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人到絕境
金拾的手裏正拿著兩塊烤得有些焦黑的紅薯,仰起頭,白皙的臉龐有些花,兩顆眼眸猶如寒夜裏的星辰,用脆生生的聲音問我:“大伯,靈靈呢?”
我十分高興,說:“你要找她玩!她在家裏呢,你快進來!”
金拾進到我家院子裏。又被我帶到了堂屋裏。女兒金惠靈正在用鐮刀給我刮著柳條。見金拾來了,她也是很高興,主動將自己屁股下麵的小板凳讓出去給對方坐。金拾說:“妹妹,我來給你送紅薯,這是我自己烤的,你嚐嚐好吃不!”
我心裏不由得一疼。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女兒金惠靈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神情十分沮喪,說:“哥哥,你的好心好意我領了。但我不能吃紅薯。我隻能喝豬奶!”
金拾將紅薯放到小四方桌子,說:“我不管你能不能吃,反正這是我給你烤的!你不吃我也不吃!”
我勸道:“金拾,還是你自己吃了吧!看這紅薯烤得多好!”不由得咽了咽唾沫,說實話我真是饞。很想不顧一切的把這兩顆紅薯塞到自己嘴裏。
女兒金惠靈盯著桌子上的烤紅薯,也是兩眼冒出綠光。她也是太想吃了。
可偏偏就是不能吃!
我心裏又把二桃的全家祖宗問候了一個遍。
不過,我和金惠靈還是很高興。總算有人關心。
金拾說:“妹妹,最近老長一段時間,咋不見你出來玩了?”
“我不出去了。人家老說我是醃臢種。還說俺爸爸是禽獸!”金惠靈眼圈紅了,低下了頭,淚珠子簌簌往下掉落。
“唉!”我歎息一聲。將臉別過去看別處,不敢麵對倆小孩。
金拾握著拳頭,怒道:“誰再敢說你壞話,我打他!走,妹妹,跟我出去玩!有哥哥保護你,不用害怕!”
我用眼角餘光偷瞥女兒金惠靈。隻見她露出一副膽怯的樣子,說:“我還是不去了,他們人多,你一個人能打得過他們嗎!”
金拾揮舞著拳頭,小臉上的表情猙獰,說:“有啥打不過他們的!你看過精武門沒!我就是裏麵的陳真!一個打好幾個!”說著,他站起來,踢腳甩拳的,展臂叉腿的擺個誇張的姿勢,用大拇指揩一下鼻子,還嘴裏嗚哇一聲怪叫,眼神淩厲,模仿起了李小龍。
我忍不住樂嗬起來,衝他豎起了大拇指,說:“好樣的!是個男子漢!”
金拾收起架勢,望著我,一臉嚴肅地說:“大伯,以後你能不能別日.狗了!也不怕人家笑話你!你沒娶媳婦嗎!”
我臉燙起來,趕緊擺了擺手,嘴上說著不日了,不日了,再也不日了,打死我也不日了。
最後,金拾把女兒金惠靈帶出去玩了。
今天我心情特別好,一邊編簸箕一邊哼小調。
等到傍晚了。女兒金惠靈才從外麵回來。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衣服上沾滿了土,臉上也被撓破了。我說跟人家打架了。她說打了,俺拾兒哥替我上前陣了,我也幫著他打別的女孩,俺倆把他們五六個打跑了。
“好樣的!你哭了沒?”我誇一聲,又問。
“打的時候哭了,現在我不哭了!俺拾兒哥說了,哭沒用!天下是用拳頭打出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女兒金惠靈揮舞著小小的拳頭,稚嫩的小臉上緊皺著眉頭,表情剛毅地說。
“好!好!說得太好了!”我禁不住跟著激動了起來,也舉起了拳頭,用力咬了咬牙,說:“做人就該這麽有骨氣!不能太窩囊了!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別人若敢犯我一寸,我打他個頭破血流!”
