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空村

  “你們別過來，帶著果兒先去那邊等一會。”唐城一行人好不容易繞出了小樹林，空氣中飄散著的淡淡血腥味讓唐城突然停住了腳步。揮手示意老兩口帶著小女孩退回小樹林裏去，唐城抽出駁殼槍貓腰前行，疾步奔至一顆枯樹後麵，貼樹站立的唐城側耳聽著周圍的動靜，越是向前，空氣中的血腥味就越是濃鬱，讓唐城不由得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慢慢的貼著枯樹蹲下身體，唐城探出頭左右張望著，來回環視沒發現異常的他不禁有些躁動。擊殺那12名日本兵的地方和這裏就隻隔著一個小樹林，如果那些日本兵還有同伴在著周圍，追上來找到自己隻是時間問題，所以絕對不能在這裏多耽擱時間。慢慢撿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唐城用力的把粗若雞蛋的枯枝甩向自己的左側，枯枝落地的瞬間，已經在枯樹後麵站直了身體的唐城快速的竄向右側幾米外的那棵歪脖樹。


  連續的試探之後，唐城已經摸到了小樹林的最外緣，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視野開闊的莊稼地。大口喘著粗氣的唐城稍稍停頓之後，開始向自己的左側潛行，空氣中的那股子血腥味就是從左麵傳來的。用樹枝撥開一窩可疑的草叢，唐城看到了幾具屍體，看他們的穿著應該是著周圍的百姓，有莊稼地和老百姓的屍體，說明這附近一定有村子。。


  “沒事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回去接了老兩口，唐城把情況細說了一遍，再三叮囑他們不要大聲說話之後，拎著駁殼槍的唐城還是走在了最前麵。磕磕絆絆的過了一道小河叉子，離著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村落，揮手示意老兩口帶著孩子留在河邊等候，唐城自己向那村子摸去。


  時間已近正午，陽光曬的人暖洋洋的，可唐城的心裏卻沒有意思暖意。發現屍體的地方離著這個村子實在太近了，屍體上的彈孔表明他們是死於槍殺，會槍殺百姓又遮掩屍體的隻會是日本兵，說不定那些可能存在的日本兵現在就在前麵的村子裏。如果是唐城一個人，他大可繞過這個村子去，可他還帶著三個老弱婦孺，況且老兩口的體力消耗很大，如果找不到代步的工具，恐怕他們很難活著到達南京。


  趴在一道田埂上小心窺探了一會，唐城向前移動了一段距離，此時他的位置距離村口不過百米之遙，放開速度的奔跑隻需不到一分鍾就能衝進村子，可唐城不敢，因為他隻有自己一個人。謝波的戰地筆記裏有過跟實地偵查有關的記載，頂頭的第一句話便是小心謹慎能保命、毛躁粗心丟小命，當然謝波的意識不是說偵察兵都是縮頭烏龜，唐城領會的意思是要確定了目標的情況之後才能出手，否則隻有等待。


  靜靜的等了能有十幾分鍾，唐城終於發現了不對頭的地方，這個看著不是很大的村子有些太過安靜了。唐城自幼便跟著羅伯特走南闖北的傳道，雖說沒有住過蘇北的鄉下，可他也知道鄉下的情況。這個不大的村子至少住了有超過50戶人家，一個人數在200人的村落大白天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這實在太過詭異，即使是人都外出勞作去了，那家中圈養的家畜難道也不出聲？


  再次清點了兩支手槍裏的子彈數目，唐城從掛包裏拿出一枚手榴彈別在腰間，一旦出現危機情況，從掛包裏拿手榴彈肯定是來不及的，他要提前做好迎戰的準備。找了一處土質鬆軟的地方打了幾個滾，身上沾著的泥土暫時遮蓋著了衣服上的血漬，遠遠看著，身體單薄的唐城倒像是個標準的難民。


  剛走到村口，唐城便問道一股血腥味，可是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唐城的視線裏也沒有出現任何的血跡，他實在想不出空氣中的血腥味是從哪裏來的。一手拎著駁殼槍藏在身後，唐城慢慢的推開了眼前的這扇門，院子很小，但很幹淨，看得出這家的主人是個會過日子的勤快人，“有人在家嗎？麻煩討口水喝。”這句話是唐城打小跟著羅伯特到處傳道就會的，一般人家是不會拒絕上門討水的人。


  沒人回答，院子裏靜悄悄的顯得有些詭異，站在院門外的唐城探頭進院子左右看看，最終還是沒有進去。忍著肩膀上的傷痛，唐城又連續推開了其他幾個院子的大門，都是沒人在家，院子裏幹幹淨淨看不出主人是外出了還是在家，反正是沒有人回答唐城的喊話。心裏已經有些發毛的唐城隻好順著空氣中的血腥味一路找到了村東頭大樹下的水井那裏。


