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往事難回顧
夏侯媛和王雲卿單獨會麵,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除了在公開場合下以外,兩人再也沒有聯係過。夏侯媛明白,王雲卿是在故意躲著她。因為她知道王雲卿的為人,他害怕和她繼續藕斷絲連,會給她的事業和家庭帶來影響,讓她那本來就不和諧的家庭分崩離析,從而給她帶來更大的痛苦和傷害。
夏侯媛結婚的時候年齡還很小。當時他的父親是村支部書記,林業局副局長譚長安搞退耕還林中心工作在他們家裏駐村。一天老支書夏侯福配合中心工作組的領導同誌下社落實退耕還林指標去了,也不知道是倒了哪輩子的黴,他那個寶貝兒子夏侯武閑著沒事突然心血來潮,不知在哪裏搞到幾管炸藥和兩發雷管,把屋後公用林裏的一棵黃角樹炸翻了,因此惹了大禍。
村支書的兒子在退耕還林的運動中把公用林的風水毀了,這是在這裏生長了幾百年經過了幾輩人的黃角樹啊,說炸了就炸了,這還了得,你夏侯書記不是成天在給我們做工作要育林護林嗎?你不是說毀林犯法嗎?你這不是說一套做一套嗎?好多村民自發地跑到工作組長譚長安那裏,要求嚴懲夏侯武,並且要求夏侯福這個支部書記也不能再當下去了,一時間鬧鬧嚷嚷,不可開交,個別好事的村民準備集體上訪,不但要搞垮夏侯福,而且要求以毀壞山林和私藏爆炸物品的罪名將夏侯武繩之以法。
畢竟兒子炸了黃角樹是明擺在那裏的事實,夏侯福也亂了方寸。他請求譚長安給予幫助。譚長安說,你兒子炸了老樹是事實,如果要追究爆炸物品的來源,那你的會麻煩更大,我看不如這樣,幹脆叫你兒子去自首占個主動,這樣可保住你的支部書記,你可別小看了這個支部書記的位子啊,如果在這個時候你失去了它,你被動得很呢!帶你兒子自首後,我再去森林派出所做點兒工作,爭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時候還你個完整的兒子就行了。雖然這樣做我要冒一定風險,但是隻要能保全你的兒子,我也隻好這樣去做了,誰讓我們都是痛兒子的父親呢。
譚長安有個兒子叫譚雲爽,生他的時候譚長安還是八大員之一的護林員,家庭經濟條件差,營養不良,剛生下來的譚雲爽隻有三斤四兩,哭聲像小貓叫。加上譚長安的老婆身體又差,沒有奶水,小雲爽靠淡鹽水兌古巴白糖維持生命,長到五六歲的時候個兒還不及人家三四歲的孩子,偏偏禍不單行,剛滿六歲的小雲爽和鄰居的小夥伴一起玩耍的時候,被小他一歲的波兒推在米碾槽裏,石滾子從他那小肚子上碾過去,差點兒要了他的小命,正當他母親哭天嚎地要把他送到路邊的岩洞去的時候,合當他命不該絕,住在河溝對麵的寡婦謝嬸說她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撿了一個娃兒。她急急忙忙跑來,叫爽兒媽不要忙著把娃娃扔了,讓她帶回去試試看有救沒有。
謝嬸用畚箕把雙兒端回家後,熬了一碗薑湯,捏住爽兒的鼻子,一連給他灌了半碗進去,奇跡出現了,爽兒的嘴巴連續動了幾下,緊接著又有了呼吸,心跳也有力了。謝嬸又在薑湯裏添了一把白糖,慢慢地給他灌下去,半個鍾頭以後,爽兒的手足開始活動。謝嬸請來了水師先生黎純虛,就地搞了幾貼草藥,經過半個月的內服外敷,爽兒不但活過來了,而且又可以上坡下坎和小夥伴一起辦家家晏了。
