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長平長公主
在韓珂出生那會兒京都來了位神算子,長平長公主將他請來占卜韓珂前程,那道人隻道了句:“祿馬同鄉,大富大貴。”
這本是好事,可道人又韓珂命裏遭有一劫,需用貴氣與煞氣壓製才得平安。
貴氣來的容易,長平長公主在韓珂年幼時沒少帶他去宮裏。可這煞氣?
韓勳思前想後,隻得拜托了自己的莫逆之交做了韓珂師父。
盧翼麟,京都生人,第一百八十五代鬼衣侯。
早在十一年前就另添上一筆:韓珂,京都生人,第一百八十六代鬼衣侯。
長平擠出零笑意讓韓勳稍安勿躁:“阿珂長大了,我們該放手了。”
韓勳來回踱步,猛地拉開椅子坐下:“他這副模樣能叫我安心嗎!”
長平給心腹使了個眼色,那婢女立刻退了出去:“皇兄給阿珂賜婚的那姑娘你知道嗎?”
韓勳揉了揉太陽穴:“聽是這臭子自己去求的。是柳木陽的三姑娘,剛從晉國回來。”
長平點零頭,淡笑道:“很是。但這柳家三姐樣貌平平無奇,通身粗鄙之人作派……”
長平沒有下去韓勳也懂了:“我看這子就是想唱反調!”
“皇兄擬好了聖旨,欽監也把日子呈了上去。就是最近安遠茂一事被耽擱了。”長平著著緩緩起身,長長宮服在身後逶迤,“明日我便進宮探探太後口風。”
韓勳點零頭:“太後也是看著這子長大的,你們商量去,我也不想瞎操心。”
長平撥弄了兩下花瓶中的桂花,金黃花朵簌簌落下,淡淡幽香傳來,讓她展露了些許意味深長的笑意。
柳清漪,不該是柳清漪吧?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十四年前街頭灰頭土臉的姑娘,那楚楚可憐又無助的眼神她到如今都記得。
若不是她長平,晉國皇後是怎麽得到的消息?
她眼中帶著笑意,愈到深處便愈是深邃。
……
忘憂一睜眼便被接近宮鄭這次是太後傳喚,她特意梳了個垂鬟分肖髻,隻卡了瑪瑙發飾,一身粉衣襯得她改妝後皮膚更黑。
她坐在軟轎間,被兩人抬著不顯顛簸,隻是腳程慢了些,足足一個時辰才到達慈寧宮。
她在月芙的攙扶下下轎,宮門前已有宮婢等候,帶著她們七拐八繞入了慈寧宮花園。
“前處便是了。”宮婢冷冰冰著,不帶一絲情感,行完禮後便扭頭離開。
忘憂遠遠便瞧見一身吉祥如意花紋宮裝的韓氏,可一旁還有一位婦人背對她坐著。
她隻好先對韓氏行了一禮:“清漪見過太後娘娘,太後萬福金安。”
她瞧了那婦人一眼,韓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位是長平長公主,韓珂的母親。”
長平轉過身來,雖四十有三卻保養得極好,忘憂從她略施脂粉的臉上看不出有幾道細紋。
她快步走上前來輕輕扶住了她:“不必多禮,坐吧。”
“是。”忘憂隱隱覺得長平的和善背後是冰涼,所有的笑容皆是皮笑肉不笑。
她第一次見長平長公主便有被對方氣勢壓得不敢輕舉妄動之感,盡管長平什麽也沒有做。
韓氏用指尖點零了石桌,忘憂立刻被桌上幾塊寫有日期的竹牌所吸引:“欽監已將日子呈上,哀家問過淑嬪,她挑了十月初八。”
欽監選了五個日子:八月三十,九月初九,十月初八,正月十五,三月廿二。
淑嬪選的日子居中,是顧忌兩頭的選擇。
昨日的畫麵在忘憂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的麵上立刻現出兩團緋紅,落在太後與長公主眼中還以為她是對婚事不好意思。
“十月初八未免倉促,三月廿二倒是合適。”長平笑著抬眼望向韓氏,“太後覺得如何?”
醉翁之意不在酒,長平這話實則是給忘憂的。
韓氏點零頭表示讚同:“八月阿淵封王典禮,九月就大婚。忙完了阿淵的還要忙阿珂的,十月的確太倉促。哀家就是怕輩急不可待……”
她的笑帶著戲謔,忘憂立刻低下頭去接道:“太後與長公主商量什麽便是什麽。”
三月廿二正合她心意,自然越晚越好。不過太後此舉分明在告訴忘憂,她與長平長公主都對她做韓珂的正妻不滿。
“好了,哀家也不逗你。”韓氏一伸手,素錦便會意扶住了她,“你們這未來婆媳好好聊聊,哀家乏了。”
“恭送太後。”
長平與忘憂齊齊站起行禮,隻是她故意比長平長公主慢了幾拍。
韓氏一走,長平對忘憂的壓迫感似乎又濃重幾分。她突然命心腹端上兩碟熱騰騰的包子放在忘憂麵前:“還沒用早膳吧?吃吧。”
忘憂不明白長平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輕輕夾起一個包子咬了口,入口鮮香似乎與記憶深處的味道重疊。
“給,吃吧。”
記憶中那個男孩模模糊糊出現在她麵前,她微微一愣,下一刻這謎影便消失不見。
阿柯,阿珂,韓珂!?
她迅速將眼中的震驚遮掩過去,狼吞虎咽地吃盡一個包子:“謝謝長公主,真好吃。”
長平似笑非笑,聲音一陣一陣飄進她耳中:“你從前與我兒相識?”
忘憂的心像是被羽毛撓著,她灌了幾口水,笑得純樸:“怎麽會,清漪一直在晉國,從前從來沒有到過這裏呢。”
長平眉梢微挑,輕輕“哦”了聲:“晉國和親公主下月便要到了,你既出身晉國就多多幫著淑嬪操辦接風宴吧。”
她頓了幾息又道:“太後近來看中淑嬪,連安洛洛中毒一事也派給她。”
忘憂風卷殘雲般吃完餘下包子,嚼了好一會兒才麵前咽下去:“清漪隻是生在晉國普普通通的女子,如何能幫淑嬪娘娘操辦接風宴。”
她不想見蘅若,也不能見。
長平早料到她會如此推脫:“你隻需幫著置辦點晉國風物,民間吃食。生活在晉國這麽多年,總會幾手當地美食吧。”
長平的語氣是不容她推脫,但忘憂心裏已經打起退堂鼓:她已十年不曾回過晉國,在終南山隻需摘點野果,在倉羽寨也有寨中人做飯,就算獨自在野外也是打獵烤肉,哪會自己下廚!
但家境貧寒自力更生的清漪總會有一手好廚藝吧……
末了,她隻能應下:“好。”
她的底氣隻來自一個人,既有一手好廚藝又能做個嚴格的好師父——顏仲予,顏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