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星術
次日天未亮，洛雪夢忽然被什麽聲音驚醒。
她緩緩抬起頭來，肩頭上一件黑衣服滑落至地上。她不知道昨夜自己是什麽時候，趴在桌上就伏案而睡的。她望了一眼躺在床上還在熟睡的徐沐清，又看了眼落在地上的黑衣服，不禁納悶地想到，右腿重傷無法行動的徐沐清，究竟是如何為自己披上衣服的。
不過，她也來不及深思，因為隔壁房裏的動靜太大，洛雪夢不由得好奇地站了起來，朝隔壁秦默冰的房間走去。原本躺在床上的徐沐清也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洛雪夢離開的背影，忽然淺淺地笑開了。
“王爺！你怎麽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了？”
淩弱水的聲音響亮刺耳，洛雪夢剛剛走到窗下，還未進門，就聽見了淩弱水尖銳的聲音。
“王爺，藥已經熬好了。”
“拿過來！你毛手毛腳的，哪裏配伺候王爺！”
被淩弱水大呼小叫的人，正是卓霖月。
“側王妃。”
宿風突然喚道，讓屋內忙碌一片的人都知道洛雪夢來了。
淩弱水挑了挑眉梢，瞪了洛雪夢一眼，說道：“王爺傷得這麽厲害，有人居然沒有守在床前。真是不可思議！”
“二姐姐。”
卓霖月此時正將藥碗遞給淩弱水，她分明看見淩弱水已經用右手接住了碗，可當卓霖月剛起身朝洛雪夢而去時，隻聽“哎呀”一聲，淩弱水皺著眉頭，捂著右手手臂，腳下是被摔得支離破碎的藥碗。
洛雪夢不禁皺起了雙眉。
“要死了啊！”淩弱水衝卓霖月大吼著。
卓霖月便反駁道：“是你自己沒有接好！”
“既然這樣，就讓陳大夫看看你的手傷吧。”洛雪夢緩緩走了進來，不動聲色地說道，“否則，可能會被廢了也說不定！”
“側王妃真是會開玩笑！不過就是被藥燙了一燙，怎麽可能就會廢了呢？上些藥自然就沒事了！”淩弱水咬著牙忍著痛，轉身對碧雲喊道，“杵在那裏做什麽？還不趕緊扶我回房上藥！”
“是。”
碧雲趕緊小跑了過來，扶著淩弱水的左胳膊就緩緩離去了。
秦默冰不言一語地躺在床上，雙目死死地盯著洛雪夢，才說道：“你晚上沒有會房間？”
“我趴在桌上睡著了。”洛雪夢坦白地回答道。
“你！”秦默冰一急，胸口就是一陣疼，他冒著冷汗，捂住了胸口，道，“你就這麽關心他嗎？遠遠勝過關心我？”
洛雪夢環顧四周一眼，又是丫鬟小廝的，又有陳大夫和宿風，更有卓霖月和淩弱水，於是她說道：“你有這麽多人陪著你，而他卻隻有我一個，所以我難免更要上心一些。”
“洛雪夢！”
“二姐姐。”卓霖月端著丫鬟重新盛來的新藥，遞給了洛雪夢，道，“若是姐姐肯喂王爺喝藥，那麽再苦的藥，王爺也隻會覺得是甜的。”
洛雪夢頂著那晚烏黑的藥水發了會呆，誰料秦默冰就已經高聲喊道：“卓霖月，本王究竟是不是你的夫君？你怎麽把本王推給其他女人呢？”
洛雪夢與卓霖月都是一愣。
卓霖月不得不承認，在內心深處，她一點都沒有把秦默冰當作夫君來對待，一直都是謹小慎微地，像奴婢伺候王爺一般地，伺候著秦默冰。
洛雪夢便推開了卓霖月的手，道：“這段時間，就麻煩你照顧王爺了。我照顧徐沐清，總是無法分心的。”
卓霖月聽見徐沐清的名字，手不由得一顫，藥碗裏的藥水跟著顛簸起來。
“徐、徐公子，也在這裏？”
“就在隔壁的房間。你好好伺候王爺吧，我先走了。”
說罷，洛雪夢轉身就走了。
氣得秦默冰躺在床上是捶胸不已，又吐了一口血出來。卓霖月便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秦默冰。
洛雪夢離開秦默冰的房間後，也並沒有回到徐沐清的房間裏，更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就是心神不寧地在王陵裏四處走動著。待走到一處花園時，洛雪夢不禁抬眸看了眼那滿院子的姹紫嫣紅，不禁感慨道，暮春即將過去，初夏又會為它們染上更加斑斕的顏色。
“側王妃，這麽有雅趣？”趙一牧忽然從花園裏抬起身子來，他一身粗布麻衣，手上和腳上都是泥土，卻是和藹地笑道，“老夫以為側王妃正忙著伺候王爺和徐公子呢！”
