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小醜
宋陵南沉吟著，沒有反駁。
林祈見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隻不過語氣裏滿是嘲諷：“不過是顆棋子而已，難道還要顧及她的感受？要是每個出現在你計劃裏的人都要這樣對待，你得跟多少人冥婚？忙得過來嗎？”
我聽到冥婚兩個字，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愣在當場。之前我一直問宋陵南，他明明那麽恨我，為什麽還要和我冥婚。這個時候我終於知道了。
“唐墨現在對你是愛的死去活來了吧？”林祈的聲音充滿了而已，“一開始我還疑惑你為什麽要提出跟她冥婚，現在我終於知道了。唉，能讓女人心甘情願地為你前赴後繼，也是種本事。佩服，佩服。”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原來宋陵南跟我的冥婚，不過是一場陰謀算計！
是啊，我不是早就知道的嗎？從一開始被他要挾，到後來的欺瞞試探，我早就知道他是懷著某種目的而和我糾纏的啊？可是，為什麽我現在會這麽難受？
“廢話少說。”宋陵南冷聲訓了林祈一句，“盒子留下，你可以滾了。”
林祈卻道：“別啊，我還沒幫你把魂魄融到一起呢，怎麽能走？而且，我十分想看看，如果唐墨知道這一切，她的表情該多麽有意思。”
“林祈，能讓人有所忌憚的確是本事，但你的行為，隻會讓我覺得猥瑣。”宋陵南平靜地說，“從你接受容易的饋贈開始，你就應該做好供人驅使的心理準備。你可以有自己的堅持，但是別把我惹惱了。”
林祈見宋陵南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自然不敢再說什麽，哼了一聲就要從房間裏出來。
我聽見輪椅的聲音離這邊越來越近，不由地緊張了起來，下意識地就想要躲開。
他們以為我在外麵放煙花，自然不想讓我知道林祈來過，而我顯然也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在外麵偷聽。不過，他們雖然都不是全盛狀態，一個虛弱一個受傷，但卻仍比一般人敏銳許多，基本上我一動，就被發現了。
“哇哦！看看是誰在這兒！”林祈完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你什麽時候來的，我們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我想要躲開，但已經被瞬間移動過來的宋陵南掐著脖子抵在了牆上。
他先前不知道偷聽的人是我，發現是我之後就是一愣。我甚至看到他濃黑的瞳孔瑟縮了一下，卻是很快恢複了原來的大小。
“喂喂……”林祈怪叫著，移動著輪椅來到我們麵前，將宋陵南拉開一些，刻意地道，“即便她知道了全部，也用不著家暴吧，放輕鬆，放輕鬆。”
宋陵南嫌惡地避開了他的觸碰，冷道：“你住口。”
我一臉哀戚地望著宋陵南，最終還是沒忍住，鼓起勇氣問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說過的話可多了，真真假假的，你說哪一句？”林祈笑嘻嘻地道，“哦，我知道了，你想問關於宋陵南的那兩句，是嗎？唉，可惜啊，我雖然很愛說謊，但無論是宋陵南算計你才跟你冥婚的事，還是為了讓你妥協而刻意對你好的事，都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惡狠狠地瞪了林祈一眼，喝道：“你閉嘴！”
“宋陵南，我隻問你，他說的都是真的嗎？”我的語氣有些哽咽的虛浮，“你為了找回你的魂魄，要把我的心挖出來給這個人？”
宋陵南卻沒有回答我，他的眼神很複雜，讓我分辨不出來他的心思，但他卻沒有跟我解釋。
“人心可是上好的藥引子。”林祈嘖嘖了兩聲，得意地道，“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因為當初容易盜了宋陵南的墓，將他的魂魄從墓中偷出來之後，那個盒子還是你親手送到我這兒的。正因為如此，我才有了跟宋陵南交易的籌碼。”
林祈就像一個給予炫耀成績的幼稚鬼，見我的神色愈發震驚，他更是逞能地道：“我對顏國華的恨眾所周知，宋陵南對顏家的恨也是遠近聞名，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說對吧？”
怪不得宋陵南剛看到顏朔的時候就強硬地要我接近他，對顏祺楓的排斥又那麽明顯，還說顏家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原來他跟顏家有仇。
