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解脫(1)
安洛洛見朱妧身下淌血也愣了神,明明是朱妧自己沒站穩,不是她推的!
“貴妃娘娘!”喜鴛抽泣著連番質問,“您看不慣皇後娘娘也就罷了,何故謀害皇嗣!”
“你哪隻眼睛瞧見我們娘娘謀害皇嗣?”喜鵲也不肯讓步,可周圍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多,她低下頭不得不閉了嘴。
“太醫!”
“快去請太醫!”
喊聲起此彼伏,命婦中有生養過孩子的見朱妧身下淌了一大汪血便知這孩子保不住。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哪雙眼睛沒有瞧見安洛洛推了朱妧一把?
“不是本宮推的!”安洛洛咬了咬牙,“明明就是皇後姐姐自己沒站穩……”
“安貴妃。”忘憂的聲音冷冷打斷了她,“如今不是爭辯此事的時候。”
朱妧疼得幾近昏厥,她死死抓住忘憂的手不肯鬆開。
此事籌謀了數月才尋著這次機會。倘若安洛洛沒有率先出手,她們也有法子叫安洛洛與朱妧起衝突,最後的結果總是栽到安洛洛身上。
可朱妧真正的意圖不在拉下安洛洛,就算宇文汐龍顏大怒也是一陣,過了幾月便會將此事忘得幹幹淨淨。
她要的,是徹徹底底的解脫。
太醫從太醫院趕來也是一柱香後的時間,與此而來的是宇文汐大驚親自趕往先蠶壇的消息。忘憂在心中冷笑,倘若宇文汐真的在乎,就該叫太醫隨行才是。
藥效發揮到極致,外加跌倒時的撞擊讓朱妧苦不堪言。她的發間皆被汗水浸透,忘憂的手也被握得青一塊紫一塊。
喜鴛一邊為朱妧拆開沉重的發髻一邊咬唇落淚。當初姐想落胎時她不同意,現在姐有孕盡五個多月,這番若是產該多受多少罪?
姍姍來遲的太醫令人將朱妧抬到軟榻上,吩咐旁人切莫叫皇後娘娘昏睡過去。
忘憂回握住朱妧泄力的手,一邊輕聲喚著:“皇後娘娘……一定會沒事的。”
朱妧擠出蒼白的笑容,她等這一刻等了數月,她身上痛,心裏卻快活。
“謝謝你,清漪……”朱妧用口型緩緩著,雙唇發顫。
虛弱的皇後終是被送入被緊急辟出來的大殿。忘憂留在門外看著太醫與宮女進進出出,手中或是沾滿鮮血或是端著盛滿血的銅盆,一刹那理解了王鈺的“恐育”是怎麽回事。
她背過身不忍看鮮血淋漓,可朱妧的慘叫又傳入耳中,避無可避。
“姐姐。”桓姝在一旁萬分憂心,心翼翼向她靠近一步,“皇後會沒事吧?”
“無事。”忘憂勉強一笑,這一聲“無事”似在給桓姝聽的,也是給自己聽的。
“陛下!陛下!”
遠遠地從宴會大殿那兒傳來安洛洛的哀求,靠近正門的後妃命婦已拜倒下來。
忘憂知道宇文汐已到,隨著桓姝一道行禮後退守一旁。
“太醫!”宇文汐在沈廣搬來的位子上坐下,眼中布滿紅血絲。
忘憂瞧瞧望著這先前抱著她喊“姐姐”的少年,如今褪去傻氣多了幾分暴戾,明黃的龍袍也與他的身量不大相宜。
“臣章本昌拜見陛下。”章太醫抱著藥箱顫顫巍巍向地上跪去。並不是人老了不中用,而是十足的畏懼。
後妃命婦們躊躇著欲離去,可宇文汐在這兒火氣騰騰,誰也不敢做第一個告退之人。
“皇嗣如何?”
忘憂暗了暗眸子,宇文汐第一句果然不是問朱妧的。
章本昌戰戰兢兢,如枯木般的雙手交疊在一起回稟道:“皇後娘娘腹部受了重擊,身子又弱……臣等無力回。”老太醫最後幾個字得頗有視死如歸的氣勢。
“受到重擊?”宇文汐冷笑一聲,向跪倒在一旁的安洛洛投去眼刀,“你還敢自己無辜!”
安洛洛哭得梨花帶雨:“姐姐掐著臣妾的手不放,臣妾隻是想掙脫姐姐的手罷了,沒想到……”
“夠了!”宇文汐高聲喝道,“滾回長春宮!”
“是。”安洛洛被喜鵲攙著,抹著淚離去。
僅僅是“滾回長春宮”?
安洛洛害得朱妧產,換來的懲罰竟僅僅是禁足?
殿內是朱妧嘶吼著慘叫,而殿外後妃命婦們人心惶惶。她們知道宇文汐一登基便殺了不少人,禦階前常年淌血。若是他一個不高興叫她們陪葬又該如何?
“韓夫人。”宇文汐眸中帶著血絲向她望來,頗有幾分狠厲,“聽皇後是為的維護你才與貴妃起的衝突?”
“是。”忘憂也不跪,隻是站著答話,“齋戒中食葷腥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忘憂不提他竟將此事拋在腦後:“沈廣。”
“奴才在。”
“有多少人壞了規矩?”
宇文汐一言叫那些主動站出來的命婦心提到嗓子眼。
“統共三人主動承認,兩人經核實才招的……至於韓夫人……”
沈廣不敢再下去,宇文汐隻是揮了揮手:“主動承認的罰奉一年,齋戒一年為國祈福。未承認的,罰奉齋戒三年!”
那五位命婦們聽到這兒都跪下來,叩謝聖恩,幸而沒有杖責,否則她們就是上吊自盡也不為過。
宇文汐又望向忘憂,極力忍耐著的怒火又被朱妧的慘叫吊起:“你可能保證自己是為人所陷?”
“是。”忘憂不假思索答道。
“倘若朕查不出來不是?”
“妾身願受杖刑。”
桓姝低下眼眉,杖刑是何等奇恥大辱,若她聽到這兒也該信了韓夫人是無辜,豈料宇文汐冷笑一聲:“別以為朕會畏懼丞相之勢不敢動你。”
忘憂滿臉恭敬:“陛下又何必畏懼丞相之勢?”
此一言叫對她嗤之以鼻的命婦也有所改觀,還沒有女子敢這樣和陛下話。
“好,很好。”宇文汐高聲道,“大理寺皆是丞相舊部,不可介入此案。沈廣,傳朕旨意,讓內廷派人追查!”
“遵旨。”
內廷皆是些文官太監,還不都是向著皇家的人?
忘憂默默應了,徒一旁。依照宇文汐如今的勢力還動不了她,這一點可怕他比她更清楚。
“陛下!”有位太醫匆匆忙忙從殿內出來,“皇後娘娘產……是已成型的男胎……”
“你再一遍!”宇文汐登時站起揪住那太醫衣領。
“是,是已成型,男胎……”太醫被嚇得結巴,不敢再看宇文汐一眼。
宇文汐的火還沒發出來,突然從殿內又傳來驚叫:“不好了!皇後娘娘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