三人隱居的地方,阿虎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名字,而那文牒上的名字赫然寫著「趙子玉」。
謝道蘭驚訝地看著身邊的小男孩,欲言又止。
「姐姐,你別問我,要問,就問你自己的內心。」
「他說過,他沒有親人……」
她喃喃道,雖皺著眉卻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小時候的趙子玉也太可愛了吧,梳了總角辮,大大的眼睛像是洋娃娃。
「是。」小男孩沉重地說道。
鏡頭又一轉,戰亂又起,原本以為能安穩度日的小小趙子玉躲在了柜子里,流著淚看著張嬤和伴伴被異族軍士一刀砍死,懂事的他一聲都不敢出,然而還是被那些蠻子從屋裡的玩具中看出了端倪。
「還有個孩子!」
「把他找出來,我要把他撕成兩半!」
那麼小的屋子,一陣翻箱倒櫃,很快哭得稀里嘩啦的趙子玉就被抓了出來。
謝道蘭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看,然而此時時光已然轉到了多年之後。
「後來呢?」
她忍不住問道:「他是怎麼逃脫的?」
「興許是有人救了他吧……」
此時趙子玉終於又有了笑容,他雖隱居在山中,卻總是下山偷偷幫助周圍的村民,和她心中他應該有的善良完全一致。
可是他為什麼會投入鬼門呢……
謝道蘭微怔。
不對啊,躊躇怔忡間,她突然想起來了,她不是來和人聊天的,她是來找陸全和陸蓉的,這個神秘的小男孩,他,他看上去這樣無害,難不成,他也是……?
「姐姐,這世上並沒有絕對的好壞和對錯。」
「就像你心中的那個人一樣,他生來本應為皇子,卻不得不逃離宮廷,失去了自己應有的地位,可是就連普普通通的生存的權力他都失去了,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尊嚴……一個人還能剩下什麼?」
「當一個人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時候,不論做什麼,都沒有人能評判他的對和錯。」
「但是……」
不對啊,謝道蘭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是來和他爭辯的。
「小弟弟,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不行哦。」
小男孩搖了搖頭。
「為什麼?」
「因為我答應了別人要把你留在這裡的。」
「不是,可是我真的有急事!」
「在回憶中看著過去的事情不好嗎?我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但是看著平凡的人享受自己平凡的日子,卻是難得的幸福,我並不覺得這是浪費時間。」
「小朋友,我是真的有急事!不能在這陪你玩!」
謝道蘭無語,怎麼這個小孩說不通的啊。
高斌看著長長的樓梯,毫不猶豫地往上走。
蹬蹬蹬蹬……
蹬蹬蹬蹬……
不對啊……
就算他是個傻子也發現問題了,遺玉館一共也沒多高,至少肯定沒有竹素堂高,竹素堂也不過七層,可是剛才自己走的這樓梯,差不多該有七十層了吧……
鬼打牆?
他往上看了看,黑漆漆的樓梯一眼望不到頭。
往下看,一樣是黑漆漆的樓梯一眼望不到頭。
最奇怪的是自己周圍明明沒有蠟燭也沒有燈光,偏偏就是自己經過的這段樓梯有光,似乎在鼓勵他往上走。
不對不對。
他轉身往下走了幾層,卻發現自己這回可真是尷尬了,上不上去,下也下不下來,就算現在想回到最初的那個大廳,似乎也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