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距離
“趙啟天，你究竟是什麽人？”洛雪夢望著跪在地上的趙啟天，不可思議地問道，“我又憑什麽要相信你的話？”
趙啟天不曾抬頭，道：“側王妃若是不信我的話，自然就不會找我來，問我這些事情了。而我既然敢把天機說出來，也就是不怕側王妃泄露我們的秘密。因為……”
“因為我是西曌國星術國師蘇炳真的第一百六十二代傳人，蘇煥！”趙啟天高高昂起了頭，目光熠熠生輝，在他的身後似乎還有一層朦朧閃爍的星光，恍若天之驕子。
蘇煥複又解釋道：“側王妃或許不知道先祖名號代表了什麽，但，若不是我家先祖在當年十七國紛爭中夜觀天象，洞悉未來，為先君出謀劃策，那麽在如今戰亂迭起的歲月裏，西曌國又如何成為群雄之霸主？奈何天下初定，先祖遭人汙蔑，處以極刑，我們蘇家之後也不得不隱姓埋名，空有一腔報國熱情，卻隻得淪落至此！”
洛雪夢望著趙啟天緊鎖的眉頭，心裏不禁思忖道，十七八歲的年紀，在現代也不過是普通的高中生。他應該在教室裏聽著課，下課的時候還可以打籃球玩遊戲，原本應該是無憂無慮的日子，可在古代，同樣年紀的他，卻背負著替先祖洗清冤屈、光宗耀祖的使命。
“使命？”洛雪夢垂下了眼瞼，喃喃自語道，“原來自己果然不是偶然才會穿越來的。”
可是，使命又算什麽呢？
洛雪夢抬起了眸子，複又想到，自己的命運，為何要交給上天替自己做決定呢？
她既然不能選擇當初的穿越，但至少，她能選擇穿越後的生活！
蘇煥見洛雪夢遲遲不說話，便重重地又向洛雪夢磕了三個響頭，道：“隻要側王妃願意，我願意誓死追隨側王妃！”
“如果，到了最後，我也不能幫你們蘇家，那麽？”洛雪夢有意一頓，試探地問道。
“在我們星術師眼裏，沒有如果，所有的機緣巧合都不是偶然！”蘇煥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請側王妃給我一個機會，我願畢生追隨側王妃左右！”
洛雪夢正欲抬手虛扶蘇煥一把，秦默冰的怒吼聲卻又突然在她身後傳來，隻聽道是：“洛雪夢！你又在做什麽？”
洛雪夢便趕緊轉身看去，隻見秦默冰由兩個丫鬟相互扶持著，急匆匆地從廊下一瘸一拐而來。
“一個徐沐清還不能滿足你的胃口，現在你又來這裏偷偷和守墓者鬼混？”秦默冰怒吼道，“洛雪夢，你到底還有沒有廉恥？你還把不把本王放在眼裏！”
洛雪夢漲紅了一張臉，向蘇煥說了聲“快起來”，複又故意激怒著秦默冰低吼道：“隻許你三妻四妾，我就不可以左擁右抱嗎？再說了，我和他們什麽事情都沒有，隻不過多說了幾句話，值得你發這麽的火嗎？”
“洛雪夢！”秦默冰氣得渾身打顫，雙臂一震，就推開了兩旁的丫鬟，咆哮道，“這是你身為王府側王妃應該說的話嗎？”
若是本王不在乎你，哪裏會為你發火？
秦默冰咬著牙，忍住了最後一句未曾開口的話，隻是憤憤然地漲紅了臉，一根根青筋都清晰可見。
洛雪夢高高揚起了下巴，不屑地望著秦默冰，譏諷道：“我適不適合做王府的側王妃，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你如果覺得不滿意，隨便換另一個女人做側王妃也是一樣！反正王府裏王府外，你的女人隻怕是十雙手都數不過來！”
秦默冰踉踉蹌蹌衝上前幾步，卻又因為體內真氣亂竄，走了幾步就倒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隻得氣喘籲籲地瞪著洛雪夢。
洛雪夢心中一緊，臉上微露擔憂之色，雙腳不由自主地朝前疾走了幾步，倏爾，卻又縮回了想要扶住秦默冰的雙手，裝作不曾看見似的，倔強地別過了頭去，看著身後垂首立在一旁的蘇煥，道：“蘇……”
“側王妃，我姓趙，趙啟天。”蘇煥不動聲色地打斷了洛雪夢的話。
洛雪夢當下就明白過來，隻得改口道：“都是被這個人氣的！趙啟天，你先跟我走！”
“是。側王妃。”蘇煥說著就走在洛雪夢身後半步遠的地方。
洛雪夢故意與渾身酸弱無力的秦默冰擦肩而過，盡管她心中揪痛不已，眉頭不住一蹙，可是她始終沒有回頭。秦默冰冷峻的眸子突然迸發出一種渴望的眸子，他燃燒著熱切的欲望，看著洛雪夢一點一點走近自己，卻又一點一點離自己遠去，他的目光漸漸寒冷如劍，好似恨不得把蘇煥吞下去一般。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分明是兩顆相愛的心，可總是無法走在一起。
“你回來了？”
徐沐清躺在床上，卓霖月依舊守候在一旁，紅著一張臉，正慢慢地將藥塗在徐沐清的腿傷上。
