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筵席即散
“你給我老實待著,哪也不準去,還找你妹妹,半路你就得死透透的。”
柊樾指著床上掙紮著要起來的穆雲銷,沉聲道,“老子廢半天勁把你救回來的,你的命就是老子的,敢下床你試試。”
柊樾平日裏一副薄情寡義,你們的事跟我無關的淺淡模樣,對他治療的病人卻是另一幅麵孔,有一點不配合他隨時準備掀你天靈蓋。
穆雲銷一身剛被處理好的外傷,肺腑又在火海中被煙氣所傷,剛一動鮮血便滲透了紗布,脫了力摔回床上,眼眶紅了,硬是不肯掉一滴眼淚。
謝岑臨端著藥走了進來,他一身白道袍洗的幹幹淨淨,像是一朵剛出水的芙蓉,氣質出塵,偏生額心紅色彼岸花豔色無邊,眼尾向下彎起,勾勒出的笑意在眼下兩顆紅色小痣的襯托下,分外妖嬈。
“福生無量天尊,小道知道小兄弟的妹妹在哪裏。”
他的聲音純淨,尾音上揚,幽幽地似乎是要蠱惑人心,柊樾回頭看著他,心生疑惑,這是哪裏風水養出來的道士,怎麽像是妖花成了精?
穆雲銷聞聲又要起來,柊樾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沉聲威脅,“你再動我就拿針封你個十天半個月的。”
謝岑臨也連忙道,“小兄弟不要急,令妹現在是安全的,等你傷好了再去尋她也不遲。”
穆雲銷安靜下來,聲音沙啞地問道,“她在哪裏?”
“先喝藥。”謝岑臨遞上藥碗。
大概是因為昏迷前看見的謝岑臨,他對這個一身白衣的小道士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那日我們上山的路上撞見了一夥人,秦兄說他們是天譴的人,他們似乎是護著一輛馬車離去,你們很大的可能就是被他們擄走了。”
柊樾動手給穆雲銷拆紗布重新上藥包紮,鮮血刺目,看著都疼,穆雲銷緊咬牙關,一聲沒吭,緊鎖眉頭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天譴是什麽?”
容涼走進來,解釋道,“天譴是九州第一的殺手組織,殺手組織多是由強大勢力培養,比如‘北涼英靈’,隻效命於大秦皇帝,南楚皇室的‘百足’,隻為守護皇室而存在,而天譴,是一個十分獨立的勢力,隻在江湖上接雇傭的生意,隻要有錢就可以請到們殺任何人,上至武林盟主,下至販夫走卒,因為它真正屬於江湖,所以名聲比任何一個殺手組織都要響亮。”
見到容涼,穆雲銷眼睛一亮,“師父。”
柊樾,“?”
謝岑臨,“?”
容涼,“……你家在江湖上有什麽恩怨嗎?”
穆雲銷搖了搖頭,“應該沒有,父親他們一輩子都生活在山裏。”
容涼點點頭,“你先放心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去找你妹妹。”
柊樾係好穆雲銷身上剛包好的紗布,淡淡地瞥了容涼一眼,“自己傷都沒好還好意思讓別人好好養傷?”
