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若要人不知
“那個寧槐府的知府,遠西路的魏倉司,都是在迎娶了貌美妾不到一月就暴斃,爾後府中藏匿的民脂民膏不翼而飛,你確定?”這也太侮辱人智商了吧,當貪官奸佞在這篇文裏,難道隻是移動錢袋子的人設?見者有份麽?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順著線索都能看出來吧,可同梁王鬥得你死我活的太子一黨,竟然就睜眼瞎一樣看不見,還白白給錯過了,讓梁王繼續為禍人間?
有空她一定要問一問係統,讓這種粉腸活到最後一集,不覺得拉低了所有人的智商麽。
或許,本來就是一本智熄的戀愛腦文,講智商太為難他們了?
唐魚忽然覺得自己這麽擰巴的理順邏輯關係幹什麽,除了能安慰自己還屬於智商正常範圍之外,就隻是把自己累得夠嗆。
可不堅持,就會被溫水煮青蛙一樣帶蠢,那真是……
袁鼎義剛要接話,負責把守正廳的一個兄弟麵色慌張地跑進花園,那人直奔忠義亭,三步並兩的走上台階,向唐魚和他抱拳道:“堂主,三當家,啟二當家把咱送茶的兄弟給打了。”
“嚴重麽?”袁鼎義迅速站了起來,一張書生臉黑如鍋底,他沒想到啟家身陷囹圄,還這麽囂張。
那人:“皮肉傷,可啟二當家在屋裏可勁兒罵,那話真是,反正我不出口,弟兄們氣得不輕,都拉不住了。”
唐魚眼底精光一閃,豁地站起來,同袁鼎義道:“不好!他們用激將法,想渾水摸魚!”
完,唐魚疾步往正廳跑去,其他人緊隨其後,四人借著道遊廊,唐魚連跳幾個高高的台階,終於及時趕到了正廳,她目光如電環視四周,廳門緊閉窗戶已經用木板封死,信義堂的兄弟守內,持正堂守外。
信義堂的人一個個眼睛噴火,臉也氣成了豬肝色,眼看就要掄起棍子衝進去,若不是持正堂幾個老油子拉著,那些門窗怕是早被砸爛了。
“堂主!”信義堂的人見到唐魚,領頭的七八個人擁了上來,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堂主,你一句話,咱們就衝進去,打死那臭驢兒子,王八養的!”
一旁的兄弟們也分分附和,咬牙切齒的樣子,像要把啟二爺給千刀萬剮。
麵對義憤填膺的弟兄,唐魚稍稍抬眼,一個處變不驚的眼鋒掃過去,七八個大漢立刻禁聲,人雖氣鼓鼓也不敢再喊打喊殺,她側耳聽了一下,不得不啟二爺自詡風流,人也在勾欄酒肆卵了十來年,罵人的話三句不離問候祖宗,唯一新鮮的就是捎帶幾句不堪入耳的下流話,如果他能罵一句——你爸今種枇杷樹,唐魚還覺得啟二爺有點能耐。
唐魚還有閑心聽,一旁聽得慪火的易蘭,忍不住聲勸道:“堂主,別聽了,都是些下流醃臢的話。”
“我就聽聽啟家的狗怎麽叫。”唐魚不以為意,但易蘭的好意她心領了,繼而話鋒一轉的問:“易蘭,你手勁兒怎麽樣。”
“手勁兒?堂主你……”易蘭一下子接不住唐魚的話,她腦子轉不過彎,低下頭木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旁的袁鼎義倒是反應極快,一點就透,他麵露笑意,上前一步道:“堂主,袁鼎義願意代勞。”
唐魚笑笑,對信義堂的兄弟道:“給我找十個力大如牛的,馬上。”
“我們都是啊。”那七八個人又異口同聲,還不忘揚了揚粗實如鐵的胳膊。
好吧,群眾熱情太高,她隻好順應民意了,唐魚讓守門的兄弟起釘,咚咚幾鎬子下去,正廳門上的封板被拆個七零八落,圍著正廳的一幫弟兄都以為要進去胖揍那臭驢兒子,跟見了肉的狼似得,激動得嗷嗷叫啊,唐魚心想,啟二當家還真會拉仇恨。
既然這麽想引眾怒,那她就成全他。
廳門打開,麵對屋內一地狼籍,唐魚一聲令下:“你們進去把啟二當家給我架出來。”語畢,方才躍躍欲試的七個壯漢,一溜煙衝了進去,七個人十分默契的分工合作,五個人去擋住啟文鬆和兆遠奎四人,剩下的也不同啟二爺廢話把人一扭,胳膊一抬架出了正廳。
“唐魚,你想作甚!”被捆豬仔一樣拎著的啟二爺梗著脖子,衝門口的唐魚謾罵起來:“你這個野~”
啪!