卓霖月便趕緊起身，將藥瓶遞給了一旁的采薇，對洛雪夢笑道：“姐姐，終於回來了！”
洛雪夢憤憤然地坐在了案幾旁，蘇煥乖巧地為洛雪夢倒了一杯熱茶，道：“側王妃喝一口水，消消氣。王爺，不善表達，可又在意側王妃，舍不得側王妃，才會顯得強勢。”
“怎麽了嗎？”卓霖月見洛雪夢臉色不對，便坐在了洛雪夢身旁，關切地問道。
洛雪夢還未開口，秦默冰的聲音就已經在廊下傳來，道是：“卓霖月！本王找你半日，你居然在這裏？”
卓霖月一聽，立馬打了一個哆嗦就站了起來，小跑了出去。
秦默冰一掌推開了丫鬟，直直地倒在了卓霖月的身上。卓霖月奮力扶著秦默冰站了起來，抬眸看著秦默冰的眼角似乎有晶瑩的淚滴，心中一驚，便趕緊問道：“王爺和二姐姐是怎麽了嗎？”
“不準在本王麵前提到洛雪夢的名字！”
端坐在徐沐清屋內的洛雪夢不由得雙肩一顫，落寞地望著屋外正強吻著卓霖月的秦默冰，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身心猶如失重了一般。腦袋“嗡”的一聲響，洛雪夢便無意識地咬緊了雙唇，捧著水杯的雙手也根根分明地抓著杯身咯吱作響。蒼白的臉頰，頓時一絲血色全無。
原來，心裏麵知道自己愛的人身邊還有其他女人，和親眼看見自己愛的人比別的女人親熱，竟然是完全不同的心痛之情！前者，尚可自我安慰，這個男人的心裏隻有她一人。可是後者的痛，猶如五雷轟頂，讓人連自欺欺人的力量都沒有。
徐沐清看著洛雪夢的神色，便也好奇地探著身子望向屋外，眼簾裏正好映入了秦默冰擁吻著卓霖月的畫麵。卓霖月嬌小的身軀，似乎都無法承受秦默冰的欲望，早已經軟弱無力地倒在了秦默冰寬敞的胸懷裏。
徐沐清淺笑著收回了目光，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著洛雪夢，嘴角的笑意便漸漸化作了意味深長的歎息，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難過之情。
卓霖月惶恐地瞪大了眸子，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秦默冰，她隻覺得這個吻好不真實，好陌生，一點兒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覺。她雖然心跳加劇，卻不是因為秦默冰的熱吻，而是因為她擔心被徐沐清屋內的人看個真切。
於是，卓霖月緩緩轉動的眸子，目光瞥向徐沐清的房間，可除了能看清秦默冰臉頰上冒出的顆顆冷汗，她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王爺，你還好嗎？”卓霖月趁著秦默冰似乎有些體力不支的時候，趕忙問道。
秦默冰頓了頓，按在卓霖月肩頭的雙手忽然用了很大的勁，痛苦地說道：“心快要痛死了！”
“王爺！”
卓霖月正想勸慰幾句，可是她整個人卻被秦默冰打橫抱在了懷裏，她便趕緊摟住了秦默冰的脖子，心驚膽戰地看著秦默冰布滿血絲的雙眼。此刻的卓霖月，就像是一隻被受傷又寂寞的野狼所玩弄的白兔子。
而秦默冰的目光卻正對上屋內洛雪夢冷若冰霜的眸子，他的心底也是一抽搐，腳下的步子分明早已經站不穩了，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麽，他硬是活生生的抱著卓霖月撐回了自己的房間。
卻在回房的前一刻，秦默冰還故意強裝笑臉，哈哈大笑道：“若論伺候人的本領，也隻有你卓霖月能讓本王爽一把！今夜，就由你伺候本王了！”
話音剛落地，洛雪夢僵硬著背脊，就聽見了秦默冰重重的關門聲。
幾乎同時，洛雪夢手中的水杯被捏得粉碎，杯裏的冷水混著洛雪夢掌心的血水，暈染了她的錦衣。
“側王妃！”
“雪夢！”
屋裏的三人都驚呼了起來，蘇煥小跑取藥去了，采薇則小心翼翼地用絹子擦拭著洛雪夢掌心的血。徐沐清便開口道：“采薇，你去打熱水過來，這裏交給我就是了。”
采薇看著洛雪夢猶如木偶人的樣子，又看向徐沐清，心裏想著，洛雪夢或許還能把徐沐清的話聽進去幾句，便隻得說道：“那有勞徐公子了！”
采薇扶著徐沐清坐在了洛雪夢身旁，便也快速離去了。
徐沐清左手托著洛雪夢的手，右手握著采薇的手絹，小心翼翼地替洛雪夢擦拭著，將細小的杯子碎片都慢慢挑了出來。
“哎呀呀，側王妃，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可是看著自己的男人被好姐妹搶去了，心中不痛快啊？”淩弱水不知何時開始就在一旁靜看，此刻便翩翩而來。