  “嘔”待唐城低頭看清楚了水井裏的東西，早晨在小樹林吃下的大餅一股腦吐了出來，已經變成了紅色的水井裏泡著一具屍體，露出水麵的臉被泡的發了白，一雙帶著死氣的眼睛沒有神采的望向井口。一直吐幹淨了胃裏的東西，渾身發軟的唐城腳步踉蹌的退到了那棵大樹下，依著樹幹滑坐在地上。


  唐城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回過神的，反正他是不敢再看那口水井，甚至不敢閉眼，一閉上眼睛，唐城就會想起水井中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想起被自己留在河汊那裏的三口之家，兩腿發軟的唐城努力的站了起來，他還要去找個交通工具，沒有馬車驢車，能找到一輛手推車也可以。


  自幼跟著羅伯特走南闖北，唐城知道大牲口不是一般莊戶人家養得起的，但若買得起牲口的莊戶家裏，一旦都會拿它們當寶貝一樣伺候著，寧可自家人住的擠一點，家裏是一定要搭牲口棚的，所以再次進村的唐城直接奔著那些家裏有牲口棚的院子。連著找了好幾戶人家的院子，別說是找那拉車的大牲口了，唐城連架大車都沒有找見，不過這些院子無一例外都是空無一人。


  心知出了意外的唐城沒有第一時間轉身離開，找不到食物和交通工具，那河汊邊上的老兩口和孩子就到不了南京，也許是為了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唐城拖著早已疲憊的腳步不停的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期望著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距離唐城進村已經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還多，疲憊不堪的唐城還是一無所獲，不僅沒有找到交通工具，就連吃食也沒有找到多少。


  兩顆在草窩裏找到的雞蛋、一塊幾乎要長了毛的窩頭、一把小蔥，這就是唐城半個多小時的收獲。除了唐城後來在村子祠堂裏發現的百多具屍體和那口水井裏泡著的屍體，整個村子找不到一個活物，也找不到一粒糧食或是其他的吃食，整個村子像是被人洗劫了一樣的幹淨。


  嘴唇幹裂的唐城終於放棄了繼續尋找，不過對於這個空寂的村子，唐城倒是有了一些答案，一定是有日本兵來過這裏，也是他們殺光了這村子裏的所有人，更是他們帶走了村子裏所有的大牲口和吃食。土匪掠財一般不會殺人，即使土匪要殺人也不會殺光全村的人，何況土匪吃的是刀頭飯，更加不會在人家的祠堂裏殺人，再壞的江湖中人也要講幾分江湖道義。


  把雞蛋和窩頭仔細的裝進口袋，唐城一手拎著駁殼槍一手攥著那把小蔥向村外走，不管怎麽說，這雞蛋和窩頭也算是吃食，大人吃不飽，至少小孩子能對付一頓。肚子餓的咕咕叫的唐城忍不住把一根小蔥填進嘴裏，“蹭”嘴裏嚼著小蔥的唐城突然閃身貼到了一戶人家的院牆邊，一直拎在手裏的駁殼槍隨即也端了起來，槍口直指身前不遠的那個院子。


  這幾戶人家的院子裏都搭著牲口棚，唐城清楚的記得自己把他們的院門都推開過，而且並沒有替他們關上院門，可身前這個院子的門現在卻是關上的，如果不是自己記錯了，那就是說有人進了這個院子或者這個村子裏還有活著的人。唐城的身體蹭著牆開始慢慢後退，握著駁殼槍的手也開始冒汗，自幼跟著羅伯特長大的唐城不信鬼神，他倒是不擔心這是什麽鬼魂之類的東西，他是怕這個死寂的村子裏還有活人。


  如果唐城沒有受傷，憑著身上的兩支手槍和三顆手榴彈，倒還是有一拚的本事，可現在的唐城不光是受傷未愈，而且他現在已經餓的頭暈眼花渾身無力，真要是從那院子裏蹦出來個日本兵或是土匪什麽的，唐城搞不好就會成為下一個被泡在水井裏的浮屍。順著牆邊慢慢的退到了院牆的轉角，瞪著一雙眼睛的唐城扭頭便跑，不敢停留的唐城使出了全身的氣力拚命奔跑，隻要跑出這個村子，出現危險的可能性便會微乎其微。


  “刷”一道白練似的刀光猛力的劈下，正要衝過下一個院子轉角的唐城已經刹不住腳，直直的奔著那道刀光撞了過去。“啊”驚恐到了極點的唐城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也許毛五他們說的對，拿刀和人對砍的時候最好不要閉眼，否則會更害怕，就像現在的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