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真假
“既然不是給左將軍，又為何會落入左將軍的手中？”秦默冰反問道。
洛雪夢卻隨手抓起了幾封信，遞給秦默冰，道：“你先看看，這些信究竟是寫給誰的？”
姚詩嫻看著秦默冰接過信後，便趕緊說道：“王爺，這些信的內容不可信！可能是有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隨意偽造的！”
“那桌上堆著的信，都是木姐姐親手寫的！每封信都有序號，如果是我偽造的，我能在一夜之間，寫這麽多封信嗎？”洛雪夢指著書桌反問道，“七郎，你如果相信我，就先看了這些信再說。”
姚詩嫻又趕緊喊道：“王爺，這些信……”
“好了！本王自有分寸。”秦默冰打斷了姚詩嫻的話，隨手便拆開了一封信。
洛雪夢趁著秦默冰讀信之際，便將如何發現這些信的過程，都告訴了秦默冰。
“一把古琴定下的琴關，隻怕是木姐姐這一生都無法闖過的情關。”洛雪夢看著皺著雙眉的秦默冰，淡淡地說著。
秦默冰將手中的三封信都一字不落地全部看完了，又指著書桌上的信，道：“全部給本王拿過來！”
洛雪夢示意采薇，二人一人捧著一個匣子，放在了秦默冰身旁的案幾之上。秦默冰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封信，便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
“王爺……或許，或許這些信，是後來木菀雲害怕東窗事發才寫來迷惑眾人的呢？”姚詩嫻伸手握住了秦默冰舉著信的手腕，著急地說道。
洛雪夢隨手遞上來一張紙，道：“上麵記載了從王妃手裏取走的，當作證據的信函的序號。王妃可能也會質疑她的真假性，但是我提醒王妃別忘了，王妃自己可也是讓采藍記過的。隻要拿出來一對比，王妃便知道這張單子，是真是假。”
姚詩嫻微微一愣，她不曾想洛雪夢居然這麽眼尖，當初她有意藏下了那張紙，結果還是被洛雪夢發現了。
“我覺得奇怪的是，王妃並沒有讀過我新發現的這些信，怎麽就知道，看了信的內容就會知道木姐姐是被冤枉的呢？”洛雪夢犀利地反問道。
姚詩嫻一愣，勉強地笑道：“我、我隻是隨便猜測。”
“王妃既然這麽厲害，那有沒有猜到七郎看完了這些信，又會怎樣呢？”洛雪夢狡黠地笑著。
姚詩嫻微微有些坐不住了，看著眼前臉色越來越暗的秦默冰，她頓覺手足無措。
“阿夢。”秦默冰忽然抬起了眸子，道，“本王當初問她，這些信究竟是寫給誰的，為何她不直接告訴本王呢？”
“當時就算她告訴你，你會信嗎？”洛雪夢挖苦道，“以你的脾氣，火氣上來的時候，你才不管對方是什麽人，做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你隻會一味的按照你心目中既定的路線去走，去揣測每一個人的心！”
“阿夢，我……”秦默冰語塞地想要解釋，卻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是好，“隻要她肯說，還有另一部分的信在屋子裏，本王看過之後，自然會信服的。”
洛雪夢微微歎了口氣，望了眼屏風後的那抹影子，似乎晃動了一下，道：“這個問題，我不知道由我來回答你，是不是最合適的。或許，你還是問問本人好了。”
秦默冰與姚詩嫻同時扭頭看去，屏風後，果然傳來了木菀雲的聲音，隻聽道是：“因為我不想王爺知道，更不想讓王爺看見這些信，所以我寧願被掌嘴，也不會說出口的。”
“菀雲，為什麽……”
“王爺，我現在很累，什麽話也不想說。”
木菀雲說著又躺了回去。
洛雪夢示意采薇道：“你去看一看姐姐。”
“是。”采薇說罷，身影就消失在了屏風後麵。
洛雪夢複又轉身，道：“七郎，事情既然已經查明。這些信，實際上都是木姐姐默默寫給七郎的，木姐姐一片真心，卻被人陷害冤枉，難道眼下最要緊的，不是還木姐姐一個公道和清白嗎？”
秦默冰這才收回了心思，對門口的宿風道：“把那丫鬟和小廝帶上來。”
姚詩嫻坐在一旁，手裏不住地絞著絹帕，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可這一切都落入了洛雪夢的眼裏。洛雪夢也不禁思量起來，難道這背後的主使者，真的就是素來與世無爭的姚詩嫻嗎？
紅玉和阿旺被押了上來，在秦默冰的嚴刑逼供之下，他二人不得不都全招了。
