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歸魂
是的，現在想一想確實該有人知道那場戰鬥，全連一百二十八人，在那場戰鬥中隻活下來一個人，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那個人是我，可是，到了後來我才知道，那場戰鬥沒有人生還。
“楊連長”小蘿卜頭的眼睛透著機靈，他看著我，眼裏都是疑問：“我們是自願參加戰鬥的，為了祖國獻身是我們的使命，為啥還要讓人知道。”
這幾個人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小蘿卜頭，因為他小，那年隻有十七歲。
這個小鬼負責給重機槍填彈，也許是因為個子小子彈打不到，很多身強力壯的戰士都倒下了，他卻最終活了下來。
我看了看他，摸了摸他被彈油弄髒的臉，之後點了點頭：“我們是自願為祖國獻身的，為祖國獻身甚至戰死是我們的使命，我們不求任何回報，可是我們也有家人，你想過你的家人嗎？你想過你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嗎？”
小蘿卜頭把頭低下了，其餘幾個人也都低下了頭，我看到小蘿卜頭掉下來眼淚。
“想想我們的兄弟們，他們都是有遺願的，現在他們客死他鄉，屍骨不能回去，我希望他們的名字能夠回去，能夠進入烈士陵園。”
這次，他們幾個沒有反對，接下來我們去做了實名登記，把死去戰友隨身帶著的最有價值的東西拿了出來，放進了兩個大包當中，塞給了小蘿卜頭。
如果說還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回去的話，那個人應該是小蘿卜頭，可是，我的記憶為什麽還斷斷續續的告訴我，我在這之後還見過秦紅呢？我是什麽時候見過她呢？
我坐在宿舍裏麵，腦子一會兒清醒一會模糊，鏡子裏麵的我一會兒變成穿著軍裝楊石頭，一會兒又變成我自己的模樣。
是的，在那場戰鬥之後我還見過秦紅，那一次，我認為我自己是活著的，我認為我已經能夠回家了。
我從戰場上活了下來，我們一共一百二十八人，有一百二十七個人活了下去，唯一一個失蹤了的就是小蘿卜頭。
我們說著笑著，他們問我去哪兒，我說回部隊，他們說部隊正在打仗，我說營地不能沒人守著，他們說他們要去前線繼續打仗，我說我要回去見一個人。
我在曠野中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終於走到了，我看到251棉紡織廠的大門，看到那裏麵亮著燈，我看到很多工人說著笑著下班，卻沒有看到秦紅出來，我不知道她怎麽了，為什麽沒有上班，隻能坐在那裏等著。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太陽光很猛很猛，我總是覺得太陽很大很大，曬的我都要起皮都要死了一樣的感覺，我想喝水，可惜什麽都喝不到，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在那裏等了五天的時間，最後一天我等到了秦紅，她沒有騎車也沒有從工廠出來，而是一個人走在251棉紡織廠那條長長的甬道上，一個人走著形單影隻的走著。
我迫不及待的將愛人摟進懷裏，迫不及待的想要親吻想要擁抱，迫不及待的想要仔細的看著我的愛人，但是我的出現嚇了秦紅一跳，她抬起頭看著我，然後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她怎麽了，是不是遭遇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但是，哭過的秦紅馬上抱緊了我，我們坐在甬道出口處的那塊大石頭上，秦紅說，我聽，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我聽的更多。
秦紅忍不住問我，為什麽現在才回來，我說我在打仗，我們死了一個人，那還隻是個孩子，他叫劉寶，因為長的又幹又瘦，肩膀寬小腿細，我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小蘿卜頭。
秦紅笑了，鑽進我懷裏讓我給她講講打仗的故事，我就把我們的經曆講給她聽，隻是，講到我們四個人阻擊了三千洋鬼子，最後跟洋鬼子同歸於盡的時候，我總是覺得那麽怪異。
真的同歸於盡了嘛？那我怎麽還活著？我怎麽還活著呢？也許，故事隻不過就是個故事吧！因為秦紅並沒有介意，她躺進我的懷裏，很淒婉的問我：“如果一個女人不幹淨了，男人是不是還會愛她，愛她如初就像初見那樣。”
這種事情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所以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是，屬於小農經濟思想的我，絕不允許那件事情發生，我搖了搖頭說：“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不管是因為什麽，沒有守住就是沒有守住，就像棉花嶺，屬於我們的251高地。”
我的話說出來之後，我感覺秦紅的身子明顯一怔，然後她什麽都沒有說，嚶嚶的哭了起來。
第二天，我沒有見到秦紅，她好像走了，好像消失了，好像不在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隻記得那一夜之後秦紅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後來我幹了什麽？我不知道，我好像知道秦紅為什麽會消失，我好像為了這件事情殺了一個人，好像就是這樣，但是，那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腦子一陣刺痛，我感覺我什麽都想不起來，我好像失憶了一樣，我很痛苦，我必須要解開這個謎，我也必須要找到秦紅，我要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我想要知道秦紅最後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我不顧一切的跑出去，跑到秦紅告訴我的地址，也就是她家所在之地，但是，跑到那個地方之後我徹底呆住了，吃驚的看著這一切，這裏有房子，而且是一處很古老的那種平房，小院很整齊，雖然是石頭的，雖然地麵是土地的，但是這樣的小院真的很親切很親切，親切到就像是我自己的家一樣。
在夕陽西下的這個時候，我感覺到了太陽的餘溫照射在整個小院裏麵，暖暖的感覺好貼心。
秦紅從屋裏跑了出來，她看著我笑，讓我感覺到很溫暖，可是，秦紅好像不應該是這個年代的人，在公安局的檔案室裏麵，秦紅其實已經死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奇怪到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這到底上演的什麽樣的節目，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很多年前的那個戰士楊石頭，還是現在的衡州職業學院的楊石頭，我到底是誰？
秦紅拉著我進家，她的爸爸媽媽很慈祥，他們留著我在家吃飯，這一頓飯我吃的很好，很舒服，飯後，我和秦紅的老爸坐在院子裏麵的藤椅上喝茶，秦紅和她老媽不知道在說什麽，兩個人抿嘴笑著。
秦紅老爸說天氣晚了，讓我在家住，和秦紅住在一個屋子裏麵，我的臉頓時紅了。
我愛著秦紅，但是，她老爸的話未免也太直接了一點，我確定要跟她住在一起的嗎？我們兩個人會不會發生一些什麽故事呢？
夜晚，天氣微涼，我打著地鋪，感覺有些不太舒服，穿著睡衣的秦紅坐在床上看著我笑，她的頭發散落下來樣子很美，她看著我說：“要不，你上來吧！”
我頓時有些臉紅，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是一想起來就像是做賊一樣心虛，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已經有些過分，難道還要睡在一張床上嗎？
真的要這樣嗎？真的可以嗎？我猶豫著想要上去，卻又礙於麵子不敢上去，我站起身又坐下，心裏就像是火燒一樣，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一樣。
秦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看到她好像生氣了一樣，歪頭不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慢慢的坐過去，坐在秦紅的身邊，然後慢慢的靠近，可是我所感覺到的不是溫暖，而是冰冷，甚至是寒氣逼人的冷。
“你是不是嫌我髒，是不是嫌我被別的男人睡過，我跟你說過，我是無辜的，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