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剃度
日子一天天過去，白毓萱的身體漸漸恢複了。
看著大殿當中觀世間菩薩那微闔的雙目，她雙手合十，輕輕地跪下。
香煙嫋嫋，並沒有木魚聲。因為，這裏隻有一個尼姑，了塵正在禪房打坐，所以這大殿中，隻有她一個人。
“菩薩，以後毓萱，就長伴在您身邊。”白毓萱輕輕磕了個頭，“毓萱決定從今以後，不再理會紅塵的是是非非。”
“你真的決定了嗎？”了塵從身後緩緩走了過來，微微歎了口氣，“你才十七歲，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可我真的是生無可戀了。”白毓萱幽幽地說，“如果師太不收留我的話，那我隻有死路一條了。”
了塵看著她那倔強的麵孔，想了想說：“三天吧。三天後的這個時辰，如果你還沒有改變心意，那貧尼就為你剃度。不過你得想好了，剪下了三千煩惱絲，紅塵中的是是非非，便與你無關了。日後，你得和貧尼一樣，青燈古佛，長伴於菩薩左右。”
她沒有想到，已經過去好幾天了，白毓萱怎麽還沒有想清楚。佛門真的是那麽好進的嗎？如果有其它出路的話，連她自己也不會投身佛門的。
三天，她希望白毓萱能夠在這三天內想清楚。
“依依，你的女兒怎麽這麽倔強啊？”了塵心中暗暗地想，“也是，和你當年一模一樣。當年，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的話，又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害了自己丟了性命，害得楚家被滿門抄斬！當然，我不怪你，因為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肯定不會那麽做的。而且，這事也和我有關，是我自願幫你的……”
她茫然轉過身去，心中胡亂地想。
三天，三天！
白毓萱就是一頭倔驢，她決定的事情，又豈是短短三天能夠改變？高逸辰將她傷得那麽深，她又怎麽能在短時間內看得開呢？
了塵看著她那烏黑的長發，輕輕地撫摸著。如此美麗的秀發，她又如何忍心將它剪下呢？
“三天了，你考慮清楚了嗎？”了塵撫摸著那柔軟的長發，冷冷地說。
“是的。”白毓萱微微一笑，目光無比堅定，“我決定了，從此和師太留在這淨水庵，永遠不再理會紅塵俗事。”
了塵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隻能拿起了剪刀。
“依依，這樣也好，將你的女兒留在我身邊，我也可以照顧她。”她心中無奈地想，“隻不過，她這樣就不能嫁人了……算了，既然她決定了，那我還是留下她吧。如果我真的拒絕她的話，她這丫頭的個性，誰知道會跑到哪裏去呢？在這裏我還可以照顧她，出了這淨水庵，我就無能為力了……”
冰冷的剪刀，輕輕地落了下來。
白毓萱輕輕閉上了眼睛，眼角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不要！”高逸辰眼睛紅紅的，風塵仆仆的闖了進來。
他一把奪下了剪刀，狠狠地擲在了地上。
了塵嚇了一跳，她根本沒想到，居然會有個男人在此時蹦了出來。難道，白毓萱出家，和他有關？
白毓萱沒有轉過頭，她仍然緊緊地閉著眼睛。聽著高逸辰的咆哮聲，她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高逸辰一把將白毓萱從地上揪了起來，緊緊盯著那張蒼白的小臉，惡狠狠地說：“你這樣是做給誰看？做給我看？告訴你，你別以為你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就會心軟，告訴你，我不會的！你還是去找你的淩嘯風去，他才是對你最好的人，何苦跟在我屁股後麵呢？告訴你，其實我在藍若國還有一個妻子，她已經懷孕了。你現在跟著我，也隻不過是做個小的，難道，你願意給我做小？”
聽著他那絕情的話語，了塵頓時明白了。原來，白毓萱決定出家為尼，果真是為了這個男人！雖然這男人長得還不錯，可是她不明白，以白毓萱的樣貌，又有哪裏配不上他呢？他為什麽要這樣傷害她，難道，白毓萱還不夠可憐？
