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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亂葬崗

  半夜月光匝地,清輝黯淡,成片的墓碑籠罩在其中,恍若度上了一層輕紗白帳,淡淡的夜霧遊蕩在山間小路,兩旁的樹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樹葉搖晃之間,略透幾分詭異猙獰,我打著手電,但陵園之內的霧氣太濃,一束光照出去沒多遠,便被阻擋下來。


  淡白的霧氣在光束之下,顯得更加濃鬱,我感到自己過於緊張了,手心裏不自覺的出了汗,擔心把這唯一的紙鶴給捏壞,便小心的放進了衣服口袋裏,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繼續朝前走著。


  這片久不見人的荒地內,墳頭一個壘著一個,根本數不清到底有多少,甚至其中一些屍骨埋在地下,連塊墓碑都沒有,我聽他人說過,這陵園建得很早,乃是民國初年便已存在,後經過幾代人的改建才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算是城內比較古老的地方之一。


  在當時,此地可是一塊名副其實的亂葬崗。


  據說在民國初年,錦官城並不是一個城,而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村子,現在陵園所處的這個位置,正好處在村子外邊,軍閥混戰時期,這裏曾是一片蘆葦蕩,坐北朝南,長寬足有一公裏之遠,蘆葦蕩裏灣頭沼澤很多,星羅棋布,大大小小的隱藏在內,也沒人去數過。


  如今陵園修建防洪洞也正是如此。


  這片灣灘子裏頭的蘆葦長得粗壯,密密麻麻,依托地形的複雜,如果外人一旦陷入進去很容易迷路,幾乎是有去無回,在外圍還好,尤其是處在中間水深的地方,蘆葦杆子遮天蔽日的,青蔥綠葉能把一個活人給淹了。


  就是這麽個地方,碰在那個響馬年代,成為了十裏八鄉的一處凶地,傳言軍閥北上大敗,爾後南下四逃,其中有一個軍閥頭子就帶著自己的部隊跑到了這村口外邊,又害怕碰上敵軍,所幸全部躲到了這蘆葦蕩裏。


  他們這夥人到了此處之後,那是無惡不作,白天藏在灣頭子裏麵,死活找不到人影,一到晚上就出來燒殺搶掠,甚至很多娘家婦女,黃花姑娘都搶,虜進蕩子裏,活活折磨玩死,屍體呢,也不怎麽處理,反正死了往蕩子裏一丟,屍骨自然會隨厚厚的淤泥沉下去,從始至終,那沼澤之內沉埋了不知多少冤魂。


  後來抗日戰爭打響,又遇上鬼子掃蕩,十裏八鄉的村民都遭了秧,日本兵抓了男人就拉進蘆葦蕩裏殺了,女人自然是拖進去一陣糟蹋,死了也從不管,就這麽泡在水潭裏任由腐爛。


  那蘆葦的淤泥又極厚,屍體一旦沉下去,便是有心人想找也找不出來,從那個年代活過來的老人都說,那地方邪著呢,要是碰上了大雨,水潭子裏漲水,流出來的水都暗紅色,還飄著骨頭渣子,其中惡臭就更別提了,隔著老遠都能聞到。


  那蘆葦蕩經過一百多年的沉積,屍體是壘了一層又一層,後來這蘆葦長得實在太過茂盛,人們怕凶氣衝到岸上來,便一把大火把所有蘆葦給燒了個幹淨,之後又連下幾場瓢潑大雨,附近河灘全漲了洪水,把沿岸的村子都給淹沒了。


  那蘆葦蕩自然也不複存在了。


  自城市建立之後,便再也無人提起關於陵園以前的那些舊事,政府集資在此地修了個公墓,可老人們都忌諱此地,死了寧願火化,也沒人願意埋在這兒,無奈之下,這地方久而久之就荒了。


  現在埋在這裏並建了墓碑的,盡都是當年那些死後無名無姓之人,找不到家人,自然是草草埋葬了事,這樣一來,又多了幾百具屍體。


  所以,如果有人問起當地人錦官城內什麽地方不能去,他們一定會告訴你,老城區陵園,是萬萬不能去的。


  正如先前我們三人遇到的那個女鬼一樣,鬼子殺人無所不用其極,砍頭之類的基本是家常便飯,她很有可能就是當年死在蘆葦蕩的女人。


  我走了一會兒,腦中想起關於陵園以前的種種舊事,不由苦笑,人家都說是禁地,萬不得往裏闖,但我三人卻是什麽地方危險,越要往什麽地方去,真不知張天師留下的那張通命符是助我,還是在害我。


  我走得累了,用手扶著一塊石碑歇氣,我趁機看了看口袋裏的紙鶴,依然是毫無反應,這紙鶴跟普通信紙折出來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此乃畫符用的黃裱紙,其腳係了一條像頭發絲一樣細的紅線,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我有點懷疑,就憑這麽個東西真能找到屍魔的心髒。


  這個時候,手電的光突然閃了幾閃,不亮了,居然在這麽關鍵的時候沒電了,還好我隨身帶了幾個備用電池,我伸手從口袋裏把電池摸了出來,裝上一開電筒,卻是把我從地上給嚇得滾出去好幾圈。


  原來剛才我扶著的石碑旁,不知何時蹲著一個古怪老頭,他手裏拿著一把生鏽的刀子,正靠在不遠處一刀一刀的剔自己身上的肉,渾身血淋淋的也毫不在意,反而是越割越高興。


  我發現他身上長滿了黑色的疙瘩,如同癤子,有的地方已經潰爛流膿,全身上下,坑坑窪窪,看上去好不惡心。


  他似乎並未注意到我的存在,一個勁兒的用刀子削著癤子。


  我現在沒空理他,想趁他不注意,轉身逃跑,恍然之間,卻見到自己手臂上也慢慢隆起一個紅色的疙瘩,越長越大,不到一會兒,便已是變得發黑,而且疼養難忍,我忍受不住用手一抓,頓時皮都抓掉了一塊。鮮血和膿水混合流淌下來,與此同時,手上腳上,甚至是肚皮上,仿佛受了感染一般,那惡心的癤子開始在我周身瘋長。


  轉眼之間,如同有一萬隻螞蟻在我身上啃咬,原本好端端的皮膚,一碰就能掉一大塊,我不敢在隨意去摸了。


  更奇怪的是,那老頭明明是在用刀剔自己,然而我卻能清晰感到刀尖傳來的痛楚,所謂千刀萬剮也不過如此,疼癢難耐之際,我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老頭手上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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