洛雪夢不言一語，徐沐清卻淺笑道：“淩姑娘的右手臂，好些了嗎？”
“你、你在說什麽？”淩弱水心虛地別過了右手，瞪著徐沐清，道，“不過是燙傷而已！”
徐沐清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小生還以為，淩姑娘的手臂，是在和側王妃相抗的時候才受的劍傷。原來，是小生多慮了！”
淩弱水冷笑道：“當然！當時雖然是我和王爺一同衝進來的，但是我不會武功，早早地就躲在了一旁。的確看見側王妃在和什麽人打鬥，但是我並沒有看清，徐公子應該是認錯人了。”
“是啊。”徐沐清佯裝思考片刻，道，“敢問，淩姑娘和王爺，又會怎麽及時出現在王陵呢？難道不是和假冒木菀夕的南宮和月一夥的嗎？”
淩弱水譏笑道：“徐公子，可有證據？”
“沒有。”徐沐清坦白答道。
淩弱水便笑臉盈盈地看著徐沐清緊緊捧著的洛雪夢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徐公子，若是有機會管別人的閑事，倒不如先管好，自己的事情！”
說罷，淩弱水奸黠地笑著揚長而去。
徐沐清卻依舊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淺笑著替洛雪夢緩緩清理著手心的殘渣。
而在隔壁房裏的秦默冰，抱著卓霖月剛進了屋子，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卓霖月也滾落在一旁，可她顧不上自己的痛，便趕緊撐著秦默冰靠在了自己的懷裏，道：“王爺這又是何苦呢？二姐姐的心思是和王爺一樣的，王爺又何必這樣傷害二姐姐？”
“本王是你的夫君，本王要你今夜侍寢，你就得侍寢……咳咳……”秦默冰說得急了，胸口又是一股熱血從嘴角噴湧而出，“難道，你也喜歡徐沐清，不成？”
卓霖月趕忙用手絹子擦拭著秦默冰的嘴角，隻聽秦默冰突然提到了徐沐清，卓霖月頓時僵硬住了手，看著懷裏的秦默冰，思緒早已經飛到了隔壁的房間裏。
“王爺，隔壁房裏好像，好像是出了什麽事了……很多人進進出出的……”卓霖月擔心地說道。
秦默冰同樣側耳聆聽，倏爾卻又苦澀的冷笑著，自嘲道：“她哪裏需要本王的關心，不管她有什麽事，徐沐清也會照顧好她的……”
這句話聽在卓霖月的心裏，也是一種難言的酸澀。
她低眸看了一眼秦默冰，忽然十分同情眼前的這個男子，就像是同情自己一樣，便溫柔地愛撫著他的額頭，低語道：“我先讓宿風進來扶王爺起身吧！再讓陳大夫過來……”
“不用！”秦默冰急忙按住了卓霖月的手，搖著頭說道，“本王、本王不想驚動任何人！”
說罷，秦默冰就借著卓霖月的力氣，緩緩站了起來，任由卓霖月扶著躺在了床上，良久無語。
而洛雪夢那邊，她受傷的手也已經被徐沐清包紮好了。
“你們先各自忙去吧，有我在這裏，側王妃是不會有事的。”徐沐清用采薇遞來的帕子擦幹淨了雙手，緩緩說道。
采薇和蘇煥便各自應了一聲，就合門而去了。
徐沐清看著依舊無精打采的洛雪夢，笑道：“可以陪我去雨中漫步嗎？”
洛雪夢緩緩抬起眸子，道：“不說你傷到了右腿，行動不便，單說現在屋外隻是陰天，哪裏來的雨？”
“隻要有心，什麽都會有的。”徐沐清輕輕愛撫著洛雪夢受傷的手，道，“隻要下雨，你就願意陪我在雨中漫步嗎？”
洛雪夢又緩緩垂下了眼瞼，看著搭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雙根骨分明的手，陣陣溫柔的暖意直直暖進了她的心裏。就像是，照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淵裏的一束陽光，將那潮濕陰暗的角落都納入了陽光的懷抱。
屋內靜悄悄的，徐沐清依舊淺笑著望著垂下眼瞼的洛雪夢，洛雪夢原本冰冷混亂的心，似乎都在徐沐清掌心的溫度裏變得平緩了許多。此時，一扇木窗突然被狂風吹開，“啪啪”作響，驚醒了洛雪夢。
“下雨了嗎？”洛雪夢望著窗外昏暗的天，不可思議地看著徐沐清。
徐沐清依舊淺淺地笑道：“隻要有心，什麽都會有的，不是嗎？”
洛雪夢站起身來，推開了屋子的木門，一束冰涼的暮春之雨便趁機灑了她一身。帶著泥土清香的芬芳，洛雪夢緩緩抬頭看去，掛在廊下的紫片風鈴在風雨中不住狂舞，“叮叮咚咚”的聲音恰似木菀雲的在天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