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荒村會面
悔恨,憂鬱和惶惑,不知不覺佔據了吳雪的心。他不止一次問自己,自己茫然闖蕩於一瓢江湖之上,見的人間悲歡離合、卑鄙齷齪、或善或鄙之事也不乏少數,可為什麼,自己還是無法下定一個決心,使自己心安理得的決心?
他究竟是要反對什麼?正如秋良同樣不止一次問他的話:「你是帶著什麼樣的目的踏足江湖?為了不曾言狀的夢想,還是其他什麼?還是說,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是毛毛躁躁在江湖上亂撞?」
吳雪心想:「我是該為自己定下一個祈願了。」
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每當這個想法萌芽之際,又會瞬間被自己所否決。他覺得自己無法勝任,或者說是無法肯定自己的理想。
於今之長夜,秋良與吳雪一道漫步在河邊。吳雪看著他的閑散的背影,不知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他似乎漫無目的,又似乎早已下決心。跟在他身後,吳雪只有種惶惑不安的感覺。
他感覺到了一種隔離感,不是那種情感的疏遠,而是另一種難以解釋的錯亂感。像是預言,又像是不知名的神降下了神諭,預示著遙遠的未來。
吳雪已經感受到了,儘管還有些遙不可及,但是他能感受到一種來自時光深處的召喚,宛若惡魔的耳語,宛若天使的奸笑。
正當他神遊海外之時,前面的秋良忽然開口道:「我能感覺到,我的強項一直都不是戰鬥,而是偵查。我能感受到來自你體內神秘又龐大的力量,只是你剋制著,壓抑著。這是為何?」
吳雪望著東去的河流,不由得苦笑一聲,喃喃道:「害怕。」
「害怕什麼?」秋良疑笑道。
吳雪說道:「害怕自己會濫用自己的力量,害怕自己會有一天墮落成靠強權和鐵腕制服萬民的惡魔……」
秋良笑道:「喔?這是你對自己的預感和判斷么?」
吳雪咬唇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畏懼這樣的力量。當我見到須頡陀展示神力之時,不是像其他江湖人那樣感到為之振奮,而是深深的恐懼。這樣的力量足以瞬間將一座城化為灰燼,若是被無法掌控力量的人得去,又豈能算是天下之福?」
秋良輕嘆道:「啊……你的憂慮不無道理。」他轉頭一笑,淡淡道:「能想到這一點的,就已經勝過了大多數。剛才你所展示的力量,已經遠超過我的想象了。早最後一刻,惠因替我擋下了那爆破的力量,只怕以我僅存的內力是完全不足以想抗衡的……」
吳雪苦笑道:「是嘛……」
秋良搖搖頭,似乎在與自己做著鬥爭,最終也還是化為嘆息,「你會感到矛盾和糾結,並不是因為你軟弱,而是因為你還有一顆純正的心。一個還保留著純正之心的人,就有著改變自己,甚至是改變世界的潛能……」
他們二人就這麼走著,不多時來到一個廢棄的村落前。又是一個廢棄的村落,吳雪心想。荒草連著瘋長的樹,樹木挨著半塌的破屋,破屋連著破屋。秋蟲在唱一曲歲末的寒歌,殘月獨照著荒僻與落寞。這裡似乎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人煙。
「這裡……是……?」吳雪左右四顧,暗暗捏了一把汗。
秋良穿過草叢,幽幽道:「帶你去見一些熟悉的人……」
吳雪困惑道:「熟悉的人?」
秋良輕笑道:「莫急,你會知道答案的……這一系列悲劇的答案……」
他們二人就這麼走著,一時清冷無言,唯有輕飄飄的風絮在荒草堆里撩撥穿梭,發出令人心生凄清和緊張的雜亂聲響。
不知走到了何處,秋良忽然低笑了一句:「果然!」
還未待吳雪問個明白,潛伏的草叢裡忽然掠出兩道黑影,他們手裡閃著凜冽的寒光,極速迫近二人。
「後退,被傷到很麻煩……」
吳雪沒有猶豫,起腳后掣,正當他以為超出了敵人攻擊範圍之際,忽而心中一凜,側眼看去,餘光內出現了一道奇怪的黑影。
那黑影先是閃著一道寒光,后又是兩道、三道、四道……
吳雪一咬牙,料想是敵人出刀速度過快,以至於有了重影的緣故,便起身後退,正當他抬手準備釋放意真波的一瞬,那黑影卻忽而發出了一陣笑聲,停在了他面前。
那笑聲沒有吳雪所意料的那般邪獰恐怖,而是有著風鈴一般的清脆,在這荒村野地之間尤為突兀。
聽著那笑聲,吳雪只覺得有些許熟悉之感,正當他想要開口時,反倒是那笑聲的主人先說話了。
「怎麼,被嚇到了?」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的聲音響起。
吳雪輕輕嘆了口氣,幽幽道:「我早該想到是你的,也只有你才有可能會耍這種花樣……」
「略略!」
月光下,女孩子踮腳跳到吳雪的身邊。她容顏逐漸浮現出來,正是他們此次調查綁架案的介紹人,小公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吳雪疑惑地看著她,又看看秋良,似乎在問:「你們認識?」
小公子狡黠一笑,悠然道:「你怎麼放心來這裡?蘭兒姐姐呢?」
吳雪喟嘆道:「我不放心。但是自覺告訴我,這裡該是故事的終點了……」
小公子笑著點了點頭,「沒錯,但這並不是故事的終點,而是一個全新的起點。」
吳雪左右瞧瞧,說道:「他們也該來了吧?你能說說,這起綁架案,還有所謂決堤一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公子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嬌笑道:「你自己過來,一切不就都知道了么?」
另一邊,秋良拎在手裡那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是一個神情詭異的傀儡。他長長嘆了口氣,苦笑喟嘆道:「又是一個充滿了惡趣味的人……無趣……」
「謬讚了!」這時候,草叢後面的不遠處傳來一陣冷笑,「好久不見,秋良秋兄!」
他們一道走過去,一直來到荒村的中間,便可看見在群舍中間,有一間小破屋裡燃著微弱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