洛雪夢回過神來，勉強一笑道：“趙老爺子，原來還是園丁。”
“隻要老夫這把骨頭還能動得了，自然得多動一動。”趙一牧說著就已經健步如飛地站在了洛雪夢的麵前，雖然他一大把年紀了，但是精神矍鑠，和壯年的小夥子沒什麽區別。
洛雪夢看著他笑顏盈盈的樣子，不禁想起了當日他子時的忠告，便說道：“還沒有謝過趙老爺子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們的木魚聲，或許我也撐不到有人來救我。”
“不過是佛祖保佑罷了。”趙一牧謙遜地擺了擺手，道。
洛雪夢卻十分不解地問道：“那麽，趙老爺子又是如何得知她們會在子時動手的？”
“很簡單。老夫眼睛不好，可是鼻子卻好使得很。”趙一牧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遠遠地，老夫就聞見了南宮和月身上的蛇腥味，常人聞不出來，可休想逃過老夫的鼻子！她養得蛇，是唐家堡的獨門毒蛇，隻有在子時，方是一天中體內毒素最毒的時候，所以，他們通常都會在子時攻擊。”
洛雪夢恍然大悟，道：“難道，趙老爺子也是因為聞的，才知道我不是這個時空的人？”
“側王妃說笑了。這一切，並非是老夫看穿的，而是老夫的兒子，趙啟天。”
“啟天？”洛雪夢反問道，“他怎麽會看出來的？”
趙一牧捋著胡須，道：“老夫這個兒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嘴裏就叼著一方鏡子。打他會說話的時候，就能看懂星相，占卜未來。他時常說，西曌國天有異象，有兩顆不屬於這裏的星星，卻占據了這裏的星空。於是乎，老夫後來就前後看見了兩位不是這個時空裏的人。”
“為什麽，趙老爺子會確定，我就是啟天所說的那個人呢？”
“因為前一夜的星象。犬子每夜都會占卜星相，每當他發現那兩顆不屬於這裏的星星靠近王陵上空時，第二日注定會遇上這兩人。而且根據星象顯示，這兩人皆為女子，卻身份地位在萬人之上，這樣難道還不好判斷？”
洛雪夢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既然一切都是啟天根據星相所看穿的，那為什麽站在我麵前，說這些神秘莫測言語的人，不是他，而是趙老爺子呢？”
“或許是老夫這個糟老頭子，看起來更神秘吧！”
說罷，趙一牧就仰頭大笑起來。
洛雪夢隻得苦笑了兩聲，道：“那待會你讓啟天來見我，我有些話，想問問他。”
“自然沒有問題。”
趙一牧作了一個揖，洛雪夢微微頷首，便朝花園外走去了。
趙一牧望著洛雪夢的背影，不住地淺笑，道：“兒啊，看來雙星子當中，果然隻有一人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占卜星相，並非孩兒一人的功勞，爹爹何故……”
“正是因為老夫夜夜卜算，才算出天下大勢即將變化，乾坤顛覆，你若能在她身邊辦事，那麽日後必定飛黃騰達！”
趙啟天聞言便雙膝下跪，噙著淚水，道：“孩兒不要什麽飛黃騰達，孩兒隻要守在爹爹身旁！”
“傻孩子！”趙一牧扶起了趙啟天，微微一歎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蘇家原本是天下最傑出的星相世家，可惜遭當朝奸臣所害，被迫更姓換名，藏匿於此，真的是苦了你啊！老夫時日不多了，不想看著你一輩子都隻能當一個無所作為的守墓者！恰逢亂世的序幕即將拉開，天顯異象，千年不遇的雙星子如今降臨大地，你要好好把握機會，你要用你的天賦，用你的才華，重振我們蘇家的威名！”
趙啟天的手被趙一牧緊緊地拽著，他渾身猶如被電流擊過一般，重重地應下了對父親的承諾。
“去吧。側王妃，還等著你呢！”趙一牧關愛地拍了拍趙啟天的手背，說道。
趙啟天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朝洛雪夢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
此時，洛雪夢已經回到了徐沐清的房間裏，和采薇一道，為徐沐清的右腿換著藥。
“你早上出去逛了一圈，怎麽眉頭還是皺這麽緊？”