但轉念一想,這樣教孩子打架好像不妥,準備再說一些“最好不要打架,要好好跟別人相處”之類的話。但又一想,依照女兒金惠靈目前這種狀況和生存環境來看,她必須要靠拳頭重拾自信,必須要靠拳頭贏得尊嚴。現在絕不是她被別人欺負了還和聲和氣的跟別人講和,一副軟弱好脾氣的時候!
小孩子嘛,你跟他講道理講規矩他不懂。唯有賞給他幾拳,踢給他幾腳,把他撂倒,讓他害怕了你,才會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的。
這個晚上。女兒金惠靈很活躍,天很晚了還不上床睡覺,一直保持著亢奮的狀態。不停地對空氣出拳踢腿。時不時嘴裏嗚哇怪叫一聲。
我心裏默默讚賞並感激金拾這個孩子。他才小小年紀,確實不錯。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金拾幾乎每天都會過來找金惠靈,然後把她帶出去玩。通常玩到傍晚才回來。這讓金惠靈變得越來越活潑,越來越愛笑了。而且也變得十分頑皮,愛做鬼臉,甚至還捉弄我。我不跟她計較,隻陪她樂嗬。她想要什麽,我都盡量想辦法給她弄到。窮養兒子富養姑娘的。
不能讓姑娘啥也沒見過,到長大後男孩子隨便弄一點兒小利益就把她給泡上了,或者給拐跑。
除了吃的東西外。我讓我家姑娘穿得一點兒也不比人差。隻會比她們穿得好。頭上戴的,脖子裏係的,腰上拴的,從來沒斷過她的小飾品。從不抹殺她愛美之心。她過得幸福,我就快樂。當然,我也經常給金拾買一些小玩具,或塞給他零花錢。這點金惠靈一點兒也不吃醋。倆人關係要好得很。
不可否認。我每天都在等待著老天爺傳達來的消息。希望他能快點兒找到地筆。把二桃給寫死。這樣就能破了二桃的詛咒。我家姑娘就能好好吃東西了。看著她的身體一天天比起同齡人來拉得距離越來越大了,我越來越急得慌,急得長出了白頭發。
姑娘已經開始嚷嚷著跟我要高跟鞋穿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的個頭沒有人家的高。開始有了一些自卑。
她才七歲啊!智商倒是遠超過了同齡人。開始上小學了。拚音字母念幾遍就能背下來了。加減乘除一經指點就會。在班上是第一名。還是班長。連老師都專門跑到我家跟我說:“你家靈兒是天才,好好培養,將來肯定有出息,就是她的個子咋回事啊,你是她爹,長這麽高,她咋長恁低,是不是她媽媽長得矮啊?”
我說:“她媽媽長得也不矮!都一米六八呢!”
老師說:“可得抓緊孩子的營養啊!這姑娘打小就能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腦瓜子又管用!好好培養,將來保準有大出息!”
“嗯嗯嗯!我知道了老師,謝謝你啊!辛苦了”我頻頻的點頭,在老師麵前不敢站直,彎著腰。她能到我家裏來,我十分感動。
我這心裏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天天的吃不好睡不穩。白頭發又長出來更多。連胡子都白了。有人看見我,說我像五六十歲的人。其實仔細算一算,我一九八四年穿越過來,當時自報年齡二十二。如今是一九九二年了。過了八年。我才三十歲啊!