容涼在柊花穀養了幾天傷,雖然能夠使用內力了,但是經脈上還是有傷,需要內力溫養,不宜過多鬥武。
要不是柊樾打不過容涼,定要她在柊花穀養到痊愈再放她離開。
日子慢悠悠地走,眾人就暫時留宿在了點歡閣。
容涼和穆雲銷養傷,容涼養內傷,在屋子裏盤膝而坐,足不出戶,穆雲銷被柊樾嚴加看管,也不能出門。
洛青荼和謝岑臨兩人刻苦練功。
洛青荼對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師弟這件事情,表示勉強接受,於是更加刻苦的練劍,他可不能被這個師弟比了下去。
柊樾整日在點歡閣無所事事,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個破天燈,點上時沒注意方向,差點把點歡閣後院給燒了,被老板娘拿著雞毛撣子打了二十下手心。
鹿銜就負責每天給穆雲銷熬藥,完了就逗一逗小狼崽,在他精心的照料下,菜花好的特別快。
謝岑臨每日練完功就去給穆雲銷送藥,怕他走不出被滅門的陰影,在他床邊絮絮叨叨地說話,洛青荼說這假道士滿口的“清心靜氣,自然無為。”八成是想把他這個剛出鍋的師弟拐去做道士。
秦景川則負責“買”藥,姑蘇城中的藥鋪被他暗中翻了個遍,因為總有藥鋪的藥材不翼而飛,弄得姑蘇的藥商們風聲鶴唳,給他起了個“偷藥賊”的名號,。
徐盡歡清點了那日葬劍山來襲日的損失,又將被破壞的地方重新修整了,十月初一那天,點歡閣重新開業。
大家熱熱鬧鬧的吃了午飯,開始了辭別。
穆雲銷的傷已經好了一大半,除了不能動武外,行動不成問題。
洛青荼買了輛馬車,先讓穆雲銷坐了進去,把馬鞭扔給謝岑臨,讓他趕車,小道士微微一笑,“小道不會。”
洛青荼諷刺道,“趕車你都不會你還會啥?”
謝岑臨無辜地反問道,“小青姑娘會嗎?”
洛青荼,“……小爺像是會的嗎?”
他從裏到外都是貴氣,換上身白衣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仙人。
鹿銜把被他養好的菜花抱上馬車,鄙夷地看著兩人,“趕個車都不會你們倆還會點啥。”
兩人齊齊看了過來,自從跟了容涼,洛青荼的麵子也不值錢了,笑嘻嘻地道,“小哥哥,你教教這個假道士好不好?”
謝岑臨笑容更甚,“小哥哥還是教他吧。”
鹿銜,“……”
容涼從點歡閣中走出來,照舊是一身黑,眼睛上蒙著黑布,一頭束好的銀發在太陽下泛著盈盈水光,徐盡歡跟在他身後,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小心,門口有石階。”
容涼平穩地走下來,回身朝徐盡歡伸手,接住一枚落到她耳邊的落葉,輕聲道,“六年前送你離開盛京的時候,我說,願佳人一世長寧,歡喜相隨,自在逍遙,不負山海,今日,也是這番話。”
給不了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長相廝守,便給你山高水闊的瀟灑自由。
“好。”徐盡歡紅著眼眶輕輕擁抱了她,“願君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徐盡歡鬆開她,轉身往回走,眼淚不爭氣地掉落。
“師父,這邊。”洛青荼揮了揮手,想過去扶她,容涼已經腳步如常地走了過來。
洛青荼拉著她上了馬車,好奇地問道,“師父你跟老板娘以前是不是認識呀,她怎麽一副對你情根深種的模樣?”
容涼進了馬車,留下一句,“趕你的車吧。”便關上了車門。
洛青荼,“……”果然什麽都問不出來。
於是洛青荼便和謝岑臨留在外麵趕車,兩人雖然被鹿銜灌輸了一堆理論知識,但是真正實踐起來還是很忐忑的。
謝岑臨不忍心傷害馬兒,揮鞭子的力度像是在給它倆撓癢癢,揮了好幾次馬車才慢悠悠地動了起來。
洛青荼撐著臉看著,“你說要是換你拉車能不能快一點?”
謝岑臨偏頭笑道,“小青姑娘,你要善良一點,這是鬧市,不可以疾行,會傷到人的。”
洛青荼,“……哦。”
盛京有專用的車馬行路,倒是不會有鬧市不準疾行車輛的說法。
徐盡歡沒忍住,還是目送容涼的車輛在街市上遠去。
“我是真沒想到,北宸帝就是你念念不忘多年的心上人。”
柊樾走到她麵前,遞上手絹。
徐盡歡接過來擦幹眼淚,吸了吸鼻子,“皇權霸業是她身負的使命,也是桎梏她的枷鎖,所以相比朱門高牆裏的尊貴,她更想給我逍遙江湖的自由。”
柊樾沉默了,北堂清到底追隨了一個怎樣的人?
徐盡歡扯了扯他的衣袖,笑道,“走吧,後院的棗熟了,咱們去摘一些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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