“奴、奴婢被安排來一直監視木姑娘的……後來奴婢發現木姑娘每日彈琴後麵有玄機，便、便告訴了……”
“究竟告訴了誰？王爺在這裏，你還要撒謊嗎？”洛雪夢低吼道。
紅玉雙肩一顫，餘光瞟了姚詩嫻一眼，隻得說道：“是、是顧茵曼姑娘……”
“是她？”洛雪夢嘴裏嘀咕道。
秦默冰大手一揮，便命宿風將顧茵曼帶過來問話。
然後叫做阿旺的小廝也趕緊說道：“奴才並非要害木姑娘的。隻是，隻是因為奴才有一次喝醉了酒，手癢癢在王府裏找幾個小廝賭了兩把，被顧茵曼姑娘當場逮住，奴才害怕顧茵曼姑娘會將此事告訴王爺和王妃，打發了奴才出去，奴才……奴才迫不得已就……”
“你覺得這件事情之後，你還有機會可以留在王府嗎？”洛雪夢譏諷道。
話音剛落，就聽見了顧茵曼婉轉如黃鸝的聲音響了起來，“王爺……人家好想你啊！王爺終於想起……”
顧茵曼話還未說完，看著屋內死氣沉沉的氣氛，隻得閃了舌頭，把話吞進了肚子裏，默默地喚了一聲“王爺、王妃和側王妃”。
此時，洛雪夢便昂著頭問道：“跪著的人，你可認識？”
顧茵曼看了他二人一眼，道：“認識，怎麽不認識？紅玉原是我屋裏的丫鬟，這個狗奴才阿旺，有一次聚眾賭博，還被我逮住了呢！”
顧茵曼此話一出，洛雪夢心裏忽然覺得有種異樣，但是哪裏不對頭，她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總覺得少了些什麽，又有什麽東西的速度太快了，是什麽呢？
王妃姚詩嫻便扭頭看向秦默冰，道：“王爺，既然木姑娘是無辜的，這丫鬟和小廝也都招了，顧茵曼也承認了與他們相識，那麽一切就對的上號了。”
“王妃，這話是什麽意思啊？”顧茵曼目光掃視在洛雪夢、秦默冰與姚詩嫻三人之間，茫然無措地問道，“你們……你們叫我來，是為了什麽？”
秦默冰咬著牙，目光炯炯地望著顧茵曼，緩緩地說道：“是你在背後，嫁禍木菀雲與左將軍夏侯元有染，對嗎？”
“王爺，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顧茵曼苦笑道。
秦默冰氣憤地一拍案幾，道：“難道你自己做過的事情，還要本王再說第二遍嗎？難道，你有兩顆腦袋夠本王砍嗎？”
“七郎，不至於……”洛雪夢一聽到秦默冰要砍人的頭，便趕緊說道。
秦默冰卻揮手打斷了洛雪夢的話，道：“顧茵曼，這一切是不是你的主意？說！”
“王爺！”顧茵曼嚇得雙膝一軟，立馬跪倒在地，聲音顫抖不已地說道，“我……我真的不懂王爺在說什麽啊！我隻是認識這兩個下人，可從來沒有使喚他們做過什麽啊！王爺，如果當真是我做的話，我剛才為什麽不撇的幹幹淨淨，直接說不認識他們，不就完了嗎？”
“因為你知道，若是你說不認識他們，他們卻反過來說認識你，咬你一口，你的下場隻會比現在更淒慘。”姚詩嫻笑道，“或許，這也是你的緩兵之計呢？”
“王妃，我求求你！替我說說情，好不好？”顧茵曼跪在地上牽著姚詩嫻的裙擺，道，“我為了跟隨王妃，背棄了淩弱水，看著這個層麵上，王妃你就繞過了我吧！”
姚詩嫻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奈何我並不能替王爺做主，茵曼，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王妃……”顧茵曼帶著哭腔地喊著，倏爾又轉過身麵對洛雪夢磕了三個響頭，道，“側王妃！側王妃，現在隻有你還能救我了！我相信你，隻要替我美言幾句，放我不死，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好心好意的！”
洛雪夢看著她一臉真誠，並非故意撒謊，便轉身看向秦默冰，還未開口便被秦默冰阻止了。秦默冰望著洛雪夢，聲音柔軟地說道：“本王必須給菀雲一個交代，知道嗎？”
“那也應該問問木姐姐的意思。”洛雪夢將目光投向了屏風後的人。
采薇卻說道：“木姑娘說，任憑王爺處置。”
秦默冰便把目光轉向了洛雪夢，道：“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我……”
洛雪夢支支吾吾著，她總覺得事情的進展太快了，快得不同尋常。就好像是一副超級難的拚圖，卻讓她一分鍾不到就重新組合好了。雖然她覺得拚圖已經完整了，但放眼看去，總覺得有幾塊拚錯地方了，卻又總是找不到是哪裏出了錯。
顧茵曼的尖叫聲，拉回了洛雪夢的思緒。洛雪夢注定晚了一步，秦默冰已經打發宿風將顧茵曼拖出去亂杖打死，並那兩個下人也不得善終。