謝嬸一個人帶著他困難無比,爽兒媽思子心切,托人給謝嬸說要把爽兒帶回去,謝嬸左思右想隻好答應了。爽兒媽來帶雙兒的時候給謝嬸送去兩塊臘肉、兩籃雞蛋,並對爽兒說,謝嬸也是你的媽,養你救你的媽,兩個媽不好區分,你就叫她幹媽吧。
小雲爽大難不死,可身心難免遭受到了摧殘,不但個兒長得很慢,而且性格倔強認死理,在同齡的小夥伴中十分任性,處事愛走極端。上一年級的時候因爭玩乒乓球拍,趁同學謝福兒不注意,把他掀到冬水田裏,差點兒要了人家的命。好不容易進了初中,他看上了同班女同學朱鬆梅,硬要和她耍朋友,朱鬆梅嫌他人長得不怎麽地道,同學們暗中叫他為三寸丁穀樹皮武大郎,老是躲著他,他在下晚自習的時候躲在朱鬆梅回宿舍的路上,看見朱鬆梅過來了,他先是幾把鬼撒沙,然後幾聲鬼叫,把朱鬆梅嚇得半死,若不是後麵跟上來幾個同學將朱鬆梅救起,還真不知道後果會怎麽樣。
雲爽性格古怪,在學校人見人厭,初中畢業後再也不能繼續上學,譚長安這個時候已經轉正調到林業局了,東折騰西折騰把譚雲爽搞到小學去當了個代課老師。這小學雖是村小,但離城不過兩公裏地,每天可回到家裏食宿。雲爽雖然文化程度低,但教個一二年級的娃娃看圖識字和一百以內的加減法還是可以的,更何況這所學校雖然隻有十四個學生,可連校長教導主任在內就有八個老師,說在這裏當人類靈魂的工程師,還不如說國家拿錢叫他們在這裏休養靜心。
雖然譚雲爽個子長得慢,但年齡卻長得快,轉眼二十多歲了,媒人請過不少,可就是沒有效果。看著兒子一天天年齡在增長,譚長安兩口子都有些著急。
通過譚長安的斡旋,夏侯武炸樹的事很快得到了平息。由於夏侯武是自首,且認罪態度又好,林業派出所處以五百元罰金,然後無罪釋放,森林派出所的人把他送回家,並當著派出所警察的麵,在村民會上作檢討。這事兒看起來是派出所非常重視,實際上是對夏侯武采取的一種特殊保護措施,既然有警察在場,又是罰款又是檢討,心存不滿的村民雖然心有不平,仔細琢磨琢磨有就算了。從此夏侯福一家把譚長安當成大恩人。此時夏侯媛剛滿十六歲。
十六歲的夏侯媛正念高中,已經出落得有些標致,年輕單純的少女夏侯媛腦子裏全是夢想,按照自己的構思,讀完中學上大學,或當老師或當工程師或當演員,再嫁一個如意郎君,比翼雙飛,在幸福的生活中遨遊,在她的眼中,自己的前途將是無限美好晴空萬裏滿麵春風一片光明。
可是算路不打算路來。一天,洋溢著青春夢想的夏侯媛放學回到家裏,吃過晚飯以後,父親夏侯福說要開個家庭會,夏侯媛覺得父親肯定又要做出一項重大決定,因為過去但凡父親主持召開家庭會是一定有重要決定要宣布的,比如說上次決定女孩夏侯媛享受男孩一樣的待遇上學讀書。
家庭會一開始氣氛就很凝重。父親夏侯福首先宣布了會議紀律,他說當家很難,做子女的必須為父母著想,所以父母如果有什麽決定,家庭成員隻有服從的權利和義務,不能有任何反對或不從的表示。他又回顧了近來家庭發生的一些事件,不但險些把他當了幾十年的支部書記搞垮,而且夏侯武差點兒進了班房,這可是自解放以來夏侯家從來沒有經曆過的醜事。要不是譚局長出手相助,恐怕這個家庭就此敗得一塌糊塗。俗話說受人滴水之恩理當湧泉相報,說實在話,憑現在的境況,我們也沒有什麽可報答人家的。