一九九二年冬天。金惠靈已過了七周歲。虛歲都八歲了。順利地考上了二年級。
金拾也是學習很好。性格越來越安靜了。不再打打殺殺,喜歡捧著作文書看。上了二年級,倆人雖然不在同一個班。但關係還是很鐵。一起上下學。
但金拾看起來長相要優秀得多。個子在同齡人中屬於高挑。白皙皮膚,劍眉星目,鼻若懸膽,唇紅皓齒的。渾身已經開始散發出與眾不同的氣質。有很多小女生都願意挨著他。
而我女兒金惠靈,由於嚴重營養不良,麵目雖然還是很秀麗,但個頭已落正常人一頭,皮膚眼珠子和頭發都發黃,牙齒稀疏,身材開始佝僂。在班上坐第一排,跑步站第一排。反正被當成個子矮的弱小對象給照顧了。但這種照顧誰也不想有,挺傷自尊的。
她越來越顯得不自信,不愛跟別人站一塊。經常跟我抱怨總是喝豬奶,沒法吃別的食物,才導致自己長成這個樣子。
我說苦妮兒,等有錢了爸爸給你換羊奶。
我越來越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人家年輕力壯的誰也不擱家編簸箕了。都出去打工,到工地上幹活了。村裏就剩我跟一些上了歲數的老人還在編簸箕。我也不想編簸箕了,一坐下來拿起柳條子就心煩意燥。好幾天才能編好的一個簸箕實在賣不了幾個錢。人家在工地上幹活,一天的工資都比我忙碌一個星期掙的錢多。
於是我就買些禮品。去找村裏的一個工頭。給他說我也想攆著你去工地上幹活。
他斜眼瞅著我,嘴巴歪撇,用筷子夾住一顆花生米送嘴裏,一邊嚼著一邊說:“世樂,去工地上幹活,你覺得你自己行嗎?”
我說:“咋不行啊!我身體棒棒的!”
“你看你老得快的,才三十歲的個人跟五十六歲一樣。你是不是有啥病?身上有勁嗎?”工頭又喝了一口白酒,辣得咬牙嘴咧起來,嘖了一聲。
“有啊!咋會沒勁呢!我就是白頭發跟白胡子多一些!少白頭!吃鹽吃得少了!”我說。
“不行啊,世樂!工地上喂著狗呢!萬一你再把人家的狗強.奸了,人家找來算賬,咱能賠得起嗎!人家養的可是一頭藏獒!”工頭譏笑著說。
我羞得無地自容,局促不安地搓手。
他媳婦板臉斥道:“你到底用不用人家!不用就讓人家把禮品拎走!用的話就給人說一聲。別沒事兒笑話人家!”
工頭說:“世樂,你回去等我信吧!啥時候我找個工地,工地上沒養狗了,我再讓你過去!”
我皺眉道:“那得等到啥時候?”
“你要不等不及,可以先找別人啊!你是大奸.狗,多有名了!”工頭說。
我知道他沒譜,便轉身要走。他媳婦喊住我,把禮品拎給我,一張臉耷拉著說:“俺不能白要你的東西,以後你別往俺家來了!傳出去讓人家說閑話!我一娘們家的,白天俺男人又不擱家!不好看!”
我佯裝客氣地推讓道:“禮品都送來了,哪還有拎回去的道理!你留著吧!”
“不不不!你拎走!你要不拎走我扔了它啊!”婦女舉起禮品裝勢要往外扔。我從她手裏奪過來禮品,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她家。
在路上,我氣得掉眼淚。
又一個消息傳出來說,夏璐改嫁了。帶著倆孩子嫁到別的村莊上了。那男人中年喪偶,是一個拎瓦刀的建築工人。
我家的日子越過越窮。成了村裏第一窮。過年連鞭炮都買不起了。也沒新衣服穿。這讓一向愛美,在穿著方麵從不甘於落後別人的金惠靈更加惱恨我了。大年除夕的,爺兒倆隻能喝豬奶。
一九九三年初春。我病倒了。身體持續發燒,還以為是感冒。可總是不停地咳嗽。咳嗽得非常厲害。往手上咳出了血。一吸氣肺疼得要命。再不敢省錢,就去醫院裏做了檢查。得出的結果是肺癌。晚期。
我拿著診斷結果,倆手都是哆哆嗦嗦的,問醫生:“我還能活多久?”
醫生說:“三個月!”
我蹲下來,抱頭痛哭起來,說我的女兒咋弄啊。
醫生讓我趕緊走,不要擱這兒哭,這兒不是哭的地方。
我一路上哭著回家了。
回到家。已過中午。進了堂屋。桌子上放著一個剩餘些豬奶的碗。這個時間,女兒金惠靈已經去上學了。
我躺在床上,淚流不止。
突然懷裏一陣騷動。是那書本主動翻頁了。我趕緊將它掏出來。隻見一張空白頁上顯示出一個個字來:我找到了地筆!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明天繼續!敬請期待,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