徐沐清抬手輕輕愛撫著洛雪夢的眉尖，這一幕，恰巧被剛進屋的卓霖月瞥見，卓霖月立馬紅著一張臉，踟躕著不知該不該前進。
“月姑娘。”徐沐清收回了手，淺淺笑道。
洛雪夢回身，身後站立的，果然是卓霖月。
她便起身問道：“怎麽了嗎？秦默冰欺負你了？”
“沒有。”卓霖月趕忙說道，“王爺喝過藥，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我想著，徐公子還受著傷，就過來瞧一瞧。”
“有勞月姑娘費心了。”徐沐清笑道，“陳大夫剛剛也來見過小生，說並無大礙，還請月姑娘安心即可。”
卓霖月便展開了笑顏，道：“那就太好了！”
話音剛落地，趙啟天就在屋外向洛雪夢欠身行禮，道：“側王妃金安。”
洛雪夢回頭看去，複又對卓霖月說道：“你就在這裏陪他聊聊天吧！我還有些事。”
“我在這裏嗎？”卓霖月握住了洛雪夢的手，臉頰微微泛起了紅暈，嬌羞地說道，“我在這裏……可以嗎？”
洛雪夢安慰著卓霖月，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有什麽不可以的？隔壁就是秦默冰的房間，即便他醒來了，你也能聽見動靜的。更何況，那屋子裏丫鬟那麽多，一時半刻也用不上你的。你在這裏和沐清聊聊天，也可以趁機休息休息。”
“沐清？”
卓霖月緩緩重複著，腦海裏又浮現出徐沐清剛才充滿愛意地撫摸著洛雪夢的眉頭，她的心裏便不由自主地頓生了一股酸澀之意，卻又很快就消散了。畢竟一個是她的姐姐，一個是她仰慕的男子，若是他們真的……那樣也是一件好事。
想罷，卓霖月便淺笑道：“姐姐去忙，我會替姐姐照顧好徐公子的。”
“拜托你了。”洛雪夢鬆開了卓霖月的手，又看了一眼依舊淺笑的徐沐清，便向屋外的趙啟天走去。
“不知側王妃找我，是有何要事？”
“不過就是閑聊幾句而已。”洛雪夢笑道，“我們就邊走邊說好了。”
“是。”趙啟天恭敬地應下了，故意走在洛雪夢身後半步遠的地方。
洛雪夢複又說道：“聽說你擅長占卜星相？也知道我不屬於這裏。”
“是。”
“那麽，你……”洛雪夢頓了頓，望著天邊的暖日，還是問出了口，道，“知不知道，我要怎麽樣才能回去？”
趙啟天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側王妃穿越來的那日，是罕見的一線天星相。這種星相百年難得一遇，而西曌國前後五年的時間便遇見了兩次，所以我推測，下一個五年，或許便會再度出現這種星相，到時候，側王妃或許就能通過這種星相帶動的引力，而回到原來的時空。”
“五年？”洛雪夢歎了口氣，道，“真是一個不短也不長的日子。”
“隻是有一點，我不得不提醒側王妃。”
“你說。”
趙啟天便抱拳言道：“前後五年兩次出現，是因為天上還有一輪雙星子的緣故。若是在下一個五年到來之前，雙星子消失不見，或是變作單星子，那麽星體宮位全部都會改變，即便再有一線天的星相，沒有雙星子，也是枉然。”
洛雪夢頓下了腳步，她記得趙一牧也提起過雙星子的事情，便問道：“雙星子，就是你爹所說的，那兩顆不屬於這裏的星星？”
“是。它們分別代表了兩個不同的人，指引著她們命運的發展。”
“那在什麽情況之下，雙星子會消失不見，或者是變作單星子？”
“隻要這兩人中，其中一人不幸身亡，那麽雙星子就會變單，倘或兩人都遇難，那麽自然就消失不見了。”
洛雪夢詫異地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望著趙啟天，道：“那樣，誰都回不去了？”
“正是。而且，因為雙星子是承載了浩瀚天地的力量，所以它們的出現，往往預示著天地浩劫，紛爭不斷。此時，雙星子代表的兩個人，其中必定有一人會是救世英雄，肩負拯救蒼生的使命。”
“那麽，你說的這個人，是我，還是姚詩嫻？”
“命中注定，天命不可違。我代表西曌國黎明百姓，請側王妃受我一拜！”
趙啟天跪地，重重的三個響頭，磕得洛雪夢心慌意亂。
風起，卷起了滿地的塵埃，洛雪夢滿頭的青絲糾結成麻，好似編織了一幅，綿延不斷的疆域國土之圖。隻是在黃沙塵埃中，看得不清，卻又不能忽略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