繞去繞來,老父親夏侯福終於說出了今晚上開家庭會的核心議題,前幾天譚局長托人來說媒,說是要我們家媛媛去給他兒子做媳婦,我考慮再三已經答應了,今天晚上全家人在一起我正式通知你們,這門親事已經定了。媛媛的母親說,不是說譚局長那個兒子人才很差叫什麽三寸——樹皮嗎,矮打杵一個,尖嘴猴腮的,你叫我們媛媛嫁給他?這不委屈她了嗎?老書記說,你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人差點兒怎麽了?人家也是老師,老爹又是局長,要人長得乖,乖能當飯吃?人家那家庭哪點兒配不上你這家庭,何況人家救了你家,你總不能忘恩負義吧。兒子夏侯武也在那裏勸媛媛答應這門親事,譚家條件不錯,你嫁過去哥哥也跟著沾光。
夏侯媛是個心性善良的女子,她對父親這個錯誤的決定盡管有一千個不同意一萬個不答應,迫於父親的權威和她對父母的孝順,她隻是埋著頭在那裏嚶嚶地哭。最後父親丟下一句話,哭哭哭,哭有什麽用?同不同意你自己定,同意的話下周繼續上學,不同意就回家幫你媽割豬草,我下周進城給學校打個招呼就行了。說完宣布散會。
天性仁慈的少女夏侯媛不得不做出痛苦的選擇,她覺得一次婚姻不成功還有第二次機會,可是不讓上學就會影響自己的終身大事,想來想去她決定要繼續上學,而要繼續上學就不得不暫時把和譚雲爽訂婚的事應承下來。第二天早晨,他來到父親床邊,告訴他說,我要繼續讀書。老書記大喜過望,連聲說我就知道我夏侯福的女兒就是個乖女兒,她一定會替父親著想,當即騎著自行車把夏侯媛送到了學校大門口。
譚長安及其家人聽到這一消息後,同樣是大喜過望,特別是那個叫三寸丁穀樹皮的武大郎譚雲爽,簡直高興得手舞腳蹈,摸不著北,幾天以後趁著夏侯媛回家過周末,他揣著厚禮上了夏侯家加深印象,並向世人宣布夏侯媛已經是他未來的掌門媳婦。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轉眼夏侯媛高中就要畢業,眼看這未來的媳婦越發出落得水靈,而且就要考上大學,譚氏父子擔心夜長夢多雞飛蛋打,冥思苦索地想辦法穩住這樁婚事,最後決定將生米煮成熟飯。譚雲爽三天兩頭往夏侯家跑,今天給準老丈人送一雙皮鞋,明天為準嶽母買一件羽絨夾衣,後天又給準媳婦拿一套時尚衣服裙子,過兩天又給夏侯家提一包好酒名茶,連番轟炸,使夏侯家逐漸失去了自我防範保護意識,一天趁著夜深人靜,譚雲爽偷偷摸進了夏侯媛的房間,悄悄爬上了夏侯媛的床頭,清純美女夏侯媛在睡夢中成了三寸丁穀樹皮武大郎的下酒菜。
譚長安叫媒人過來說,譚家支持夏侯媛去讀大學,夏侯媛讀大學所有的費用由譚家承擔,為了顯示誠意,夏侯媛在進入大學之前必須和譚雲爽結婚,為了保證夏侯媛的名譽,結婚辦證一律悄悄進行,在校學習期間也不懷不生小孩。經過厲害權衡,夏侯福老書記同意了這個提議,夏侯媛也認為四年的大學費用不下十萬,靠自己父母根本解決不了,為了圓大學夢,聰明仁慈的夏侯媛沒有別的選擇,乖乖地就範了。
大學四年很快就過去了,然而這樁馬馬虎虎受複雜觀念支配的婚姻卻還遠遠沒有過去。想當初,夏侯媛多少抱著一點兒感恩的心理,極其矛盾又極不情願地接受了譚雲爽,可是真正做起夫妻來,夏侯媛越來越覺得簡直不可忍受。每次譚雲爽要求尋歡作樂,夏侯媛總認為躺在她身上的是一個醜而不堪的怪物在搖頭擺尾,這怪物不僅僅是摸樣難看,而且周身臭氣熏人,行為低劣,慘不忍睹。久而久之,隻要譚雲爽有些衝動,她就會感到惡心,感到將有一場莫名其妙的獸行發生,但她又不能說出來,怕說出來之後傷害了譚雲爽,畢竟為了她,譚雲爽已經付出了全部精力和財力。她更擔心因為她的言行讓自己的父母受到傷害,哪怕僅僅是輿論上的,她也怕人家說他過河撤橋,忘恩負義。她隻能漫無期限地忍受著,等待著,期望哪一天會有奇跡出現。
