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母親的問話讓布禮猝不及防。
心裏一驚，再一沉！布禮不自主神經質地用手去捂住心口，彷佛有血液湧入心髒，血壓升高，接著又湧向大腦。
哪能？母親這樣簡單直白問自己話，是不是小路姆媽和老娘暗示過，甚至是具體說起過什麽？！
抑或，還是-——，老娘這一段時間從自己身上看出來了什麽？！
可如果要是自己老娘已經知道自己和王有節之間的事情，依老娘的性格，恐怕等不到晚上自己回家，早就當場在電話裏就炸毛了的。
怎麽辦？
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姆媽今天這樣問自己，也許隻是虛張聲勢而已？！
電光火石間，布禮心思百轉千回，本來正伸出去夾菜的右手不由得僵了一下。
但也僅僅隻是一下下，她很快就打定主意：既來之則安之，以不變應萬變，反正自己死不承認，老娘又拿自己有什麽辦法？！
這樣一想，心裏頭頓時寬鬆了一些些，頭腦裏也清醒了許多。
順利地夾住一塊糖醋小排，放進嘴裏嚼了嚼，布禮讚歎道：“姆媽你今晚上做的小排最好吃了。”
母親仍然盯著布禮，一動不動：“別打岔，我問你話的呢？”
布禮抬頭看向母親，笑了笑，明知故問：“姆媽你剛才問我什麽了？”
“我是問你是不是在和外地的男生交往，你要和我說實話，曉得伐？”
“哦——，”布禮低頭吃菜，夾著的紅燒小排差點掉在餐桌上，嘴裏卻連聲說道，“那——，沒有，我沒有的。”
母親盯著布禮，繼續問：“沒有？那你心裏慌什麽？”
“沒有啊？我剛才隻是手滑，和你問的話題不搭界的。”布禮這時候真正反應過來：看來，母親至少在目前還不知道，和發現有關於自己和王有節的任何蛛絲馬跡。這也就加深了她自己剛才的判斷，母親這趟隻不過是借題發揮，想著來自己這裏渾水摸魚罷了。
薑到底還是老的辣。這手段，自己差一點就上當了的！！
不過布禮心裏想，隻是這樣一來，自己和王有節的事情，就是自己想著要去繼續發展，看來也隻能是徐徐圖之了。
母親端起飯碗，繼續吃飯。
“你一定要記好了，我再和你說一遍：外地人，不管多麽有錢的外地人，我們家裏都不予考慮的，曉得伐？”母親一邊夾菜，一邊加重語氣再一次叮囑。
布禮不響，隻低頭夾菜吃飯。
過一會兒，母親說道：“你知道作啥我們家不願意找外地女婿嗎？”
布禮笑笑，說：“不是爺娘從小就教育我說，外地男人要不得的嘛？”
“婚姻不是單純的談戀愛，光有愛是無法建立一樁幸福美滿婚姻的，它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母親想了想，又說道，“你要知道，婚姻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家庭的事情。所以異地結合就是有那麽多麻煩，戀愛可能還看不出來，結婚後才會暴露更多問題。”
“哎呦，老媽，又來啦？”
“說了你又不好好著聽進去，我們隻好耳提麵命和你多說的啊？”母親說道，“隻要是為人父母，都會幹涉子女終身大事的。其實也不僅僅隻是我們不喜歡把自己女兒嫁給外地人，其實恐怕大多數的上海家長都不希望自己女兒遠嫁的。”
布禮低頭，繼續吃飯。
“很多人都說，阿拉上海本地人太現實。這個說法本身其實沒錯的。你想啊，在我們上海這個高物價，高房價，而且競爭激烈的城市，人不變得現實也不行的啊？！”
雖然講，一男一女最後走到一起靠的還是感情，但當今社會，物質基礎是必不可少的。一般外地人在上海奮鬥很困難，想要憑借一己之力定居更是相當困難。所有不通過婚姻，隻憑自己的經濟能力成功立足於上海的外地人，應該都屬於個例。
“另外，我們上海人家與外地人之間，地域文化差異、生活習慣、飲食習慣、語言習慣差異都比較大，互相間容易引起矛盾，生活在一起矛盾肯定少不了的。”
布禮不做聲。
母親苦口婆娑，繼續說道，夫妻之間生活在一起難免會有磕磕碰碰。如果相互之間習慣不一樣，飲食不同，語言也不通，那麽就容易在一些瑣碎的事情上麵很難達成一致的看法，甚至小事演變成大事，無事吵成大事，這樣一來，那後果可想而知。而且，很多時候雙方可能都沒有錯，但就是都不開心了。”
這些話，其實平時父母親沒有和布禮少講。要是往常的話，聽聽也就過去了。隻是現在心裏有了鬼，聽母親嘮叨多了以後，布禮忽然間就有些煩躁起來。
布禮嘟嘟嘴，忍不住插話：“我以前和你們說要在國外給你們找洋女婿，好像也沒見你和老爸有這麽激烈反對過的啊？”
“不要以為西方就很開放，難道西方年輕人結婚就不用征求父母意見了？”母親放下飯碗，說道，
“以前阿拉上海的女小娃，寧願嫁給外國人也不願意嫁給外地人，那是因為以前外國人普遍有錢。但現在早就不是這樣了，曉得伐？最簡單的例子是，跨國婚姻需要克服的困難是普通婚姻的數倍，甚至是數十倍。”
“現在外地人也不像以前那樣窮，現在也又很多有錢的，好伐啦？”布禮又頂上一句。
“外地女婿就算上了富豪榜，在我們上海本地人眼裏，也難以摘掉‘鄉巴佬、窮酸相、中山狼、狗屎運’-——，等等標簽的。”
母親稍微加重語氣，說道：“不管哪能講，我和你爸爸還是堅持要選上海的女婿，但前提也要有房有車有經濟基礎。”
布禮“嗤——”的長長笑了一聲。
“老一輩的人，可能對外地人的看法很容易以偏概全，但我們做父母的肯定是不希望自己女兒吃虧的呀。”
母親想了想，說道，老早子我們從小身邊潛移默化的“教育”就是，上海男人娶外地媳婦就是男人沒本事，除非女方條件很好；上海女人找外地男人就是沒花頭，除非男方條件很好。想想也是實在苦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