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告別(1)
昭寧元年秋,安貴妃借秋獵之機,籠絡前太子豫王舊部,妄圖刺殺陛下,謀權篡位。
昭寧元年冬,昭寧帝下令論功行賞,攝政王加九錫,右相加封衛國公,又因恩典準許喬世同老將軍告老還鄉,榮歸故裏,其餘兵士論功分到田地、布匹、金銀……
後幾日,判貴妃安洛洛通敵叛國罪,令將屍體五馬分之,安氏一族流放邊疆永不得入京。又捕長平大長公主,諒其為奸妃所惑而其子救駕有功,隻令其禁足雍州不得入京。
這場鬧劇終落下帷幕,而宇文汐清醒之時仍不肯放過無辜受牽連的前豫王,派人擒拿時卻被其逃脫,不見蹤跡。
眨眼冬去春來,在爭議中,寧國還是迎來了昭寧二年。
“陛下,陛下!您慢著點!”新上任的禦前貼身太監是曆經兩朝的李公公,自宇文汐瘋傻後一直由他照顧。
“放風箏咯!放風箏咯!”宇文汐蹦蹦跳跳走在路上,手裏拈著的,是殘破不堪根本放不起來的風箏,“洛洛去哪兒,好的要去放風箏呢?”
李公公歎了口氣,陛下時而清醒時而瘋傻,瘋傻時要麽不停地喊著“母妃”,要麽不停地喊著貴妃的名字,又或是著稀奇古怪妖魔鬼怪的話。
“陛下,您要去上早朝了!朝臣們都等著您呢。”李公公跑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陛下,快走吧。”
宇文汐緊緊抱著風箏搖了搖頭:“那些人都是壞人!長平老妖婆最壞!攝政王第二壞!右相……”
“哎喲,我的陛下,話可不能亂呀!”他的話還沒完便被李公公匆匆打斷,李公公向四周張望著幸好此處無人。
宇文汐嗬嗬笑著,吐了吐舌頭。昨安洛洛就和他了,他是陛下,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沒有人敢阻止。
李公公正要拉著他向勤政殿而去,誰知一扭頭便碰到了正放著風箏的純妃央若蘭澤,再細細一看她旁邊站著的正是韓夫人!
“誒,是風箏!”宇文汐一抬頭便看見上飄著一隻漂亮的大鷹,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蝴蝶風箏,不禁有些失落,“朕也想要大鷹……”
“陛下,快隨老奴去上朝吧。”李公公拍了拍腦袋,不被陛下看見還好,一旦被他看見這會兒怕是是走不開了。
果不其然,宇文汐一下掙脫開李公公,向央若蘭澤跑去:“風箏!朕也要玩風箏!”
央若蘭澤今經曆那次變故後已然數月沒有看見過宇文汐了,隻是偶然從別人口中聽聞他發了瘋,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她心向忘憂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姐姐,我……”
忘憂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他如今已是瘋傻的模樣,你也不必有太多顧慮。”
央若蘭澤點零頭,但看著飛奔而來的宇文汐還是心有餘悸。
宇文汐從央若蘭澤手中一把奪過風箏線,輕輕拽了幾下便心滿意足起來。他高胸拍著手,又將風箏線遞回:“你是哪位妹妹,怎麽長的和我們寧國人不一樣,朕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央若蘭澤接過風箏線低下了頭,還是一旁的宮女幫著回答:“回陛下,這位是北秦的和親公主,現在是您的純妃。”
“純妃,純妃……”宇文汐低聲呢喃了幾句,不一會兒又搖了搖頭,“不認得,不知道……”
他又抬頭望向忘憂:“姐姐你今日怎麽有空進宮來了?是來和我們一起玩兒的嗎?昨日洛洛還起你呢。”
央若蘭澤悄悄拽住了忘憂的衣角,他“洛洛”,是安洛洛?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忘憂知道他犯了癔症,又或是真的見到了安落落的魂魄,絲毫不覺得詫異:“這是臣婦最後一次進宮,臣婦是來道別的。”
“啊,姐姐你要走了嗎,你要去哪兒啊?”宇文汐歪了歪頭,頗為不解。在他印象裏,宮中之人還沒有誰離開的呢。
“去京都以外的地方。”
“那還回來嗎。”
忘憂低頭一笑,終是抬頭搖頭道:“不回來了。”
李公公看著他們敘話也不敢打斷,眼瞧著宇文汐發愣的空當,連忙向央若蘭澤與忘憂請安:“奴才見過純妃娘娘,韓夫人。”
“韓夫人,朝臣們都在等著陛下上朝,可陛下……”李公公不下去忘憂也知道,他一定是不願上朝的。
一旦上朝,便要見那些討厭的人,一旦上朝,便要處理那些討厭的事,甚至還要將他從美好的幻想中拉回現實,他自是不願。
“陛下。”忘憂從袖中抽出一個荷包,當初還是靠著安洛洛的這個荷包才讓安遠茂鬆了口,“洛洛的荷包落在了我這兒,您快去上朝,上完朝便可以還給她。”
李公公見狀連忙應和著:“對!陛下,您隻有上朝了才能見到貴妃娘娘!”
宇文汐點零頭:“嗯,朕要見到洛洛,朕要上朝!”
他言罷轉身便跑,李公公連忙向忘憂道謝,告退後急急追著宇文汐而去:“陛下跑慢點!”
央若蘭澤望著宇文汐的背影,不禁歎了口氣:“原來他是這樣喜歡安貴妃,那為什麽從前不好好對待她呢。”
“有些人活著、愛著,就是為了相互折磨。”忘憂緩緩向宮道走去,“他瘋傻時不會對你動手,清醒時受掣肘亦不會對你怎樣。往後,你不用再提心吊膽,後宮以你為大。”
央若蘭澤將風箏交給身側的宮女,與忘憂一道緩緩走著:“嗯,我知道了。不過,你再不回來,是真的嗎……”
二人正走著,迎麵而來兩個宮女行完禮後竟在不遠處停了步,互相咬著耳朵悄悄言語了幾句。
風淺淺吹過,恰將那二人的話零零碎碎地吹開了幾句,撿了幾個詞兒裹著便送入央若蘭澤與忘憂的耳朵。
的竟是從其他娘娘那兒聽來,關於央若蘭澤的閑話!
忘憂在心中暗歎一口氣,宮裏的風不會停止,宮裏的陰謀詭計亦不會消失。
“我厭倦了京都的生活,此生不會再回來。”忘憂輕輕握住她的手,“今日一別大抵是不會再相見。不過,你我可書信往來。”
央若蘭澤的心早被那幾句閑話揪了去,似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零頭。
忘憂看出她的心事,淡淡笑著:“剛才聽到的大可不必在意,他們八成是授意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