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神怒
面具人緩緩朝著塗巫舍走去,所過之處,冰雪消融,白煙四起。他周身似乎附著著猶如地獄般的烈火,焚燒著凡塵俗世的一切脆弱事物。沒有人會懷疑一個人是否心懷憎恨,且這恨意究竟有多濃烈。
自他身上發散出來的怨恨,卻像是烏雲一般彌天蔽日。面具人抬起眼,森然覷著那擎天巨神,而那魔神塗巫舍的注意力全然被他吸引,睥睨著他,嘴巴里不斷發出陣陣狂吼,似極了人一般的憤怒與狂喜。
多聞天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終其一生,也未曾見過此般之景。那面具人面對遠古魔神,竟全然不懼,迎面而來的蕭瑟寒風吹刮著他的衣擺,萬物隨著北風凋零,細化成沫,飄向城內,唯獨他那無懼、森然的眼神早已經穿透了一切。
面具人仰視著不遠處的塗巫舍,沉聲忖度道:「這魔神是被我的力量吸引了么?如此看來……他們的情報有誤,或者就是對我有所保留。」
他動了動脖子,森然道:「你們果然對我所有保留……嘛,算了。這點雕蟲小技,就當做是你們給我的驚喜吧……」
只見那塗巫舍雙眼血紅,身體微微顫動著,似乎感受到了來自面具人那裡的情緒,遠超於任何一個人的、來自地獄的恨意。它張開大嘴,露出下面一列森然獠牙,正對著面具人嘶吼起來,一道無比震撼的氣浪席捲而來,掀起一片漣漪,而面具人衣氅迎風招展,身體像是一棵樹一般,紮根於陰暗的深谷,巋然不動。
隨著塗巫舍一聲凄厲的嘶叫,忽地從口中噴吐出幾道球形氣波,周遭如裹旋風,飛射向面具人。那球形氣波來勢迅猛,如同天降異風,席捲而來。卻見面具人身軀微頓,腳下一點,忽地高高彈起,直升至半空中,與塗巫舍四眼相對。
那幾道氣波,擊中地面,頓時掀起一層勁浪,四散開來。多聞天此刻身如附石,腳如灌鉛,根本無力躲閃,正被勁浪掀起,像是風中落葉一般,頹然飄曳出數丈。
他捂著胸口,面色一沉,只覺得氣悶難當,眼前忽地一黑,那種欲嘔感達到頂峰,便覺喉頭一酸,頓時堅支不住倒伏在地上狂嘔起來。
他駭然已極,艱難地望向那邊,只見人魔之間的戰鬥仍在持續,態勢愈發緊迫,令其心驚肉跳。放眼望去,只那頃刻之間,便已經是凶態畢露,時而發出陣陣雷鳴般的悶響,時而大地一陣顫抖,時而又忽然勁風四起。
只見在一團爆起的氣團之中,忽地突破出一道黑影,赫然便是面具人。此刻的他寬大的衣袖被凌厲如刀的寒風絞碎半條,露出了一條被細密傷痕遍布的手臂。
而他竟似乎渾然不覺,在他從爆散開來的氣團之間衝出之時,那塗巫舍又忽地吐出幾團氣波,裹挾著凜冽寒風與銳利冰屑,正壓向面具人!若是被這一招便覆凌厲冰刃的氣團擊中,定是會被絞成血人,痛苦而亡。
但他已經無路可逃,卻見那冰刃氣團逼近之時,面具人忽而高喝一聲,抬起一掌,頓時空氣一陣震蕩,此一招正是少林派的意真波!
多聞天見了,心間驚駭無比,暗自惶惶:「僅憑藉意真波,豈能堪比這自然之怒?!」
面具人並未避退,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逃開塗巫舍的攻擊範圍,遂抬起一掌,厲聲大喝,忽地周遭空氣似乎扭曲了片刻,自他身體內蔓延而出的內力,像是橫衝直撞的浪潮一般,肆虐而去,正與之相觸。
多聞天只聞一聲悶響,那聲音並不算太大,卻如同在心裡響起了一記驚天霹靂,頓時被震得五感盡失,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黑暗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正待他身子搖搖欲墜之時,忽地有一人扶住了他,接著只感覺自己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身子輕飄飄的。等意識稍稍恢復,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城內的一處塔樓上,早已經遠離了衝突漩渦三四里有餘。
待他緩了口氣,恍惚之間發現救他的人正是去時已久的張正陵。只見他手指飛轉之間,幾個指訣紅蓮般盛放,快速擊點在多聞天身上的幾處穴位,其間夾雜著平和的內力,為其御傷。
待多聞天悠悠轉醒之後,見到了眉頭緊蹙的張正陵,在其神情間,滿是凝重之色。不知怎的,多聞天忽然想起了趙承德,頓時感覺無比愧疚。
見多聞天恢復了神識,張正陵眉宇間的陰霾這才散去,長長嘆了口氣。
遠處,還時不時發出駭人心魄的驚響,整座城池,盡被飛雪籠罩,天地一片蒼茫。多聞天依靠在欄杆邊上,神情恍惚,像是丟了魂魄一般。
張正陵急迫問道:「多聞天王,我那師侄可好?怎不見他人?」
多聞天幽幽嘆了口氣,將此前發生的種種原因告知了張正陵。只見張正陵越聽眉頭皺得越沉,直到最後,他凜然起身,神情間略顯無奈,冷冷道:「你恐怕賴虧他了……」
「賴虧?」多聞天詫異道。
他只認為趙承德欺壓孩童,還無恥地偷錢抵賴,后又狗急跳牆,欲拔劍敵對平民,實在罪大惡極。但自己終究是個外人,本只想教育一番,卻不了此子性毒,與那歹人勾結,逃離了此地。
多聞天本心裡有些慚愧,認為自己無論如何都是有些莽撞,他本該治住趙承德,將其交給張正陵帶回正一門處置的。但他怎麼也不料,張正陵此般回答他是令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張正陵將今早遇到那孩童的經過告知了多聞天,頓時令他心中一驚,雙眼圓睜,滿是愕然。
「他雖然心性多疑,但本性不壞,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天王所以為的那些事的……!」張正陵長嘆一聲。
他無比焦心驚惶,此次臨江城遇劫不說,還把自己師兄引以為傲的徒弟給丟了,使其無辜身受重創,教來路不明的人劫掠了去。自己回到山門,該如何向師門交代?該如何向師兄交代?他還有何臉面去面對三哥張純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