唐魚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響亮的耳刮子就落在了啟二爺的臉頰上,俺滴娘咧,手速驚人!啟二爺被打懵片刻,惡狠狠的瞪著打他的人,張口又要罵。
啪!
易蘭毫不猶豫又打了一下,這巴掌比上一輪的角度更刁鑽,指甲鷹鉤似得,刮過男人的臉皮,留下五道清晰醜陋的血痕,唐魚暗暗倒吸一口涼氣,心想幸虧本來就醜,多醜一分也不影響。
“易蘭!你這刁婦!”啟文鬆怒罵道,同時掙脫阻礙,張牙舞爪的想要衝過來,卻被人更用力拽了回去:“你再敢動他試試!”
“試試就試試,把啟二爺給我架出去。”唐魚氣焰囂張得很,對瞠目欲裂欲把自己殺之而後快的啟文鬆,不屑地挑了挑眉,她吩咐易蘭道:“給啟二爺麵上來點紅的。”
“哎。”易蘭爽快的答應,根本不怕啟文鬆的恐嚇,大大咧咧領著人出了院子。
“你們啟家真是養得好兒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那被提溜出去的啟二爺,哪兒還有罵人時候的威風,兩巴掌就降住,真紙老虎一隻,唐魚讓摩拳擦掌的弟兄們先出去,隻留下袁鼎義一個。
“堂主,請坐。”他闔上廳門,又尋了一張還完好的椅子,給唐魚搬了過來。
“多謝。”唐魚兩手覆在裙擺上,免得坐下後它們膨起來,她穩穩落座,抬手示意啟文鬆和兆遠奎父子坐下:“我也不同你們廢話,王嬸的事兒,幾位都知曉了罷。”
“現在縣衙要漕幫把啟堂主交出去,巡察禦史代巡狩,擇日便來。”唐魚著,冷銳的目光落在了兆遠奎父子三人身上,語氣薄涼,還有幾分譏誚:“兆堂主是想陪著啟堂主,給孫縣令祭刀?”
“你想挑撥離間?還嫩了點。”留著花白山羊胡子的兆遠奎輕蔑地撇了撇嘴,其他人也跟著露出不屑的表情。
唐魚絲毫不在意他們的態度,抿起嘴,表情帶著幾分頑劣,從手裏拿出兩張紙,是袁鼎義從老貨單冊子裏抄下來的部分,她把紙攤開鋪平,身後的袁鼎義則伸手把它們送到啟文鬆和兆遠奎麵前。
“我當然知道兆堂主義薄雲,能為兄弟兩肋插刀。”她樂嗬嗬的抱著雙臂,好整以暇的繼續揶揄人:“哎呀,保三年,啟老堂主運了七隻赤麂上京,這份貨單上經手人寫著啟老堂主和兆堂主的大名,二位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紀,還記得吧。”
“貨船在水田鎮補充糧食,歇息了兩日,再次裝船,赤麂卻隻剩下六隻,啟老堂主報一隻死於水土不服。”到這兒,不出她所料的,剛才還信誓旦旦的啟兆倆人表情如同見了鬼一樣驚懼,冷汗也如約而至,她繼續加碼:“現在有人以項上人頭擔保,親眼看到啟老堂主把一隻赤麂殺了吃。”
啟文鬆急忙看向兆遠奎,可兆遠奎避開了他的視線,唐魚冷哼一聲,側頭裝作不知的詢問袁鼎義:“袁三當家,當今聖上以仁孝治下,太後薨逝時,曾昭告下什麽來著?”
