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死而有憾
忘憂看著她強撐著的模樣不禁有些感慨,桓妤就算至死也不願放下,不然為什麽非要她喝這杯酒。
忘憂輕輕捏住酒杯晃了晃,既然無毒,又何苦執著至此?
“我認輸了,我將攝政王和孩子都給了你,難道你連喝一杯讓我放心的酒都不願意?”她起身理了理長發,凹陷的眼與麵頰似乎預示著她命不久矣。
忘憂捏了捏酒杯,終是端起一飲而盡。她不信桓妤沒有任何目的,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若不飲這杯酒桓妤更要想方設法誘她喝下,何必在最後關頭將她激怒。
“若有來世,我必要做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再不要遇見你們這些爾虞我詐的‘大人物’,鬥不過,真的鬥不過啊。”
她撇去淚水:“其實我什麽都知道,陸奉是你派來的吧。”
她沒有等忘憂承認,又喃喃低語著:“是,我是對不起王爺。可看著王爺那麽喜歡錚兒,我想改了。”
忘憂聽著桓妤如此隻覺得惡心,在她心中王爺是夫君,卻還是與陸奉幾次三番曖昧不清。一旦宇文淵對她有些許示好的意思,她便可以立刻拋棄陸奉轉向他的懷抱?
桓妤在房中慢悠悠轉了圈,每一步都似在回憶以往點滴:“七夕那日我原本不想答應與他同去,可當我歡歡喜喜去找王爺,他們卻告訴我王爺早已離府!”
“我當時就想著,為什麽王爺可以找別的女人,我就不能尋其他男人?”她坐回位置,死死盯著忘憂,“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可以!”
“可以。”忘憂再次將清茶推到她麵前,桓妤的模樣倒是有些醉了,“你可以與陸奉曖昧不清,你可以不把自己當作王妃,不守寧國的婦德。可你不該動了混淆血脈的念頭,不該動了與外人裏應外合,搬空王府的念想。”
桓妤冷笑:“反正他喜歡養別饒孩子,再多養一個又算得什麽?他的錢財堆積如山,我轉移的這些錢對他來不過九牛一毛,甚至根本發現不了。我絲毫沒有傷害到他,你憑什麽指責我?”
忘憂聽罷情不自禁鼓起掌:“你這番言論真叫我大開眼界。”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桓妤也不想再裝下去:“他們都晉國女子淫蕩,隨意拋頭露麵甚至入朝為官。同為女人,難道你沒有對權力金錢的渴望,沒有寂寞的時候?你一定能理解我吧?”
“不能!”忘憂向她投去一個眼刀,“我們晉國女子是不守寧國婦德規矩,可我們懂得仁義道德,懂得怎麽做個人,亦不會隨意偷取賑災錢物。”
忘憂當著她的麵從懷中拿出玉瓶倒入她麵前的茶杯中:“此毒發作一刻內斃命,今日,贈予你。”
桓妤仍保持著挑眉的神態瞪大眼霎時僵住。從愣住到驚訝到仇恨,她的神情在一刻間轉了幾番,最後大笑起來。
“柳清漪!我了,我不要你安排的結局!”
“你是想要那個答應幫你假死的魏大夫安排‘結局’?”忘憂看著桓妤變得絕望的神情便知自己猜中,“何必騙我要自我了斷?你若想活下去,就不會出現今日之局麵,這是你自己選的。”
“柳清漪!我絕不會向你搖尾乞憐!”桓妤不顧身子孱弱猛拍桌子站起,“你想讓我恥辱地活著,我做不到!”
忘憂再次鼓起掌:“很好,很有骨氣。”
桓妤被她的行為再次激得怒不可揭,這不正是赤裸裸的嘲諷!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終於在一刻暴起:“柳清漪!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她正向忘憂撲去,也不知從何處尋到一把匕首直撲忘憂心髒!
就在同一瞬木門被人踹開,以祁雲為首飛奔進四位丫鬟,一個擒拿便叫桓妤疼得鬆開了匕首,跪倒在地。
一切發生在風馳電掣之間,忘憂甚至沒有眨眼,下一刻桓妤便跪倒在地不斷嘶叫著掙紮。
“主子。”祁雲見桓妤已是強弩之末正是適時開口,“方才外麵傳來消息,屬下覺得還是讓桓姐知道為好。”
忘憂望著桓妤扭曲的臉,淡笑著點頭。
“桓府方才傳出消息,向下人宣告前攝政王妃桓妤不再是桓家子嗣,已將她從宗譜剔除,此後再無瓜葛。”
“啊!”桓妤被製服在地不斷撕心裂肺地吼叫,“不可能……這不可能!柳清漪你個賤人!賤人!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草民桓妤死後,會如何安置。”忘憂在桓妤的罵聲中緩緩道,似乎毫不在意她的辱罵。
“回主子,無人認領將裹草席扔入亂葬崗。”
桓妤聽到這裏已然失去理智。亂葬崗?她不要去那裏變成孤魂野鬼!不要!
“柳清漪!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桓妤頂著虛紅的眼眶死死瞪著她,就算不斷掙紮,還是掙脫不開丫鬟們的禁錮。
忘憂冷冷看了她一眼,朱唇輕啟便道:“送她上路。”言罷,便轉身離去。
祁雲端著茶水向桓妤逼近,三位丫鬟將她壓製得死死,縱然她奮力掙紮也隻不過是給自己增加痛苦。
“柳清漪!哈哈哈哈……”桓妤向忘憂遠去的背影拚力呐喊著,“我死了,你也別想活!我們,陰曹地府再見!沒有親眼見到你死,我死而有憾!哈哈哈哈哈……”
忘憂放緩了腳步,聽著桓妤支支吾吾痛苦地吞咽和漸漸下去的動靜,心中緊繃的弦始終沒有放鬆。
她一路走出攝政王府,下人們低垂這頭各自做事,沒有一人敢看她。從今往後,她的形象怕又要大變吧?
“主子。”闕然在外頭等急了,見忘憂出來正想迎上去,可卻被她止住。
“告訴王府中人,讓他們將桓妤住的院子上上下下打掃幹淨,所有喝水飲酒的器具都心扔了砸了,不懂的地方就向隔離營回來的大夫詢問。在攝政王未回府前,不要著急打擾他。”
闕然還是第一次聽到主子在無關緊要的事上吩咐得如此詳盡,可一聽到“隔離營”又深深鎖起眉頭。
攝政王府,有疫病?!
闕然正要問清楚,可忘憂已登上馬車,隔著車廂又吩咐道:“另外,立即將顏懷尋來。”
“就和他——”忘憂在馬車中頓了頓複道,“我染了,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