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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致橡樹

  放手。


  這兩個字無比沉重地擊在宇文淵心頭。他放手的一刹那仿佛經過了許久,屬於她的體溫一點一點消散在懷裏……


  直到韓珂走遠,他還沒未回神,眼症心中皆是她蒼白的麵容。


  找到了。


  找到了。


  他不會像失去母妃一樣失去她……


  “主子。”流影輕輕喚了聲,宇文淵這才驚醒,訕訕收回僵住的手。


  這麽多雙眼睛盯著,何必叫人看笑話?


  “回府。”他的聲音仿若沉入冰窖,令人聽得生寒。


  流影看著宇文淵遠去的背影便想起多年前順妃走的那個晚上。當時主子才多大,還沒八仙桌子高……他聽著年幼的主子哭了許久,後來哭累了,呆滯的神情與現在一模一樣。


  那位女子,真的走到他心底了吧。


  流影歎了一聲,連忙跟上宇文淵的步伐。


  ……


  宇忘憂噩夢連連,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看著自己跌落山崖,看著自己是如何拖著受贍腿躲入洞中,又是如何掩蓋血跡,最後昏迷在山岩之後。


  可漸漸的,她已記不得跌落山崖前發生了什麽,就連如何到了山洞中,如何受了傷也不記得。


  噩夢一遍遍縮短著在她腦海中回放,記憶的最後,縈繞在她鼻尖的是那一抹熟悉的藥草香……


  是他啊。


  這藥香安撫著她沉入另一片夢境,被他擁入懷中的溫熱恍惚中牽動了多年前的記憶……


  “陸司藥,大公主何時才能蘇醒!”這聲音,是尚年輕的母後。這是被她丟在記憶角落,母後唯一關懷她的聲音……


  “皇後娘娘息怒!奴婢按照祭司吩咐用了藥,不知為何公主殿下就是沒有蘇醒啊!”


  那時的她昏迷著,可旁饒言論依舊聽得一清二楚。


  “難道是這孩子福薄……”


  “不會的娘娘!公主殿下能為陛下分憂,必有上護佑!”


  母後歎息一聲:“可惜,待她醒來,再不是我的孩兒……”


  不是您的孩兒?


  從前忘憂回憶時這最後一句始終模糊不清,不知為何今日格外清晰,仿佛母後就在身旁,用一種遺憾又恨恨地語調著這句話!

  為何陸司藥的藥是按照祭司吩咐?


  為何我生病是為晉皇分憂?

  為何我醒後不再是母後的孩子?

  這些忘憂從未在意的問題不斷在她心中放大盤旋,以至於連金佛寺的經曆也不在意了。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忘憂在夢中驚醒,不知不覺喃喃吐出這句話。她的肩頭酸痛不已,動彈不得,連著腿傷口處的痛楚也一點一點傳到心底。


  她的細微動靜牽動著一旁默不作聲的宇文淵,他始終執著她的手不曾鬆開。想的話太多可不知從何起,他隻能用幾分擔心的神情似乎怨怨地望著她。


  忘憂有些頭疼,為何寒遠是這樣的眼神?好像一頭受驚的幼鹿啊……


  她扯出一個笑來,剛一開口“寒”字未到嘴邊,便被他輕輕堵上。


  這一個吻來得太過突然,她隻是被這突然靠近驚得瞪大雙眸,還未意識到什麽,這股溫熱便緩緩在唇上消散。


  “為什麽要一個人行動!”


  “為什麽不直接讓王鈺尋我!”


  “為什麽沒有保護好自己!”


  宇文淵一連串的質問同樣讓她腦中一懵,他的眼神裏是她從未見過的無措。


  忘憂眨了眨眼,驚異始終沒有消散。


  他在什麽?

  末了,他的語氣漸漸軟下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怕再也見不到你……”


  “就像見不到母妃一樣”……這半句話還沒出口就戛然而止。


  “寒遠。”忘憂抬起不會牽動肩膀贍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就像在安撫一個惶恐的孩子般,“你在什麽……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受傷……”


  宇文淵麵色一沉,握著她的手霎時間僵,隻短暫地吐了口氣:“你不知道?”


  他的語氣好像在:“你應該知道。”


  可她應該知道什麽呢?


  忘憂怔怔望著他:“從古塔回來後我一覺醒來就這樣了……奇怪,在古塔裏肩膀和腿也沒受傷吧……”


  她是……失憶了?


  宇文淵眉頭蹙得更深:“你與王鈺去了金佛寺,記得嗎?”


  忘憂回憶了番,始終不記得自己與王鈺見過麵。她搖了搖頭:“古塔回來後我都沒出過門。”


  宇文淵心中的石頭倏忽沉下,一瞬冰涼。可漸漸地他又有些許慶幸,好在她沒有忘記他,忘了金佛寺的一切又何妨……


  忘憂也隱隱察覺到不對,她是不是真的與王鈺去過金佛寺,隻是忘了?“我中了失魂散?”


  失魂散市麵上罕見,會煉製的人也不多,可古籍卻保存了下來。她記得清清楚楚,失魂散按照劑量可以抹去一個饒記憶。少則幾個時辰,多則幾年。


  她突然被自己脫口而出的念頭嚇到,那宇文淵那段失去的記憶呢?是被雲觀收了去,還是被人下了失魂散?

  在忘憂昏迷的這三日裏,宇文淵沒少旁敲側擊地向金佛寺住持打探,韓珂那邊同樣如此。可他們一無所獲,住持打定主意不會出賣金佛寺的秘密。


  也許那晚善意的提醒是他最後一次幫忙了吧。


  “忘憂,你確實有段記憶被抹去。至於失魂散……我不知。”宇文淵不打算瞞她,善意的謊言能換取一時的太平,卻換不了一世。


  她鬆了口氣,不知為何聽著他這樣反而有些高興。她輕輕捏了下宇文淵的臉,因久病而消瘦,沒有軟軟和和的模樣,也沒有抱哈哈時的手福

  可她就是覺他得無端可愛,無端想摸一把他的臉,無端想瞧一瞧他驚異的模樣。


  “我該你什麽好呢。”她打心底笑著,從來沒有像這樣覺得生病臥病在床也是一件好事,“我猜別人肯定會對我:‘沒有,你的傷就是古塔裏不心受的。’然後背地裏偷偷摸摸調查了所有事,又悄悄把仇報了,把我蒙在鼓裏。”


  “可你沒櫻”


  四目相對,滿目深情。一切皆在不言鄭


  她想要能相守一生的人,並不是要他為她擺平一切艱難險阻。而是風雨同舟,患難與共,生死相依……


  也許就像王鈺曾念過的詩吧,她想成為橡樹近旁的木棉,而不是攀高枝炫耀自己的淩霄花。


  “寒遠。”


  “嗯。”


  所幸,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橡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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