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早市
逢安是個邊陲小鎮，雖然地處偏僻，但是也算是個交通要道，往來之人很多，所以往日的逢安還是挺繁華的。
原本的這條街上商戶無數，可是現在隻剩下一個老人在寒風中賣著粘糕，路上連行人都沒有幾個，誰都沒有想到逢安竟然會蕭條成這副模樣。
老人聽著蓮止的話，看著如今的逢安，眼中滿是悵惘。
金申指著蓮止，憤憤地說道：“你居然敢如此侮辱我們金家？”
就在這時，跟在金申後麵的一個人突然看到了老人脖子處蔓延的紫紅色血痕，他嚇得連連後退：“金公子，這個老東西染病了。”
老人下意識地拉了拉圍著脖子的破舊圍巾，擋住了血痕。
金申被嚇到失色：“快走，離他遠一點，這個老東西怎麽得了病還敢出來賣粘糕，自己不要命，還要拖著別人一起死。”
金申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其他人跑了，一秒鍾都不敢多待。
老人看向蓮止，他立刻解釋道：“姑娘，這粘糕是幹淨的，你吃了不會得病的，你要是不想要了，我把錢退給你。”
“不必了，我很喜歡吃粘糕。”這種天氣，得了病的老人還堅持在路上賣粘糕，可見他生活肯定十分艱難，“你以後還要繼續賣粘糕嗎？恕我多言，以您的身體，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老人苦澀地笑了：“我也是沒辦法，家裏還有一個小孫女要養，不然我也不至於拖著這麽個身體上街賣粘糕……”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拖著佝僂的身子收攤子。
蓮止拿出了一錠銀子交給老人：“這樣吧，你每日將粘糕做了送到前麵那座月老廟裏，我全都要了，這是定金。”
“這太多了。”老人推辭道，“我記得月老廟裏住著的都是染病的人，姑娘為何要送到那裏？”
“因為我現在就住在那裏，這些粘糕也是為了住在廟裏的人準備的，一點都不浪費。這銀子給你是讓你買材料的，若是你還會做其他的糕點，也可以做了送過去，銀子不夠再來找我。”
“姑娘！”老人向蓮止鞠躬道謝，“你是個好人。”
蓮止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直接轉身離開了。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會認為她是一個好人！
蓮止走了一圈，逢安除了淒涼還是淒涼，快到夜晚了，蓮止決定先回月老廟。
蓮止將粘糕交給小燦娘，讓小燦娘熱一下給大家吃。
小燦娘打開外包的油紙，隻看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老李家的粘糕吧？”
“我不清楚，隻是在路上看到有人賣，我就買了。”
“老李家的糕點做的最好，大人和孩子們都愛吃。後來逢安出了事，好多店都關門了，這種賣糕點的攤子大家也沒有錢去買，慢慢地也就忘了。沒想到老李居然還在賣粘糕，這味道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沒想到還能再嚐到老李家的糕點。”
“我讓他每日在家裏做了直接送到這裏來，你們以後還能吃到老李家做的糕點。”
“姑娘，我知道你是心腸好，不忍心看到老李每天在寒風中賣著這些根本賣不出去的糕點。可是你還是要先顧及自己，不能亂花錢。”
“我心裏有數。”蓮止回道。
晚飯時分，月老廟裏飄出了粘糕的香氣，大家都在讚歎老李的手藝，也很感激蓮止。
入夜，蓮止睡不著，在月老廟前坐著。
月老廟前有一棵樹，與蕭條的逢安相比，它依舊是枝繁葉茂，隻是往日無數男女掛在樹上的紅線在風雨飄搖中失了顏色。
蓮止站在樹下，看著樹上掛著的泛白的線，想象著以往逢安的模樣。
突然，蓮止低下頭，她解下了左手手腕上係著的紅線編織的手鏈，然後係在了樹枝上。
她不知道在這棵樹上係上紅繩有沒有用，但是以前有這麽多人在這裏係繩許願，應該還是有些靈的吧？
蓮止在心中祈願，希望溫知瑗這一次能平安無事，自己可以帶著溫知瑗回京！