“南晉上至皇親下至百姓,遇赤麂必放生,若有獵食赤麂者,不問緣由,罪誅三族。”袁鼎義從善如流的回答,可他每一個字,都頓一下,像鐵錘鐺鐺檔往人腦仁兒上敲,把啟文鬆和兆遠奎嚇得一顫一顫,如驚弓之鳥。
唐魚又問:“何謂三族啊?”
“堂主,《儀禮》曰:三族,謂父、子、孫。”
“信義堂主,我尚有九十老母,王嬸的事兒,我兆家並不知曉。”兆遠奎抬手按住了眼前那份貨單,一手按住不明就裏的兩個兒子,懇求道:“縣令要啟堂主去交代一聲,與威武堂無關,還請信義堂主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放我們父子回去。”
“可我並不想離間你們兩家人,如何是好呢。”唐魚挖苦道,同時瞥了一眼兆遠奎顫抖的手臂,心想,還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好的兄弟道義呢,都喂了狗不成,哼,她冷笑著:“或許啟堂主還想和兆堂主一家在陰曹地府結成親家呢。”
“不,不是。”兆遠奎連連否認,根本就不理會對坐的啟文鬆斥責他臨陣退縮的眼神:“還請信義堂主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往日都是我不對,您肚量大莫要計較。”
“行吧,我放你兆家一碼。”聞言,兆遠奎欣喜的抬起臉,唐魚故意拖長話音:“不過~~~”
兆遠奎聽到後麵,臉色駭然一白,險些魂不附體,估計渾身血都嚇得逆流了,唐魚想自己也玩夠了,於是正色道:“不過,醜話在前頭,我今放你一條生路,今日起你兆家再敢逼害無辜,別怪我翻臉無情。”
一旁的兆勝意哪見過一向威風凜凜的爹向人卑躬屈膝,還是對著一個十八九歲的臭丫頭,他豁地站起來,初生牛犢不怕虎衝唐魚吼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你有人證就有?!拿出兩張紙就想逼我們就範,當我們傻子不成。”
“好!”唐魚拍拍手,笑道:“兆堂主,那我們公堂上見,想來孫縣令,很樂意接這個案子。”
“畜生!”兆遠奎急忙扭身給了兒子一個大嘴巴子,啪,又脆又響:“活膩味了你,給老子閉嘴。”
“爹,你怕什麽,我們又沒吃~~”
“喔,堂主,你聽,兆家也有份吃赤麂肉呢!”袁鼎義如發現新大陸一般震驚,剛打完兒子的兆遠奎瞪大老眼,顫抖的指著自己生的蠢才,低喊道:“胡什麽!是魔怔了!一定是!”
“信義堂主,對不住啊,我養的畜生魔怔了,你別信他,他哪會兒還尿褲子呢。”兆遠奎陪著笑臉,表情幾變。
袁鼎義嗤笑著落井下石道:“有道是童言無忌~~”
“也是,袁三當家,我們可以問問啟堂主,到底兆二當家,吃沒吃過赤麂肉,不就成了。”唐魚認真臉。
兆遠奎麵無血色的搶話:“不可,不可啊。”聲音顫顫巍巍地。
“既知不可,那兆堂主還呆在這兒作甚?”唐魚也欣賞夠了,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態,抬手整了整衣擺,語調幽幽冷冷的:“兆堂主若無事同我,不是還有九十歲老母要照顧麽,怎麽還不回去盡孝。”
“多謝,多謝。”兆遠奎慣會察言觀色,他如蒙大赦,朝唐魚作了一揖,拽著兩個兒子落荒而逃。
兆家走了,正廳就剩下啟文鬆父子二人,倆都是麵如死灰,卻還撅著傲骨,咬緊牙關不讓她看笑話,和兆家見風使舵的油滑相比,還真是差地別,有道是過剛易折,唐魚倒想知道,能狠心逼得王嬸投河的人骨頭有多硬,夠不夠她踩幾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