雖然她自己有了這種心態,但要想衝出這個圍城談何容易啊。
在一次譚雲爽發完獸性之後,夏侯媛出人意料地對他表現得格外溫柔,譚雲爽感動不已。夏侯媛說:“雲爽,看得出來你很在乎我,我也很感激你。但是夫妻之間除了房事還應該幹點兒別的,我們畢竟是現代年輕人,總要到社會上找點兒事做,如果我今後去幹自己的事,你可千萬要支持。”
譚雲爽腦殼象雞啄米一樣:“我當然要支持,不僅支持,還要全力支持。”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夏侯媛問他。
“不是我自己說的難道還是別人說的嗎?我堅決支持,一千個支持一萬個支持好了吧?這就是我譚雲爽說的。”譚雲爽急得不行。
夏侯媛看譚雲爽急吼吼的樣子,忙說:“其實我也不要你格外支持什麽,我隻希望,我今後無論做什麽工作,你都不要參與,更不能幹涉,就像你做什麽我不參與不幹涉一樣,比如說我開茶樓,老板隻能是我,你最好不要到茶樓來,即使躲不開,來了你隻能是茶客,如果你以老板自居指手畫腳,我就要跟你急,弄不好就去離婚。當然開酒樓、開歌舞廳也一樣,你來喝酒你來玩,隻能以普通客人的身份。你答不答應?”
譚雲爽開初還以為夏侯媛要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當他聽了夏侯媛說完這些話後,知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當即答應:“我以為你說的啥子呢,原來是這樣,我有什麽不答應的。”譚雲爽本來就嫌麻煩,這不是能偷懶的好事兒嗎?真要我參與或幹涉你那些事兒,我還會覺得煩心呢。
夏侯媛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你說話當真?”
譚雲爽也被問煩了,他說:“你還不相信我嗎?那你覺得放心不下的話,我給你立個字據嘛。”
這正是夏侯媛想要達到的目的。因為她擔心譚雲爽反悔,到時候耍賴不認賬,口說無憑,她要趁他現在高興不防備,一下子搞得個魚死眼閉。於是她說:“要得,我和你都向對方寫個東西,到時候相互有個約束。”
為了圖個表現,譚雲爽立馬跳下床,從櫃子裏拿出紙筆,工工整整地寫到:“立字據人譚雲爽,為了支持妻子夏侯媛獨立自主創業幹事,今後無論夏侯媛開發什麽項目、開展哪項業務、從事哪項工作,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我無權參與和幹涉,如違背此承諾,婚姻自行解體,特立此據。立據人,譚雲爽,某年某月某日。”
夏侯媛要給譚雲爽寫下相同內容的字據,譚雲爽為了討好她,堅決不讓她寫。譚雲爽說:“我隻安心當我的小學老師,其它也幹不了什麽事,如果你要參與或幹涉我教一二年級的語文算數,你盡管參與和幹涉好了,我求之不得呢。”
夏侯媛把字據收好,譚雲爽又跳到床上,猴急狗刨地把夏侯媛蹂躪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