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初出茅廬少年郎
在一切劃上句號之時,在日暮的夕照降于山脊時,在少年臉龐的青澀不再之時,在落雁於孤野消失身影之際,在穹暮的鐘聲在少女耳畔回蕩之際,期盼和希冀也變得遙遠了。這一切如果是一場命中注定的悲劇,當日春廓又何必紅杏飛雪得過於驚艷?只道是相見一晤誤終身,緣薄情淺之時,縱使淚雨紛紛姿容紅蝕,胸懷千般情,心藏萬般意,也耐不過千秋時節落葉紛飛的寂寥。
是啊,縱使曾經再驚艷,過往的歲月再美好,唯有一人殫精竭慮維護的感情,還算是一段完整無缺的感情么?少女時常心有不忍,她脾氣倔,性子既爽颯傲然又小肚雞腸。她可以聽得進萬民之疾苦,但又從來都容不下他人的閑言碎語,尤其是涉及到她自身的問題。
對於少年,她縱使是有一百萬個心不甘情不願,又能如何?怎麼樣,才算是死生契闊天長地久?少女曾幻想過無數次那般嬌艷動人的場景,幻想著他們從來未及時表露的心聲。儘管曾經他們那般親密無間,青梅竹馬之間矯情逗趣毫不猜嫌,但也只限於那段瑰麗明艷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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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是個說一不二的急性子,但在對少年的情愫這件小事上,卻向來是秉持著慎之又慎的態度。
她希望,這個如同細流般的情誼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直到他們在彼此的心裡都開花結果,直到他們都可以有一天坦然地面對彼此。或是微微一笑允終身,或是眼神相對許今世,或許只是他們根本什麼都沒表露,但在不言不語的秋風之中,卻早已明白對方。這樣就足夠了。
少女一直懷著這樣的期盼,從來都不信神明的她,也開始變得虔誠。她的溫柔似水,熱情似火,但嬌嗔怨恨卻如冥冥無底的深淵,教她再看不見春天陽光。
春天象徵著生機和希望,但是她卻尤為厭惡。那樣一個躁動的時節,早已經為他們所摒棄,成了一汪秋水滾滾東逝的黃葉,無可追憶,無可追尋,只有嘲笑幼稚躁動的萌動之情,和無以復加的獃滯笨拙。
因此她雙眼滿含熱淚。少女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光景,雖然它們都如散佚的詩篇般紛飛飄遠,但她依舊如數家珍般銘記於心,不曾忘懷,未敢忘懷。那樣,對她來說,意味著欺騙,意味著對彼此魂靈的背叛。
而她選擇了這般的背叛,違背了自己的意願,也違背了他的意願。比起讓他愛她,她更希望讓他活。
她也不止一次為此發瘋,嘴裡不斷地絮語著:
「死罷!你若死了,我隨後就去找害死你的人報仇,若是拼得過,那我就提著仇家的頭顱去見你。若是不幸因此喪命,你也莫怪我來遲一步。」
「嗬!你全都忘了!但是我還沒有忘卻!怎麼可能忘記?像你這樣可以傻到忘掉自己是誰的傻瓜,我又怎麼可能捨得掉你?大傻瓜!」
「嘻嘻嘻嘻……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你罷!誰教我騙了你?誰教我這般死心塌地地想著你?你倒是好了,兩腿一蹬睡了去,我還在這無趣衰朽之世上奔波不休!你睡罷,你睡罷,記得我的好與不好。等你醒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會全心全意對你這樣好的人啦!」
「現在,蘇醒吧!懷著對未來世界的期盼,帶著睥睨瓊宇的力量,你就是深空與星海之主!用你未曾發覺過的神力,將這個腐朽敗壞的世界徹底改寫一番吧!」
說到這兒,她又笑了,像是一個發嗔發嗲的病態少女。時而看著鏡子里病容瘦削的人影,伸手自哀自怨地撫摸閨怨少女的臉頰,露出一絲銷魂蝕骨的淺淡笑意。時而雙目含怒,嗔怨地將一切希望又打滅,只給留下一個最壞的結果給自己品嘗。
「為什麼會這樣?」她問鏡子里那張瘦削的面孔,「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究竟丟失了什麼?你在尋找什麼?你是在跟自己作對,還是在跟世界作對?這麼做意義何在?」
她忽然站起身,想起了一個他們都為之著迷又迷惘的問題。
「我們……究竟是帶著什麼樣的目的在跟未知做著鬥爭?或者,我們所做的這一切努力,究竟是為了反對什麼?」
少女來回踱著步子。多麼令人愛憐又嘆息的女孩子,她不光要小心翼翼維護心中的感情,還要跟看不見摸不著的,甚至令人不解的敵人做鬥爭。
為此她殫精竭慮憂前顧后,惶惶不可終日。她就是這樣的人,每一天都在思索很多問題,每一天都在跟名為自我的敵人對抗,生怕自己有一天不再是自己,自己首先背叛了自己似的。
此般歲月一晃而過,直到今日,她也還是未得到答案,反而是與他越來越遠了。這種惱恨,讓她甚至想要直接先於敵人一步把他掐死,然後自己也跟著他死。起碼生不在一處,死也要同寢同枕。
可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對他下狠心的。她最狠心的一次,是親自教他忘記一切,親眼看著他流離失所。她想要去幫助他,甚至有一瞬間開始後悔,但是她依舊沒有動身。
「一切都該改變了。」
「這就是你即將面對的,若是你不堪重負,那就只能猶如千百個碌碌無為一直到死的笨蛋。我希望你可以親手把握自己的命運。親手。把握。自己的命運。」
她強調了一遍。生怕他忘記,還對著睡夢中的他不停囑咐。
「血喻泯元咒,我尋遍天下古迹舊址才找到的咒術,贊虞珈美為凡人所創的禁術,我迫不得已而用之。現在的你是遠差於我的,這樣我可以暗中護著你的周全。可若是有一天,我可以料想的那一天,你超越了我,我會不會因此成為你的拖累?那樣,我可就要拖累著你一塊死了。」
想到這裡,她又無比沮喪,扣著自己的指甲,俯案懨懨道:「這可就與我的初心截然相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