“大姐姐，你是在想大哥哥嗎？”小燦的聲音突然響起，蓮止轉身就看到了小燦，她蹲下身跟小燦說話：“我在想什麽大哥哥啊？”
“你不是來逢安找自己的丈夫嗎？你是大姐姐，那他不就是大哥哥嗎？”
“你個小機靈鬼。”
“大姐姐，你心腸這麽好，一定能找到大哥哥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蓮止問道，“這個時候了，你怎麽還不睡啊？”
小燦麵露愁容地在蓮止旁邊蹲下：“我是想起了小朵。”
“小朵是誰啊？”
“就是李爺爺家的孫女。”
蓮止想起老人跟自己說過，他還有一個小孫女要養：“你跟小朵很熟悉嗎？”
“我是跟小朵一起長大的，她爹和娘去世的早，所以一直是跟李爺爺生活的。後來我們都得了病，就搬來了這裏，不知道小朵現在怎麽樣了。”小燦原本是低著頭的，說到這裏的時候他抬起了頭，“不過她和李爺爺不在這裏是最好的，我可不希望她和李爺爺也得了病。”
可是那個老人已經得了病。
蓮止看著小燦提到小朵時的笑容，有些話就說不出口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這一切都能盡快過去，逢安恢複以前的樣子。”
明明才來了這裏一天，蓮止卻莫名地對這裏有了一種沉重感，不像是局外之人，反而是入了局。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小燦娘就起身了。她剛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靠著牆坐在幹草上，抱著劍入睡的蓮止。
蓮止聽到了動靜，立刻睜開了眼睛看向來人。
小燦娘被蓮止看過來的眼神嚇了一跳，眼神中沒有任何溫度，帶著殺意和警惕。定睛一看，蓮止隻是很正常地看著她。小燦娘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聲，最近太累了，都看花眼了。
“蓮止姑娘，你這一夜就這麽睡的？”小燦娘問道，“這樣睡怎麽能舒服呢？”
“我習慣了。”
“那你再睡會兒，這還早呢。”
“我醒了就不太容易睡得著，但是這個點你怎麽起來了？”
“這不是準備去買菜嗎？”
蓮止看了看天色，有些難以置信：“這麽早？”
小燦娘點頭：“現在想要買點東西也不容易，幸好還有早市，不過早市上的東西貴的很，而且還有開市的時間限製，千萬不能誤了時辰。”
“我陪你一起去吧。你要買這麽多人的菜，一個人怎麽提得動？”
小燦娘想了想，蓮止想跟她走一趟也是可以的：“不過去早市，有些規矩一定要遵守。”
“沒問題。”蓮止回道。
最後，小燦娘和蓮止出門的時候裹得嚴嚴實實的，小燦娘用寬大的衣服和破布將自己捂得全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睛。本來小燦娘也準備給蓮止裹成這樣，但是蓮止拿出了一件黑色的披風將自己裹了起來，小燦娘見蓮止裹得嚴實也就點頭了。
兩人出了月老廟，蓮止跟著小燦娘走過了許多彎彎繞繞的街道，才到了小燦娘口中的早市。
這一路上，小燦娘大約跟蓮止講了一下早市的情況。
早市是逢安出事之後，許多商家關門，為了供應百姓的生活需求，應運而生的市場。每日寅時開，卯時關，過點不候。這裏東西種類不算多，且物價比之前要翻倍漲，若是往常大家肯定不願意來這裏，但是現在除了早市，其他地方很難買到東西。
這早市其實就是一個很簡易的臨時架起來的像菜市場一樣的地方，進口隻能進人，出口隻能出人，兩個口都有人能專門把守。
小燦娘站定在早市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到了。”
蓮止看著眼前的早市，她覺得有些奇怪，在這裏，她看到了逢安現在幾乎沒有的東西，那就是秩序。站在門口往裏看，她就能感覺到裏麵的井井有條。
剛剛小燦娘說這裏是百姓自發組織的早市，組建不易，物資又短缺，價格翻倍漲很正常。
可是蓮止覺得不太正常，如果真的隻是百姓自發組織的，會這麽有秩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