洛雪夢聽著他們的慘叫聲，忽然心裏覺得好可怕。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個人，是這麽輕易就可以剝奪另外一個人的生命。盡管，生命來之不易，在他們的眼中，卻為了一丁點的小事兒，就足以剝奪了他身為人的自由。
“晚上我去你那裏。”秦默冰忽然笑著握起了洛雪夢的手道，“我待會要趕去左將軍府，和左將軍將事情說清楚，免得再引起誤會。一會兒，宿風會把番外進獻而來的葡萄送你屋裏，你先嚐嚐，聽說春季產的葡萄，因為稀少都挺難得的。要是你喜歡吃，我便讓人都運一些回來。”
“不用了。”洛雪夢冷淡地收回了手。
秦默冰連忙賠笑，道：“還在生我昨天的氣嗎？昨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隻是害怕你離開我而已……阿夢，原諒我，好不好？隻怪我太在乎你了！”
“我隻是想多些時間陪陪木姐姐。”洛雪夢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
秦默冰也回頭看向屏風後的人，剛才他雖然隻看了十封左右的信，但木菀雲字裏行間所透露而出的思念之情，他卻是深深為之感動。
奈何，他的心裏從來裝不下兩個女人。他對於木菀雲的感情，頂多就是楚惜昭的移情之戀，隨後也隻是對木菀雲喪子後的愧疚與哀思。
這種感情，他清楚的知道，並不是愛。
而在他心裏深深紮下根的女人，隻有洛雪夢而已。
“那也好，我多讓人準備些，一起給你們送過來。”
秦默冰說著，也不顧在場的姚詩嫻和宿風，便印了一個吻在洛雪夢的臉頰上。洛雪夢無動於衷，隻是被動的承受了這一吻，送走了秦默冰而已。
姚詩嫻隨後起身，笑道：“太好了！不是菀雲，我的心裏就踏實了。那我也就先回去了，菀雲這邊，就麻煩側王妃多多照顧了。”
“自然！王妃不用叮囑，也是雪夢應該做的。隻是，我反而有一句話想叮囑王妃。”洛雪夢微微頷首，意味深長地說道，“不知道王妃懂不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句話的意思？”
姚詩嫻嘴角的笑意微微一顫，依舊完美無瑕地回答道：“側王妃讀的書比我多，應該更懂得，什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姚詩嫻說罷，不作一語，便翩躚而去。
洛雪夢目送著姚詩嫻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裏默默重複著姚詩嫻最後的那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原本，洛雪夢隻是在思量這句話背後究竟隱藏了怎樣的秘密，倏爾，她卻又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最開始出現，不是在近現代的武俠小說裏嗎？怎麽西曌國時空裏的王妃，居然會知道這句話？
“側王妃，奴婢先去為木姑娘熬藥了。”采薇微微欠身行了行禮。
洛雪夢回過神來，道：“嗯，那你快去吧！讓秦兒做些木姐姐愛吃的飯菜送過來。”
“是。”
采薇退下後，洛雪夢就繞過屏風，坐在了木菀雲的床沿邊上，緊緊握著木菀雲的手，道：“傻姐姐，一開始說清楚，不就不用受這些苦了嗎？”
木菀雲搖了搖頭，道：“一點、一點都不苦……有你和小妹這般護我，我哪裏還苦？小妹她現在……”
“你放心！”洛雪夢安慰道，“隻是因為你的事情被軟禁了而已，眼下你沉冤得雪，妹妹自然也不會有事的。隻是，你當真一心想離開王爺，寧願被掌嘴，也不願意將真相告訴他嗎？”
“我的那些信，不過也是以前胡思亂想的時候，隨便寫的。”木菀雲苦澀地笑道，“現在我一心想離開他，離開王府，重新開始我的新生活，我又何必讓他知道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倒不如撩開手，走得爽快些。我原是擔心他知道了，到時候不肯讓我走……其實，我是多心了。有你在身邊，所有的人，都隻是擺設而已……”
“姐姐！”
“好妹妹，我所不能實現的夢，就隻有你代我走下去了……”
二人雙手緊握，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