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阻擊戰
多聞天聽張正陵說起今早的經過,頓時呆怔住了一張臉。他只把趙承德當成了欺壓良善的惡賊,是個雖身在名門正派,所行卻不義的魔種。但怎也沒想到是自己一葉障目,僅憑著周圍人的意氣用事來判斷,完全忽略了人這一群體很容易被情緒感染,儘管他們有可能並不太了解實情。
而他,毫無疑問成為了這場暴力衝突的加害者。一個不明所以,就妄下判斷的獨裁者。
他驚愕地說不出來話。只覺得自己羞愧難當,憑藉著一股意氣,無心之間便把正一門一個很有前途的晚輩逼得無路可走。如此想來,他再也無顏面對張正陵。
多聞天忽然長長嘆了口氣,像是泄了氣的老牛,愧然道:「正陵真人……待這次危急解除,我定會去正一門負荊請罪,向純陵真人告罪……」
張正陵四下望去,唯有惘然。他緒念惶惶,一方面暗恨多聞天遇事便不由分說地動手,一方面對自己身為師叔卻失責而頗為自責。
趙承德在哪?他可還好?他又被那伙人,帶去了何方?
他這次回去,該如何面對師門,如何面對三哥張純陵?
原本,張純陵是想藉此機會,讓徒兒趙承德跟師弟一同下山,去天地間遊歷一番,見一見江湖,以此增廣見聞。
只天有不測風雲,趙承德這一下山非但沒有得到鍛煉,反倒是無辜被人痛毆了一頓,受了重傷,還剩一口氣。
不過,他雖然沒有得到鍛煉,但倒是長了見識。能長見識,總是好的。只是會走上一條什麼樣的路,不知道。
也許這隻有等到很久之後,江湖上忽然橫空出世一個李承齎時,一切才會揭曉。只是,趙承德再也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過,他消失了,或許死了。
張正陵一陣惘然,拍了拍欄杆,內力在木質橫欄上傳播開來,抖落片片冰霜。
良久,他眉間的陰鬱之色才緩緩消解幾分,一聲喟嘆,痛心疾首道:「此事也怪不得多聞天王……請罪的事,就免了吧。你說的那些神秘人,還有那個神秘面具人,隨後正一會協助調查。當務之急,還是先引開塗巫舍,不能讓它對城內造成破壞……」
他的語氣很堅決,目光炯炯,投向遠處那朦朧雪霧之中的白色巨影,蹙眉道:「那魔神,是在與何人交戰?」
只見那邊戰況愈發激烈,其間似有千鈞雷霆狂嘯、百獸狂奔。只教見者心驚膽寒。
多聞天長嘆道:「正是那個神鬼莫測的面具人……」
張正陵微微一怔,忖度道:「他就是那個偷盜少林秘寶火佛舍利的盜賊?」
多聞天點點頭,說道:「正是他。」
「奇怪……」張正陵狐疑道,「他偷盜火佛舍利,竟不是為了控制塗巫舍么?又為何故與之戰至膠著?」
對於其中緣由,無人知曉。
張正陵微微嘆了口氣,對多聞天說道:「天王先在此稍後,我且想辦法到近處看看情況……」
說著,他便縱身躍下,沿著城內連綿的房屋,迎著凌冽風雪,絕塵而去。
而塗巫舍,已經引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就算是之前邊塞告急,都沒有讓人們如此驚惶,紛紛南逃。只見:滿城倉皇北顧,街巷人皆惶惶。紛鬧間,離家千戶,人心渙散,屢有踐踏、推搡所致重創者,殘盪萬分。
而此地官員因被他們所調換,且有相當一部分盡隨著玉舞焉消失在了茫茫北地里,不知所蹤,遂此危城竟屬於一個無人管轄的狀態。
剩下來的散兵游勇,不成氣候,皆是丟盔卸甲,化作了老百姓,一同往城南逃去了。
如此凄境,世間罕有。
而負責聯繫當地官員的廣目天,也遲遲沒有消息,茫茫人海,何處去尋?
在早上,城內還是夏日明媚,與常日無異。此刻卻被一股北風席捲,滿城籠罩在凌冽飄揚的飛雪之中。
在沒有專員管轄、維持秩序的情況下,人們毫無疑問是一盤散沙,永遠很難自發地擰成一股繩。
這個江湖向來是需要英雄的,可並不是每個人都是英雄。在災難面前苟且偷生之流只會悲天憫人、妄加指責,卻不會激流勇進。所以無論何時,都需要有人站出來做表率。但人們都是頭一遭遇見這麼個詭異的魔神,早已經駭地心膽欲裂。人之一生,偷生一念,才是重中之重,尚情可理。
那些敢為天下先,在災難面前不懼怕、不低頭,雖死而不悔的猛士,才是英雄。人們希望多些這樣的英雄,但人們永遠不希望他們成為英雄。
僅僅憑藉著他們幾人,是完全不可能梳理整個城池的情緒。多聞天沉浸在傷痛與自責之中,不能自拔,只覺頹唐無力。廣目天不知所蹤。現在,在他們之間,唯一還有戰鬥能力的,就只有張正陵了。
在之前,他深入雪原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當時,謝殊魚與金織遁走,塗巫舍暴跳如雷、四下發泄怒火之時,那面具人悄然而至。可他並沒有急著去接近那個發了狂魔神,只是在遠處看著。
他對這個魔神還不了解,不了解的東西,他習慣觀望。
在之後不久,那塗巫舍好似突然轉移了注意力,把矛頭指向了面具人。雖隔著很遠的距離,但它還是一下子就發現了他。
這讓面具人頗為驚奇,但他還不明白,塗巫舍為何能在雪霧之中,似於天地融為一體般,教人籠罩其中,便是無處可藏。
只是,面具人忽而心神一凜,他望向遠處,那邊有個熟悉的氣息,正在往這邊趕來。
面具人沉默片刻,冷笑一聲,似有些懷念地說道:「原來是正陵真人啊……來的不巧,不能與你親自會一會,倒是有些遺憾。」
說著,他便往北城門方向奔去,刻意與之錯開。
只是如此一來,那塗巫舍便跟著面具人往北城奔襲而去。
張正陵路遇魔神,不由得驚駭,卻不料那魔神似沒發現他,徑自從他跟前經過,晃晃悠悠走著,像是一隻敏銳的老獵犬一般,感受著,那股來自煉獄的怨恨。這對它的吸引力,遠遠超過了張三以身獻祭所能挑起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