“陵南王，我可真服了。”林祈惡劣地笑道，“你看看她這張臉，都快哭了、你還不快哄哄，等會兒該跟你鬧離婚了吧？”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一個人，我厭惡地瞪著林祈，如果不是因為他在林一清的身體裏，我恨不得提刀砍死他！因為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從他那裏開始的。
都是由於他對顏家的恨，才導致他不惜一切地與虎謀皮，才有了我跟宋陵南的冥婚，才有了現在的一切。
可是，哪怕他要複仇，甚至扭曲地要報社，可這一切跟我又有什麽關係，他憑什麽這麽無端地害我？
我不能想象，為什麽擁有同一個身體的兩個人格，性格差距會這麽大。如果他一直這樣，我倒希望林一清能勝出，即便像他說的，林一清隻是個惡鬼，可是卻比他善良一百倍！
“宋陵南急需融合魂魄，我又剛好需要一顆心來實現自我救贖，我們就一拍即合了。”林祈哈哈地笑著，說道：“林一清跟你說過我們的事情對不對？可是你不知道吧，林一清那個垃圾才是侵略者，他才應該被驅逐！”
我聽他在一旁激動地叫囂著，卻根本不看他。我對這一切都漠不關心，我隻想聽聽宋陵南的答案，我隻想問他為什麽要這對我。
難道他真的舍得把我的心給林祈嗎？
“依你的能力，從他手裏把魂魄搶回來應該很簡單吧？”我問宋陵南，“所以，你把我當成是什麽？血庫？棋子？還是什麽用完就能丟掉的東西？”
我不由地想到剛才林祈說起我的時候，那輕蔑的語氣，在他心裏，肯定隻把我當成了宋陵南的玩物吧？想也是，這麽多天相處下來，我在宋陵南麵前，不就是個跳梁小醜嗎？
他甚至都不需要跟我說明，我就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全部都貢獻給他了。
宋陵南說的不錯——我真的很傻。我傻到以為他是真心對我好，傻到以為他一個惡鬼會洗心革麵，會把我當成重要的人。
傻到以為那些安慰、親吻都是他發自內心的情不自禁……
不止一個人告訴我厲鬼多詐，讓我不要被他迷惑，但我從來不相信宋陵南會騙我。可惜我堅持到最後，得到結果卻是無比響亮的打臉！
所有的信任都隻是我的自以為是，所有的承諾都隻是我的一廂情願，所有的溫情都隻是虛幻的泡影，就像個笑話，一戳就破。
“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陵南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略顯疲憊地白著臉，卻像一開始一樣，沒有多餘地解釋，隻是蒼白地撂下一句不痛不癢的辯白。
他上一次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是怎麽回答他的？我說：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瞞著我也是為我好，我都知道的。
……
我苦笑著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鼻間像是被針紮一樣難受，我以為自己哭了，但我卻笑的格外張狂。
我笑我自己蠢，這個時候竟然還相信他是有苦衷的。我笑我自作多情地以為宋陵南會把我放到一個重要的位置，會用心替我著想，會對我坦誠，會不忍心令我難過。
可是，眼前這個讓我疼到窒息的人才是他真實的模樣，他就像是一把利刃，令我觸之即傷。而我不得不把我自己打醒，才能避免不在這無邊的悲傷中持續淪喪。
我定定地看著宋陵南，眼前一片模糊。
“不重要了。”我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淚落下來，“你不是說，等林一清把你的魂魄還你，你就還我自由嗎？我考慮好了——你讓我走吧。”
宋陵南卻始終沒有回答，他隻是看著我，用一種詭異的平靜，寂落而深情地鎖著我。
看著他的眼神，我再一次覺得過去的自己就是個大寫加粗的傻逼！
——因為我所有的悲傷、痛苦，在他麵前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換不來。
“宋陵南你就是個王八蛋！”我到底還是沒忍住，失控地哭著，大聲地指責他，“如果你一開始就是想要我的心髒，你直接挖了給他不就行了？為什麽要跟我冥婚，為什麽我要來撩我？”
我的眼淚流個不停：“現在你高興了？看我這麽狼狽你特麽開心了？”
“你想要我的心髒是嗎？”我流著淚冷笑道，“你想要完成你的交易，融魂恢複力量是嗎？我給你！”
“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求你放過我，不要再來糾纏我了！”我有些絕望地吼著，一把抓起旁邊桌子上的水果刀，抵在自己胸前。
我感到一股冰涼入骨的鈍痛順著我心口的皮膚往四肢百骸蔓延開去，連著心髒的悶疼，漸漸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令我連呼吸都成了困難。而我隻要將這把刀紮進去，我就能從這無邊的痛苦中解脫。
“你不是說，生而為人就是我的原罪嗎？我把命還給你，你能不能原諒我？”