白毓萱依然閉著眼睛，她輕輕轉過臉去，不想再看見這個無情的男人。眼不見，心不煩。既然除了他那位亡妻，他還另有妻室，自己又何苦自取其辱呢？她覺得，他說的對，在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無疑是淩嘯風了。而自己，卻一次次傷了他的心。
“放開她！”了塵衝上前去，試圖將高逸辰推開。
可是，她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根本無法將白毓萱從他的大手中掙脫出來。
“滾！”高逸辰眼睛紅紅的，一把將了塵推倒在地，惡狠狠地罵著，“老禿驢，今天你要是敢給她剃度的話，我今天就燒了這淨水庵，讓你直接陪你的菩薩去！”
白毓萱聽到了塵摔倒的聲音，連忙睜開了眼睛，緊張地看著她：“師太，你沒事吧？”
了塵趴在地上，雙膝已經流出了鮮血。
“為什麽？”白毓萱轉過臉來，緊緊地盯著高逸辰的眼睛，惡狠狠地說，“為什麽你還不放過我？你不喜歡我，那我走好了，以後的事與你何幹？你滾，滾！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家夥，你給我滾！”
她的心在滴血，每說一個字，仿佛有一把尖刀在狠狠地刺向她那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髒。
高逸辰的眼睛紅紅的，他看著白毓萱那雙憤怒的眼睛，心如刀絞。
“不許出家！”他冷冷地說，“如果你敢出家，我就殺了這老禿驢！”
“混蛋！”白毓萱怒火中燒，舉起粉拳，試圖反抗，可是她的玉腕被高逸辰死死鉗住了，根本動彈不得。
高逸辰把將她擁在懷中，閉上了眼睛。一滴傷心的淚水，輕輕地落到了冰冷的地麵上。
“混蛋，你這混蛋！”白毓萱一邊哭泣著，一邊罵著，“不要碰我，我不許你那肮髒的手再碰我！嗚……”
了塵顫巍巍地爬了起來，目光無比寒冷。她沒有說什麽，隻是漠然轉過身去，悄悄地離開了大殿。
“依依，為什麽你的女兒，命和你一樣苦呢？”了塵一邊流著淚，一邊想，“讓他們自己解決去吧。這種事情，誰也不能替她選擇的。不過，她真的好可憐，那個男人，他好像有許多女人！”
想到這裏，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一張男人英俊的臉龐。那人，有著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有著讓所有女人為之著魔的風度。遺憾的是，再完美的男人，卻沒有征服楚依依的心。
“依依，當時你不選擇他，是正確的。”了塵心中胡亂地想，“他有太多的女人，根本不可能為誰動情的。我曾經那麽卑微地乞求一點點他的愛，可是，他分明是一塊冰，沒有一絲絲溫度。如今，毓萱遇到的這個男人，雖然好像對她有情，可是麵對他那一大群女人，她肯定不會幸福的……”
大殿內，隻剩下了高逸辰和白毓萱。
“放開我！”白毓萱冷冷地說。
“我不放。”高逸辰仍然緊緊擁著她，“離開淨水庵……”
“然後呢？”白毓萱冷笑著，“然後，嫁給淩嘯風去？我不會的，我不會讓他碰一個已經髒了身子的我。他人那麽好，我不想讓他喝洗腳水。”
聽了這話，高逸辰冷笑著：“那我喝的又是誰的洗腳水？”
他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心中就酸溜溜的。
“混蛋！”白毓萱拚命掙紮著，惡狠狠地罵道，“你這混蛋，你以為你還是處男啊？憑什麽要求我？你以為你和淩嘯風一樣嗎，告訴你，你這肮髒的家夥，你連他腳趾甲裏的泥都不如……”
“什麽？”高逸辰被徹底激怒了，他緊緊地握著白毓萱的雙臂，眼睛紅紅的，“我連那小子腳趾甲裏的泥都不如？是啊，我不如他！他是西涼王，你去找他啊，有本事你去啊！說白了，還是你賤！那麽好的男人你不要，偏偏跟著我這個連他腳趾甲裏泥都不如的男人！”
白毓萱流著淚，她絕望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無法明白，他為什麽非得將她傷得體無完膚才肯罷休。既然不喜歡，為什麽那天又要她呢？
“既然我那麽賤，那你放開我！”白毓萱恨恨地說，“我出家和你有什麽關係，你憑什麽管我？”
高逸辰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心中一軟。
