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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了斷

  宇文淵擺了擺手,周圍攔著張敏賢的下人便會意退下:“郡主,移步書房詳談。”


  張敏賢收起印信,將雙手縛在身後。她時不時偷偷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又紅著臉收回目光。


  放下也是假的。可經過此事她深深明白還是在忠王的庇護下活得自在得意,幹嘛給自己找不痛快?


  聾奴被移至別院,是故看見宇文淵進門便開始煮水沏茶。


  張敏賢也不客氣,坐在離宇文淵最近的客位上:“這是清漪給的印信,現在還給她。”


  她將印信一拋,宇文淵便穩穩接住。他來來回回摸索了幾番,確確實實是他親手交給太後的那塊:“太後,見她了?”


  “是啊。”張敏賢一想起太後便紅了眼眶,“我也見了。”


  “她自己不想你難做,所以不再服藥,沒幾日就不行了。”她眨了眨眼將淚水收回,“陛下也是……為什麽非要你親手殺了她。”


  宇文淵將印信握在手中,隱隱發顫。父皇心意難測,一貫如此。


  “柳清漪,我現在打心眼裏佩服她。”張敏賢笑了笑,可笑意有些僵,“當然,我也佩服自己。當時長平長公主派了那麽多禦林衛來抓我,還是被我死命逃脫了。”


  宇文淵在聽到“長平長公主”時抬起目光,頗有些驚異:“是長平要殺她?”


  張敏賢再次點頭:“我也不知道她被長平的人帶走後發生了什麽。至於殺意,我猜多半也是臨時起意。”


  宇文淵不再話,張敏賢又是一陣不自在。她是個停不下來,忍受不了寂寞的人,連忙又道:“聽你歸途發生意外不知所蹤,該不會與伏虎營有關?”


  宇文淵想起那次突襲,若不是最後死裏逃生,宇文璟怕是在那兒就真的結果了他的性命:“是父皇的考驗。”


  張敏賢默然,越發覺得家無情。他在那場襲擊中活了下來,才收到陛下的皇命。倘若沒有,陛下的人斷然也不會相救。


  “朝廷急需人才,開春便要舉辦春闈……”張敏賢低頭撥弄著指甲,有些不悅,“你能不能幫個忙,莫叫杜錦程考上。我不想嫁人。”


  宇文淵知她女兒心性,可依舊淡淡道:“此事本王做不了主。”


  “可……”


  “郡主。”宇文淵生生打斷了她的話,“嚐嚐這茶。”


  聾奴奉上茶盞,張敏賢不能再提下去。她心裏明白,宇文淵是不肯幫忙。


  他們喝了會兒茶,有幾句沒一句搭著話。


  外頭大雪紛飛,至十二月末,夜風吹透一心涼,不知幾人寒。


  ……


  “皇上,您慢點!”崔暕撐著傘跟在宇文璟後頭,誰料他越走越快,半個身子都被雪水浸透。


  而怒氣騰騰的宇文璟已顧不得那麽多,宇文洛在宮裏又打又鬧成何體統!


  他猛然推開殿門,果見宇文洛拉扯著宮裏太監不放他走,嘴裏還念著:“太子妃呢,本宮要見她!一定要見她!”


  滿地皆是破碎的珍貴瓷器,宇文璟每踏一步便發出一陣碎裂聲,他一共邁了五步便來到宇文洛身前,一個巴掌扇過去,宇文洛順勢跌倒在地。


  “沒用的東西!”


  這是第一句。


  “太叫朕失望了!”


  這是第二句。


  宇文洛捂著火辣辣的臉有些被抽懵了,隻能轉了個身老老實實跪著:“父皇!”


  崔暕拉著太監出去,整個大殿又隻剩下胸膛劇烈起伏的帝王與瑟瑟發顫的太子殿下。


  “父皇……”宇文洛涕泗橫流,“兒臣,兒臣……”


  “你急什麽?再過幾年朕的皇位就是你的!”宇文璟來回踱步,終是按耐下再抽他一巴掌的心。


  他咳嗽著坐上正座,身子愈發孱弱:“愚蠢至極!”


  宇文洛如孩童般嚎啕大哭起來:“父皇,兒臣真的沒有謀逆,皆是老臣教唆!是太子妃將兒臣的兵符偷去給豫王了啊!”


  “別饒手段,你一樣看不穿!還自詡聰慧不肯聽老臣管教!”宇文璟猛拍了兩下扶手,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你可知朝中死了多少股肱之臣?整整六位啊!他們怎麽死的!是死在朕手裏嗎!”


  宇文洛被他問懵了,此事他不知。


  “是死在叛亂前!是死在你手裏!”宇文璟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肺裏擠出來,從喉嚨漫出的疼痛傳達全身。


  宇文洛一瞬泄氣,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禦林衛叛亂一位老臣都沒有與他聯係,原來是自身難保……


  可他怎麽也想不到,是宇文璟想除老臣之心愈甚,不過是借了豫王和他的手罷了。


  宇文洛掩麵而泣,他想起太傅們的麵龐,大抵是得黃泉再見……


  他哭著哭著又想起枉死的鄭滁與鄭德明來。他明白,鄭德明其人怎麽會貪汙受賄,鄭滁其人又怎麽會輕易自殺。他忽然生出無限勇氣,抬頭問道:“父皇,您可是故意要鄭滁死的?”


  宇文璟思量了會兒才想起鄭滁為何人:“朕不想你被奸人蒙蔽,再走朕的老路!”


  宇文洛痛苦地搖著頭,他想起父皇的玩伴安遠茂也是被他親手處死,還有什麽是他狠不下心做的!

  “父皇,兒臣今日告訴您!您錯了!大錯特錯!”宇文洛激動起來,“您從來不看重兒臣,偏心三弟六弟!奈何兒臣是皇後所生嫡長子,一出生便封了太子。那些老頑固又一力維護,父皇您是想廢廢不得!父皇!您根本不想傳位給兒臣!先是對老臣們對兒臣的控製不聞不問,後是逼死了兒臣唯一的玩伴!父皇!您是在培養儲君嗎!還是在養蠱!”


  宇文璟胸口起伏得更劇烈,這還是宇文洛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忤逆他的意思:“糊塗東西!朕要是有心廢你早可在永州日耀營一事上做文章,何必保下你這逆子!”


  宇文洛戚戚一笑,他對父皇的“考驗”“培養”“鐵麵的愛”已然麻木。這些東西培養不出儲君,隻能培養出自私自利的怪物罷了!


  “父皇!兒臣自知比不上三弟六弟。如今犯了滔罪行,求您不要再深究,免得牽連更多人寒了您的心。”宇文洛得極快,隨手拾了塊碎瓷瓶便毅然站起,“兒臣已無顏麵對您與母後,願以死謝罪!”


  言罷,他猛然將碎瓷片紮向頸部,血流噴湧而出,霎時間就染紅了他的衣袍。


  “洛兒!”宇文璟連忙站起,他的臉龐已濺上宇文洛的點點血跡,大聲衝殿外喊道,“快叫太醫!快!”


  宇文洛突然笑了,一邊笑一邊將鮮血嘔出。他用口型無聲道:“兒臣,在黃泉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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