可是，他仍然不肯安慰她：“跟我走！”
他不由分說，拉著白毓萱的手，徑直衝出了大殿。
庵門口，了塵正靜靜地站在那裏，手中拿著數珠，宛若天神般肅穆端莊。溫暖的陽光輕輕灑在她的身上，此時的她，臉上閃爍著聖潔的光芒。
“我不走！”白毓萱拚命反抗著，“你這混蛋，我嫁不嫁淩嘯風和你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高逸辰一邊拉著她往外走，一邊冷冷地說，“你出家了，別人肯定會以為我虐待你的。你嫁人了，有了好的歸宿，我的名聲就不會受損了。”
白毓萱不屑地笑道：“名聲受損？嗬嗬，你還有名聲？我跟了你這麽長時間了，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這人還會有什麽名聲？”
高逸辰頭也不回冷笑道：“所以說你這人沒長腦子。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就輕易上床了，你還不傻？”
他們一邊爭吵著，一邊往門口走去。
了塵師太雙手合十，鮮血浸秀了膝蓋處的衣服，神色無比嚴肅。
“放開她！”了塵冷冷地說，“如果她心甘情願跟你走，你可以帶走她。可是，她不願意。剛才貧尼離開，隻不過希望給你們一個機會把話說清楚。現在看來，你們之間的結，並沒有打開。”
高逸辰看著一臉嚴肅的了塵，用不屑的目光打量著她：“難道，憑你就能擋住我的去路？別說你一個女人，就算是十個大男人，也根本無法阻止我的腳步！”
他一邊說著，一邊“刷”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目光無比淩厲。
“不要！”白毓萱看著那柄閃著寒光的長劍，失聲尖叫道，“你不可以殺她的，她是好人！你怎麽可以連無辜之人都要殺呢？”
“我說過我不殺好人嗎？”高逸辰目光冷冷，冷得幾乎能掉得下冰渣來，“擋我路的，必死無疑！”
白毓萱看著那冷冷的目光，突然間覺得他好陌生。這就是她愛的那個男人嗎？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好人，雖然傷了自己的心，可是那是由於對故去妻子的內疚造成的。如今，他居然將長劍指向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出家人！
“或許，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她的心碎了一地，失望地想，“我真糊塗，我以前怎麽會覺得他是個好人呢？一個連名字都不許我問的男人，他還能是什麽好人？”
其實，白毓萱隻要打聽一下非煙公主嫁的是誰，她就可以準確判斷出高逸辰的身份。可是，她沒這個機會。她怕，她怕打探他的消息，會給他惹來麻煩。想不到，自己盡心維護的，隻不過是一個冷漠無情的家夥罷了。
“你要殺她，先踩著我的屍體過去吧！”白毓萱臉色蒼白，擋在了那柄長劍前麵。用那脆弱的胸膛，來麵對那鋒利的長劍。
“阿彌陀佛！”了塵撚著數珠，道了一聲，“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高逸辰冷笑道：“佛？那我問師太一句，那麽多無辜之人慘死的時候，您那尊敬的佛祖在哪裏？我那可憐的妻子被逼自盡的時候，佛祖有想過憐憫她，幫她一把嗎？你讓開，我不想殺人，我隻要帶走她。”
“不可以。”了塵冷冷地說，“你受了磨難，難道別人就得跟你一起受罪嗎？你隻知道你痛苦，那你可知道其他人所受的苦難未必比你少？難道每個人都要像你一樣，要拉著所有人都一起受苦，這才算叫公平嗎？”
看著了塵那雙純淨的眼睛，高逸辰突然間有種熟悉的感覺。這雙眼睛，似乎和白毓萱有些相像。原以為，白毓萱那雙眼睛是獨一無二的，想不到，在這尼姑庵，這個尼姑居然也有著一雙如此類似的眼睛。難道，她和白毓萱還有著某種親戚關係？
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高逸辰的目光漸漸溫和了，手中的長劍漸漸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